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擊將軍也算得上是有名號的將領,最多時可領軍七千人,雖說七千人不算多少,但要是滿陣的七千騎兵也很駭人了。
可惜現在要兵沒兵,要將沒將,要馬沒馬,牛首山大營裡還有一堆婦孺老人,現在他這白袍騎也就是個空畫的大餅。
就因為這爛攤子太爛了,而且為了立刻做出成績,肯定還要做得罪人的事情整頓大營,蕭衍將這白袍騎交給了陳慶之,竟沒有幾個人表現出羨慕之情。
但這些人裡肯定不包括馬文才。
馬文才年紀輕輕就已經當上了黃門侍郎,走的又是清貴的路子,皇帝必不會讓他早早做個“將種”來折辱他,反倒是陳慶之這麼多年來不上不下,既不能入機要又不能掌軍權,白袍騎便給他做了補償。
雖然已經預料到可能有這樣的結果,但白袍騎的主將真的交到陳慶之收手中時,馬文才不可避免的產生了一絲失落。
陳慶之領了白袍騎的遊擊將軍,剛剛謝恩,就見蕭衍目光從馬文才身上掃過,突然又道:
“子雲,整頓白袍騎你一個人不行,我將馬文才暫時借你做個諮議參軍,如何?”
“臣求之不得!”
陳慶之笑道,“就算陛下不說,我也是要開口求陛下借人的。”
馬文才剛剛失落就得了這樣的驚喜,頓時大喜過望,一同謝恩。
等所有臣子從殿中出去,陳慶之也告退了,馬文才剛想離開,卻被皇帝開口留住。
馬文才沒想到皇帝會單獨留下他,心中七上八下。
“這篇《馬說》,可是你所作?”
皇帝摩挲著案上的《馬說》,突然開口問。
“陛下,此篇並非臣所作。”
馬文才呆了下,自然是一口否認。
皇帝細細看他,見他神情不似作偽,歎道:“我問你,並非興師問罪。這篇雜說寫得極好,更妙在雖通篇描述了千裡馬的遭遇,卻絲毫不見戾氣,也沒有長篇大論的說大道理,我也猜應該和你無關。”
“問一句,不過是碰碰運氣罷了。”
陛下這什麼意思?
是說他寫出來的都是“有戾氣”的文章?
馬文才心中腹誹。
“佛念,你可知我為何讓你去子雲身邊,暫領個參軍?”
蕭衍又問。
馬文才想了想,猜測道:“陛下是擔心先生下不了手處置白袍騎裡的閒雜人等?或是擔心陳使君手段不夠強硬?”
“知我者,佛念也。”
蕭衍微笑頷首,讚賞道:“俗話說慈不掌兵,子雲雖有才能,但畢竟沒有領過軍。白袍騎被荒疏至此,大營裡應該皆是難以管理的兵痞無賴,他一個外來的文士,很難服眾。”
“魏國急著要一支騎兵,用平常的手法慢慢練兵已經來不及了。我派你去,便是讓你二人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你是士人出身,又有清職在身,聯係內外比子雲更加方便,那些兵痞也不敢鬨得太狠。”
蕭衍說,“何況你還有武藝在身,必要的時候,也能護著子雲。”
“臣明白了。”
馬文才在心中歎了口氣,又喜又愁。
說是看顧陳慶之,其實是皇帝並不信任他。
陳慶之跟隨這位陛下已經幾十年,從還是個童子起便隨侍身邊,人已熬到中年方得了個遊擊將軍,陛下卻不願他練兵練出一堆自己人,還要把自己放在白袍騎裡。
喜的是自己有了名正言順插手白袍騎的資格,憂的是皇帝如此多疑,就算他和陳慶之將白袍騎練好了,說不得就為他人做了嫁衣。
他情緒上的變化自然瞞不過皇帝,他之前救了蕭衍一命,蕭衍也不願他多想,隻寬慰著:
“我知你有淩雲之誌,讓你當暫領參軍之位是委屈了你。你且放寬心,待打發走那些魏國人,我便招你回來,做個散騎常侍,也不算埋沒了你。”
皇帝嗬嗬一笑。
“你是千裡馬,我自然也不吝惜與做個伯樂。”
“謝陛下!”
馬文才領了個莫名其妙加身的參軍之職,一出了宮中,便徑直奔向徐之敬的住處。
徐之敬出使前時是二皇子的常侍,歸國後又升了一級,現在是豫章王左常侍,平時沒什麼差事,隻有在二皇子召見的時候才被委派一些閒差。
徐家雖然將他除了族,在錢財上卻沒有虧待他,他如今在京中買了一處帶小院的房子,有兩個藥童伺候。
馬文才進院子時,徐之敬正坦/胸癱在外間納涼,知道是馬文才來了他也沒拉上衣服,揮著個折扇有一搭沒一搭的扇著。
“徐兄,我有事請你幫忙。”
馬文才也不客套,往廊下一坐,湊著徐之敬扇來的風,直接開口。
“你來找我,除了幫忙,還能乾什麼?”
徐之敬翻了個白眼,“就不知我一個小小的王府常侍,能幫上你這個侍郎什麼忙了。”
他頓了頓,皺眉問:“不會又是讓我醫人吧?你下回能不能少給我攬這樣的事?之前你讓我救的那個範遵將自己頭撞成那樣,幸虧是我知道在做戲,要不知道,肯定不救了。”
一心求死的人,救他做什麼。
聽到徐之敬埋怨,馬文才訕笑了下,摸了摸鼻子。
“這次,那個,咳,不是醫人。”
“不是就好。”
徐之敬搖了搖扇子。
“這次,求你醫馬……”
啪!
徐之敬的扇子,直接砸在馬文才腦袋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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