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7 矛盾重重(1 / 2)

人人都愛馬文才 祈禱君 8838 字 10個月前

永興公主謀刺皇帝不成的事情, 作為皇室的一樁家醜,自然不能外傳。

由於蕭綜一開始就沒有讓永興公主和皇帝在外殿相見,其實知道這件事的人並不多, 傳出宮的消息大多是永興公主將皇帝氣著了。

隻是此時的蕭衍已經近六十歲了, 在這個時代已經算是高壽, 雖然宮裡傳出來的消息是“氣著了”,但被氣到中風或是直接氣死了的也有不少, 誰知道現在是什麼情況?

蕭衍暈得太突然, 什麼都沒交代, 蕭綜也不知道是嚇到了還是沒想到,從頭到尾都沒做出什麼反應, 還是本就在宮裡的陳慶之跟隨太醫匆匆趕來,先封鎖了宮門又去召了太子來。

陳慶之是蕭衍最信任的人,是他的書童和侍從、也是他的耳目和特使,他做主去召太子,人人都如臨大赦,立刻動作起來。

無論皇帝什麼是情況, 唯一能名正言順接管國事的唯有一出生就是太子的蕭統,他做太子做了二十多年, 東宮早已經有一整套圍繞著太子的官員係統,可以在這種混亂的時候動作起來。

所以魏國人擔心的梁國亂起來的事情完全沒有發生,亂起來的隻有臨川王府而已。

一時間, 在京中的各路人馬都在打探宮中的消息。

淨居殿裡, 蕭衍還沒醒, 他似乎陷入了夢魘之中,一直無法清醒,連太醫也束手無策。

在蕭衍的影響下,梁國大部分的大臣都信了佛,太子和三皇子蕭綱也不例外,見到蕭衍這般,連忙請來了同泰寺的主持和他的弟子們做法事,殿外梵唱不絕,不知道的,還以為皇帝已經歸西了。

蕭綜看著裡裡外外被大哥控製住了局麵,嘁了一聲,頓覺無趣,聽著外麵和尚念經更是覺得吵到頭疼,一言不發就想離開這裡。

見到二弟要走,太子突然出聲喊了他一聲。

“阿弟!”

蕭綜沒反應過來在喊他,太子一直來叫他都是“老二”,所以根本沒有回頭,徑直推門出去了。

目睹這一切的眾人:……

氣氛有點迷,馬文才作為殿中的外人十分尷尬,撓了撓臉也找了個托詞,離開了殿內。

一出殿門,馬文才方發現二皇子蕭綜正捂著耳朵盯著那群和尚眉頭緊皺,大約是覺得那些和尚在殿門前跏趺坐了一片擋了他的去路。

一時間,馬文才對二皇子蕭綜的感情很複雜。

從祝家莊那邊推測出這個人時,他覺得蕭綜是一個野心勃勃、甚至想要改朝換代的皇子,為此,他不惜和貪婪無能的臨川王結盟,任由蕭寶夤這樣的同類推動浮山堰讓生民塗炭,讓褚向這樣的人成為為他的棋子,連祝家莊這樣的豪強都不得不一次又一次的受到他的脅迫……

然而等他到了京中,卻發現他雖然性格孤僻、行事也頗為古怪以外,並沒有明顯的惡跡,對臨川王府也沒有特彆熱絡,既然能陪他們一起去救祝英台,說明對得罪臨川王也沒什麼顧忌;

在朝上,他也不怎麼關心朝政,眾人爭權奪勢時,他從不攙和,也不接受彆人的附庸,他就像是個局外人,對一切漠不關心。

他覺得蕭綜不會任由祝家莊脫離他的掌控,但祝家莊已經和二皇子“拆夥”一年多了,確實也沒見祝家莊再傳來什麼被脅迫的消息;

也不知是偽裝還是就是如此,蕭綜的表現就像是不想和任何人產生羈絆,但是興致來了也會攙和幾下,就像是個茫然不知去路的孩子,或是棋盤上不知道該如何落子的棋士,想要通過這種亂來的方式找出一條路來。

