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台煙雨中。’”
祝英台低聲呢喃著小時候背過的詩文,手指從這些銅器上拂過。
“我今天才知道,原來皇帝支持佛寺是有原因的。這是全天下的銅都流入佛寺了吧?”
莫說祝英台,就連馬文才一開始看到運來的東西時,都難以抑製的產生了某種眩暈感。
梁國缺銅天下皆知,即使坐擁數座銅礦,可因為皇帝主持建造了太多的寺廟,開采的數量還不夠供奉佛寺裡的佛像的。
由於缺銅,新建的佛寺裡的佛器就沒有佛像那麼講究,但架不住上行下效,信佛的人多,於是這些崇佛的達官貴人們紛紛捐出家中的銅器,用以熔作佛器,供奉佛祖。
銅作為鑄造錢幣的重要材料,一直被稱為“赤金”,是可以作為高價值貨幣來流通的,皇帝三不五時賜下“赤金”給寺廟,做臣子的討好皇帝,便也會跟著一起捐。
如此下來,整個大梁的鑄幣材料都緊缺,以往幾朝高門豪族私鑄錢幣的事情極少發生,更多的使用實物來進行交易,也因為如此,從而刺激了手工業和商業的發展,使得梁國很快便富庶起來。
全梁國的銅全湧入了寺廟,不是沒有過反對的聲音的,朝中有不少大臣曾經擔憂過這種情況,還做過各種貶斥時政的文章,用來提醒皇帝要警醒這種“佞佛”的行為,然而並沒有太大成效。
可到了現在,馬文才還有什麼不懂的?
說是梁國缺銅,連鑄幣的材料都沒有,不得不用鐵錢來緩解“錢荒”,可這些銅器哪裡是流入了佛寺!
明明是暫存在佛寺裡,成了皇帝的私庫!
這便是皇權的力量,無需威逼利誘,隻要掌握了那至高的權柄,自然會擁有四海、富甲天下。
罵名全由貪婪的僧人背了,陛下卻還是那個一心向佛、簡樸勤政的仁主。
“陛下意欲擴大白袍騎,但不能扶持的太過明顯,雖賜下了這些銅器,卻不能再多幫彆的。”
祝英台性格跳脫單純,但在“技術”上從來沒讓馬文才失望過,馬文才也有耐心對她細細說明。
“將這些銅器變成銅錢很麻煩,即使陛下給了我鑄幣監的官造模範,等鑄成了銅錢,之後的交易也隻能在私下進行。現在用銅錢是違反梁律的,少不得還要建立穩定安全的渠道,這都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完成的……”
“我能幫你什麼?”
祝英台問的乾脆。
“這些銅應當放了不少年頭了,有些還是凡青,製成銅錢會有不少損耗,但我知道你肯定有法子。”
看著麵前堆積如山的銅器,馬文才並沒有掩蓋眼中的那抹狂熱。
“陛下希望我能練出七成同等重量、成色的銅錢,祝英台,若是你,能否增加數量?”
銅器大多是各種合金,古代很少有純銅,但凡品質高點都是“紫金”、“赤金”的範疇,已經是“寶器”了。
聽到馬文才求助的那一刻,祝英台的腦子裡就已經閃過了“cuso4+fe=cu+feso4”的化學式。
她預備著這一天,已經很久了。
所以,祝英台嘻嘻哈哈地笑了起來。
這麼多年過去,她依然學不會穩重的性子,有時候還會說些亂七八糟誰也聽不懂的話,可當她笑起來時,總有一種當世女子少有的瀟灑氣概。
人人都喜歡和祝英台這樣的人相處,因為她是純粹而真摯的。
就如同她所擅長的,將那些優秀的東西提純,將那些不好的東西置換,最終留下的,是人們最需要的珍貴東西。
“馬文才,我學這的這門‘煉丹術’,被稱之為化學。”
她的眼睛裡閃爍著誰也看不懂的得意和自信。
“我在學這門學問時,我的老師告訴我們,化學是人認識和改造世界的主要方法和手段,要努力成為當世最優秀的化學家,要為改變這個世界、讓世界變得更好而奮鬥。”
過去,她渾渾噩噩,並不覺得“化學”能改變這個世界,而成為“世界上最好的化學家”,也更像是個狂妄的幻想。
“我學的本事並不算精通,可我興趣廣泛,總是喜歡弄明白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如今我的老師和我的同門都不在這個世上,所以,我可以厚著臉皮說……”
她揚起下巴,笑得得意又欠扁。
如今,她立足在一千五百年前的土地上,而在她精通的領域裡……
她便是王。
“我是這世上,最優秀的化學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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