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綜是個極有決斷的人, 一旦決定回國, 便立刻做起了準備。
他不能透露自己知道儲君身體不適的消息,所以並沒有召集彭城所有的將領宣布此事,隻是悄悄地叫來了胡龍牙、成景俊等人, 將皇帝送來的那幾封信給他們看了, 告知他們自己要回建康,此處暫時由他們鎮守的消息。
為了不讓敵我雙方知道二皇子離開,以免士氣低落、或是給魏國可趁之機,蕭綜決定秘不宣告自己離開的時間,趁淩晨天沒亮悄悄出城。
為此,他無法帶走太多的人馬,隻能帶著五百白袍騎留下的騎兵隊和豫章王府的所有屬臣匆忙離開,一路向南往鐘離而去。
算算時間, 陳慶之現在應當到了鐘離,蕭綜計劃先到鐘離和陳慶之的隊伍彙合, 然後再原路返回建康。
除了蕭綜信任的幾位屬臣,沒有幾個人知道太子已經不行了,徐之敬如今算得上豫章王府的核心人物之一, 當得知太子病重時極為驚訝。
他在太醫院任過一段時間的太醫丞, 宮中皇帝和各皇子的醫案都看過, 也給太子診過脈,知道對方的身體極好, 並不會因憂思過度就鬱結於心, 按照他的脈相, 太子蕭統如果不遭遇意外,至少還能再活四五十年。
但是想到這消息是蕭綜從宮中得來的,徐之敬也不好多言,畢竟說宮中是世上最肮臟的地方也不為過,會發生什麼“意外”都不奇怪。
皇帝既然如此焦急地催二皇子回去,應當沒有什麼問題。
此時徐州已定,幾座沒有立刻歸降的城市也派了馬文才去收服,徐州通往梁國的道路也已經肅清,並沒有什麼危險,他們離開的時候為了追求速度更是輕車簡從,沒帶什麼累贅的東西。
徐之敬前幾日都在忙著傷兵的事情,這樣匆忙趕路對他來說簡直是個折磨,最後隻好請了個白袍騎擅長騎術的騎兵帶他,他在馬上顛著顛著,居然就這麼坐著睡著了。
就在他睡得迷迷糊糊地時,突然感覺身/下的馬匹一震,而後身前的騎兵整個身體都向他壓了過來,一下子撞到了他的鼻子,將他的眼淚都撞了出來。
徐之敬忍住鼻酸流出的眼淚,推了推身前的騎兵:“發生什麼了?”
這一推,他前麵帶著的那個騎士居然轟然從馬上滑落,整個身體翻倒地上,露出胸前插著的一截箭羽。
徐之敬頭皮一麻,立刻明白了過來。
此時,整個隊伍裡也察覺到了情況不對,白袍騎和豫章王府的士卒將蕭綜團團護衛在隊伍的正中,大聲喊叫著“敵襲”。
敵襲?
這是去梁國的路,為什麼會有敵襲?
難道是自己人對殿下出了手?
徐之敬腦子裡亂糟糟的想著,手下卻控著韁要靠近蕭綜去,他騎射並不好,馬隻是會騎的水平,如果不到陣中受到保護,遇到敵襲根本不可能活命。
整個局麵混亂的可怕,此時天色剛剛拂曉,四處都是昏蒙蒙的,連對方的麵目都看不清楚,這一支偷襲的人馬從晨霧裡衝出來,看數量不過五六百人,戰鬥力卻高的可怕,各個都能在高速運動的戰馬上射出利箭,連麵都沒有見到就已經有小半白袍騎落了馬。
“此乃南兗州刺史、五州兵馬都護、豫章王殿下的隊伍,敢問來的是哪位將軍?”
王府裡的參將還不死心,以為是遇到了巡邏的梁國衛隊,大聲呼喊著:“來將何人,速速通名!”
“哈哈哈,果然是姓蕭的!”
對麵領軍的將領簡直欣喜若狂,“原本隻是試試運氣每天來看看,想不到你們真從這裡過,簡直是喜從天降!”
那人聲如洪鐘,手中揮舞著一對鐵錘,狂笑著向著蕭綜衝來。
“抓活的,彆讓大魚跑了!”
聽到“姓蕭”這幾個字,所有人都明白遇上的是魏兵,此時已經沒有人關心這支魏兵為何會出現在徐州前往梁國的後路上,隻拚了命想要將蕭綜護送離開。
徐之敬使勁打馬向前,可不知是不是因為這匹馬原本的騎手死了,這匹馬根本不聽徐之敬的命令,他讓它向前,它偏偏向後,竟帶著他脫離了戰場,衝入了晨霧之中。
“你這個蠢貨,帶我回去!”
徐之敬又氣又恨,可完全無計可施,隻能緊緊抓住韁繩。
“我不能做逃兵!”
可惜馬兒根本聽不懂他的話,失去主人、身上那人又在拚命抖動韁繩,這讓它更加受到刺激,速度越來越快。
野地裡戰局焦灼一片,眼見著蕭綜身邊的護衛越來越少,對方的騎兵越來越靠近,誰也沒注意有一匹馬從一開始就遠離了戰場,更是在戰局激烈後直接抽身離開。
徐之敬幾番想要跳馬,卻根本沒有這樣的騎術,將牙咬地嘎吱嘎吱作響,再回過頭去,好似看到敵將已經衝到了二皇子隊伍的中心。
“哈哈哈,兀那梁國二皇子,你設計偷襲我軍大營的時候,可想過有今天!”
果然是魏人!
徐之敬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
這群魏人剛出現時,蕭綜心頭就像是擂鼓一般狂跳了起來。
他走的時候十分小心,並沒有告知多餘的人他何時離開,而這支人馬明顯是早早埋伏在這裡的,並且知道他最近會從這裡過,所以每天都來“碰運氣”。
魏國人絕無可能知道他要回京的消息,除非他的身邊出了內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