“你同情我?”
蕭綜臉上的同情之色終於激怒了蕭正德,讓他瘋了一般大笑起來,“你居然同情我?他是我的親生父親,不過因為我過繼給陛下幾年就可以斷了和我的父子之情,你以為你能比我下場好到哪裡?”
“住口!”
蕭綜一拳砸在蕭正德臉上,厲聲道:“你要再惹怒我,我讓你今日就‘自絕’與牢中,你信不信!”
蕭正德臉上惡毒之色一閃而過,悖逆之情卻收斂了不少,認命般向著蕭綜跪了下來:
“我知此番是在劫難逃,生死關頭難免失態。二皇子,念在你我多年相交的份兒上,你這次得救我一回。”
“救?怎麼救?”
蕭綜倒沒有嘲弄他,反倒認真地問:“你告訴我怎麼救,我幫你便是!”
他倒不是真和蕭正德有什麼兄弟情深,而是蕭正德知道他太多事情,這些年他缺錢,自己也缺,兩人一拍即合,有些事還是以臨川王府的名義做下的,萬一蕭正德狗急跳牆將所有事抖出去,該北逃的就是他了。
就算他在這牢裡將他弄死了,誰知道蕭正德在外麵有沒有留什麼後手?不如給他個希望,至少大家都有好日子過。
蕭正德見蕭綜問的認真,稍微躊躇了一會兒,從脖子上扯下條項鏈。
鏈子並不是什麼稀奇的材質,鏈子上的墜子更是不起眼,隻是一隻木鳥。
可以看出雕刻那隻木鳥的人也沒有什麼天賦,雕工拙劣勉強能看出是隻鳥兒。這木鳥也不知被他貼身放置了多久,表麵光滑細膩,幾乎能反出光來。
“這是何物?”
蕭綜拿著木鳥,滿臉迷茫。
“還請二皇子將此物呈交給陛下,就說我已經知錯了,求陛下饒我一命。”
蕭正德將最後的保命之物給了蕭綜,等於是將最後一絲希望也托付給了他,麵上終於有了些惶恐之色。
“我能不能活,就全仰仗殿下了。”
蕭綜滿肚子疑惑的帶著項鏈回去,見了梁帝,將這項鏈給了他,並轉述了蕭正德的話。
原已對蕭正德有了殺意的蕭衍見了此物竟怔愣了一下,但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隻是讓蕭綜回去,以後不必再去牢裡探望蕭正德。
蕭綜不知這是成了還是沒成,心中忐忑不安,卻也沒有什麼法子。
接連有大臣入宮求見,勸的不是蕭正德衝撞公主、便是柳夫人的事情,幾乎每個人都在請求殺了蕭正德,他也沒什麼把握。
蕭綜離開後,蕭衍就常常看著那木鳥出神,這般古怪的態度,自然引起了不少伴君之人的好奇。
馬文才對那木鳥也很好奇,但他卻不敢問。
“佛念……”
終於,倒是蕭衍先開了口。
“在。”
“你可知這是何物?”
蕭衍把玩著那木鳥,問身邊正在磨墨的馬文才。
“臣看,似乎是隻鳥?”
馬文才恭敬地問。
“你也覺得是鳥?”蕭衍嗬嗬一笑,將那鳥翻了過來,“這是隻雞。”
馬文才無語。
“我和阿徽當年無子,族中吵鬨的實在厲害,為了替阿徽擋事,我便過繼了阿弟家中的蕭正德。他剛到我們府上時,天天都哭著要爹娘,我那時有些內疚,可為了阿徽,隻能故作不知……”
蕭衍語氣淡淡,“阿徽也不見得喜歡這個孩子,但她也不得不留下他。後來正德知道自己回不去了,就想法討好阿徽這個嫡母。”
“阿徽肖雞,他就做了這個小雞,想要讓她高興。他那麼小,連刀都拿不穩,刻的一手都是傷,阿徽終於動容,將他抱在了自己院裡養。”
蕭衍一旦追憶起過去,便無法自拔。
也許這是所有上了年紀的人的通病。
“後來阿徽又懷了好幾次孩子,不是落了胎就是女兒,我也就絕了有嗣子的心,一心一意把他當自己的兒子。再後來,阿徽去了,他求我將這個木雞還他,代替阿徽陪伴他,我就將它找了出來,還給了他……”
馬文才一聽,頓時明白了蕭正德打的是什麼主意。
他犯了這麼大錯,饒是肯定饒不了了,現在也沒有人會替他求情,唯有皇帝自己心軟,才能活得了性命。
而陛下的軟肋,是早逝的發妻。
“後來,維摩出生了,我有了自己的嗣子,也有了自己的江山,眾人都勸我將阿德還回去,改養自己的血脈。其實若不是我坐了天下,即便我有了嗣子,也依然會將阿德當成自己的孩子。”
“可我坐了天下,阿德卻沒有為君的器量,也沒有為兄長的氣度,留下他隻是害了他,他已經不是區區刺史的義子了……”
他歎氣。
“將他送回去是不得已。說起來,他會變成今天這樣,也是我教導無方,我也要負上責任。”
“我將他養了那麼多年,蕭宏又有長子,對他一直沒有什麼感情。他回去後,隻有妹妹長樂把他當成親人,事情會變成這樣……”
多半是移情。
“陛下不必自責。我看幾位皇子都是德才兼備,太子殿下更是仁厚賢明,可見問題並不出在陛下的教導上,而是出在西豐侯自己身上。”
馬文才見蕭衍似乎有點動搖,勸慰說:“先皇後賢良正直,若是看到西豐侯現在這樣,必然也不會因此而徇私。”
蕭衍捏著那木雞,微微搖頭。
“阿徽她,最是護短……”
聽到皇帝這麼說,馬文才就知道蕭正德是死不了了。
他微微蹙眉,見蕭衍摩挲著那木雞,似是在煩惱著什麼、猶豫著什麼,便彎下腰,在皇帝耳邊輕輕說道:
“陛下,若您想留西豐侯一條性命,佛念願為陛下分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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