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文才斜眼一盱。
“你我又何必互相傷害?”
梁山伯被他臉上“幽怨”的表情逗得哈哈大笑。
再一想,他們這幾個,從傅歧到徐之敬,竟然沒有一個人成了家,好似那一屆的天子門生中了什麼詛咒一般。
傅歧的兄弟早逝,好在還有個遺腹子,傅歧一來想為兄弟守孝,二來不願太早成親,擔心兄長的遺腹子會受到忽視、或是家中長嫂在新婦入門後管家覺得尷尬,所以便和父母說了自己的心意,想要等侄兒大點再成親。
他家本就覺得虧欠傅異,父母本就不願傅異的兒子受到任何委屈,這親事便暫時擱置了。
徐之敬更是不必說,以他對庶人的心結,必不會娶一個出身低微的女子;可他自己現在已經被除了士,也不會有任何士族之女嫁給他,實在是不尷不尬,而且這尷尬眼看著還要繼續下去。
褚向倒是有無數女子自薦枕席,不過都是看著他顏色好要春風一度的。如今他任著馬文才當年起家的秘書郎一職,以他的門第出身,這官職委實太低,雖因為蕭寶夤的關係,沒人敢低看他,可也因為這個身份不敢和他交往過密。
他與褚夫人恩斷義絕後,褚家這水更混了,他離家卻沒有離族,說起來也是個苦命的人。
祝英台是個女人,還是深受東宮信任的編修官,太子已經多次想要提拔她入東宮為詹事都被她拒絕了,這男人的身份說不定要做到地老天荒……
咳咳,梁山伯覺得祝英台年紀尚幼,這種事情可以再放一放。
這麼一想,梁山伯覺得自己還不算最苦逼的。
隻是免不了輕歎一句,有感而發:
“也不知我等天子門生,究竟誰最早成家。”
“應該是祝英台吧。”
聽到梁山伯似是無意的喟歎,馬文才想起祝英台的“桃花”,嘴角不禁露出一抹笑意,故作玄虛道:
“應該要不了多久了。”
梁山伯原本隻是隨口一歎,沒想到馬文才說的如此肯定,當即手中韁繩一緊,差點勒得坐騎就地停頓。
馬文才卻似乎毫無所感,丟下這句語焉不詳地話便快馬加鞭。
隻留再無心說笑的梁山伯,腸中百轉千回。
***
這世上有人得意,便有人失意。
得意的是馬文才這個在皇帝麵前“轉世”的假兒子,失意的是生來便是貴胄的親兒子蕭綜。
臨川王府的賬簿被揭出來時,蕭綜就在殿上,幾乎用儘了全身力氣才忍住讓自己不要失態、不要被幾個兄弟發現神色不對。
好在那天一波三折,沒人注意他一個不掌實權的皇子,即便如此,也讓他回去後冷汗淋漓。
臨川王府那本賬簿裡喬冒之人,有大半倒是和他有關的。
當年他尚且年幼,並不能主事,他與母親在宮中舉步維艱,身後又不似其他國戚那般權勢驚人,連足夠打點宮人的財帛都沒有,那些人通過褚夫人的路子湊上來時,他的母親根本無法拒絕這樣的誘惑,便接受了那些人的投靠。
隻是前朝一場血洗,有些人家破人亡,有些人貶為庶人,有些人隱姓埋名,有些人身負家仇,皆是無法在光天化日之下露麵的人,而他那時候隻是個未長成的皇子,要想讓投靠的人信服,便隻能互惠互利。
於是那些人借著臨川王貪財又蠢笨,一點點的接近、一點點的滿足他的貪欲、手把手的教著他如何用這種方法生財。
這些人在前朝時便是用這種方法謀利,如今輕車熟路,臨川王手眼通天又得皇帝信任,也是一點便通,於是這路子就這麼鋪了起來。
一晃這麼多年過去,不能見光之人也早就習慣了行走在陽光之下,留在陰影之中的也有了一擊得中的實力,他也漸漸長成,開始有了自己的封地和人手……
就在這個時候,卻被人將根都掘了,掘的乾乾淨淨。
“殿下,那邊傳了話,已經提前傳了消息出去。有些已經帶著人遁走了,京中派出去的人隻能撲個空,但還有些如今已經有了家小,不願就這麼放棄……”
時過境遷,當年願意獻出性命的,現在未必就能再狠下心。
那宦者壓低了聲音。
“夫人的意思,若是不願棄車保帥的,是不是乾脆就處理了,以免把您攀咬出來。”
十餘年的經營,兩代人的心血,就被梁新的一本冊簿、臨川王府的幾本賬本,就這麼毀了個乾乾淨淨。
毀了的不禁是他們的心血,也是他們的希望。
那宦者也是從小看著蕭綜長大,可謂是他身邊最受信任之人,見他這憤氣填膺的樣子,顯然是心中已經怒急,不由得哀歎一聲。
“殿下,這豈不是天意?恰在這時出了事,也許也是好事。陛下對殿下情深意切,未必知道後就……”
“不,我不能把命係在彆人的恩惠上。”
蕭綜吐出一口氣,搖了搖頭。
他眼中已經有了決然之色。
“去聯係蕭寶夤,我這裡情勢有變……”
蕭綜話剛說到一半,突聽得遠處有人在門外呼喊。
“恭喜殿下,賀喜殿下,王妃派人來報喜,後院的偏室李氏誕下一子,母子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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