就如同這次皇帝遇刺,原本馬文才已經做好了麵對最糟糕局麵的可能——

永興公主和蕭綜大可以一起殺了皇帝,兩人連同刺客和騎虎難下的侍衛一起殺了自己,誣賴自己投靠了太子刺殺皇帝,再暗中聯絡宮外的臨川王,以他提供了馬車為由脅迫他起兵殺了太子和其他皇子,擁立二皇子為新君。

這種事在以往幾朝中也不知道發生過多少次,有時候是父子相殘,有時候手足相戮,甚至還有叔伯侄兒滅到寸草不生的,而臨川王身為揚州刺史、本就有調集兵馬的權利,他的府中還有上千的府兵,隨時都可以一戰。

然而他怎麼都沒想到,在千鈞一發之時,蕭綜居然會衝出去直接趴伏在皇帝的身上以身擋住了那致命的兩刀,就算背後藏了書籍,但誰也不知道對方的武器會不會淬毒,如果那幾刀刺透書本劃破皮膚使其毒發呢?

馬文才自己也是做兒子的,那一刻蕭綜的痛苦和毫不猶豫並不是作偽,若是他自己的父親遇刺,他這個做兒子的,也會和他有一樣的反應。

既對自己的父皇有這樣的感情,又做出勾連蕭寶夤、在海中洲偷養船隊,又逼迫祝家為其斂財的事情,這豈不是兩相矛盾?

這個蕭綜,簡直就是矛盾的綜合體。

大概是注意到了馬文才的目光,蕭綜向他的方向看了過來,待發現真是馬文才後,他停止了捂住耳朵的幼稚動作,放下手若無其事一般,好像剛才馬文才看到的隻是錯覺。

門口有僧人擋路,他也確實沒辦法大搖大擺離開,無趣之下,蕭綜選擇和馬文才搭話:

“恭喜馬郎君,經此一事,你日後怕是要如日中天了。我父皇要寵愛起一個人來,能讓全天下的人都嫉妒這個人。”

“不敢,此乃臣的本分。”

馬文才對他依舊不鹹不淡。

“我豈不是也要恭喜二皇子殿下,日後在陛下眼裡也要更愛重幾分?”

“再愛重又能如何,這天下是姓蕭的,又不是姓蕭的。”

蕭綜說了句似是而非的話,看著殿外的那些僧人,嘲弄道:“就算我再受愛重,也及不上這些腦中空空的沙門。”

這話委實有些喪氣,所以蕭綜說了一句後便不再提。

馬文才聽他這話的意思倒有些自艾自憐,實在是好奇他一個皇子為何能自我否定到如此地步,卻不好追問,隻好沉默。

“你說,我阿兄真的感激我救了父皇嗎?”

沒一會兒,蕭綜突然眼露迷茫地問。

“他畢竟,已經做了二十多年的太子……”

而以父皇如今的身體,怕不知還要再做多久。

“太子仁孝,自然是感激的。”

馬文才打著哈哈。

“我真是瘋了,問你這滑頭。”

蕭綜眼神一清,搖了搖頭:“你這樣的人,不能為我所用,真是可惜。”

“二皇子殿下說笑了,臣乃梁人,自然是聽命於陛下與諸位殿下的。”馬文才依舊說著官麵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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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文才,你究竟想要什麼呢?”

蕭綜眼神犀利,“是要位極人臣,還是要權傾天下?看你平日的做派,像是個務實之人,但你是士人出身,父皇曆來以寒門掌握機要,你雖不是出身大族,但隻要你還是士人,至多做個清官。你是聰明人,應當知道這一點。”

“殿下太看得起在下了。”

馬文才笑了,“臣並沒有這樣的奢求。”

位極人臣?

馬文才眼中閃過後來冤魂滿建康的情景,不由得笑地更譏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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