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州是投奔葛榮軍中的必經之路,途中花夭一行人與其相遇,花夭不願任城王和他相見,隻是任城王元彝年少,又經曆了太多波折,比起葛榮的軍隊,更相信這位“堂叔”。
結果他身負遺詔的事情暴露,北海王既怕自己逃跑的事被洛陽發現抓回去,又想利用元彝招降了六鎮反攻回洛陽得到帝位,竟對他們下了手。
花夭護著任城王元彝離開洛陽時就已經折損了王府不少人馬,又被北海王襲擊,經過一場鏖戰後,花夭護著阿單和陳思將任城王送走,自己則帶著任城王府的精銳留下來斷後。
她戰至力竭,不幸被俘,好在北海王知道她是懷朔兵馬和任城王之間的橋梁,又想知道任城王的下落,並沒有立刻殺了她,而是留下她做了人質,一路嚴密看守。
花夭被俘後,附近接到消息的黑山軍匆匆趕到,一路墜在北海王元顥的隊伍之後,想要救回花夭,卻始終無法得手,為了保護花夭的安全,反倒還幫北海王收拾了幾波路上看上他財物的賊寇。
儘管有黑山軍暗中相護,北海王元顥這一路走的還是很不順利。他是逃出建鄴的,並沒有南行的路引,為了買通過路城池的官員,他攜帶的財寶在路上用掉了大半。
在快要到達徐州時,他們的隊伍偶遇了尉遲氏的商隊,元顥利用自己的身份取得了尉遲氏的禮遇,最後故技重施、血洗了這支商隊,搶走了他們的貨物。
他們做這些事時花夭都在隊伍中,對這位北海王的人品簡直是唾棄不已,但她也是自身難保,要不是北海王怕路上顛簸再嚴刑拷打會把她折騰死,又察覺到隱隱跟隨其後的軍隊和花夭有關,怕是在半路上她就沒了性命。
到了梁國後,黑山軍沒辦法繼續追蹤,北海王知道梁帝會借兵後就不再在乎任城王手裡的那支叛軍,想要殺了花夭。
要不是緊急關頭花夭說出自己是黑山軍真正的頭目,願意借兵給他用以“贖身”,早就已經是個死人。
北海王又想得到花夭手中的黑山軍,又害怕她中途逃離之後率領黑山軍在他回京的路上報複,便將她折騰的人不人鬼不鬼,連肩膀和雙腳的關節都被卸掉,也禁止讓她和外人溝通,想要阻止她的逃跑。
要不是馬文才從磐石上察覺到不對之處,花夭還不知道要受困多久。
馬文才聽到她的遭遇,從頭到尾都是蹙著眉頭。
黑山軍養活了許多流離失所的高車人和懷朔軍戶,卻對大局並沒有幫助,因為花夭並沒有當年叱吒魏國的盧水胡傭兵那樣的野心,對一個沒有野心的人來說,手裡握著一支兵馬,有時候反倒是禍事。
這也是馬文才一直反複叮囑她不能讓人知道她是黑山軍首領的原因。
任城王元澄死了,花夭留在洛陽做了禁軍將領,元彝並沒有征召她,她與元彝也沒有主公和家將的關係,可因為那份主家的情誼,她一直保護著那位小王爺,還為此折損在北海王手裡。
在以利益為先的馬文才看來,這樣的花夭,其實挺蠢的。
可話說回來,若她不是忠義守信之人,以兩人的立場和身份,原本也不可能一起合作。
歎了口氣,馬文才也隻能認命,開始在心中思考著花夭黑山軍身份暴露對局勢可能造成的變化、以及如何幫花夭在皇帝那裡得到可用的身份、如何平衡北海王、花夭和白袍軍三者的關係等等。
這原本該十分困難,但現在他已經不是之前隻有幾百騎兵的小統領,皇帝和北海王都要借助更多的兵力達成目的,他要能設法周旋,也不是不能化敵為友。
隻是花夭這一路上受的罪,也不能就這麼算了。
“你不是有天生神力護體嗎?打不過總能跑的掉吧?怎麼現在連勺子都拿不起來?”
花夭被卸掉的關節徐之敬早就替她接了回來,身體受到的內傷則需要長時間的調養,可即便如此,她曾是身體強健的武人,絕不會如此虛弱。
“說起來,確實是我倒黴。”
花夭一想到這個就覺得憋屈,“我花家遺傳的這神力,其實並不適合女子,男子骨骼經絡健壯,有神力是種天賦,可女子年紀越大,這神力對身體的負擔就越重,到達武力巔峰之時,常常就是我們暴斃之日……”
對於馬文才,她沒有多少提防之心,說起了家中最大的秘密。
“我那時一心想要保護王爺先走,入武時間太久,一身神力已經用至極限,原本埋下的隱患一下子都爆發出來,結果全身經脈錯亂,根本就提不起力氣,隻能任人宰割。”
她偷偷看了眼馬文才的臉色,歎氣道:“就算沒有這件事,我覺得我也活不了太久啦,從去年起,我就察覺到我的身體快要到極限了。”
馬文才之前從魏兵那裡聽說過一些,卻不想花家女子真的背負著這樣的“詛咒”,愕然道:
“花木蘭不是有好好的成親生子、壽終正寢嗎?!”
“當年曾祖母花木蘭能活下來,是道家天師用道門秘法逆天改命,聽說因為這個,當年太武帝和太子晃也付出了極大的代價,這也是為什麼我們這一支一直聽從太子晃後人征召的原因。”
花夭苦笑著說,“我家這幾代就我這一個女子繼承了神力,現在北方天師道道統都滅絕了,哪裡找的到什麼‘真人’給我逆天改命啊。說不定我這次力竭,反倒是因禍得福,多活了一陣子。”
也因為這個,她在被囚禁的絕望時光裡還能苦中作樂。
馬文才剛剛還在想如何保護花夭,乍然聽聞這樣的“信息”,心中煩躁不已,竟沒了往日的冷靜,不知該如何安慰她。
“哎,你彆多想,我從知事起就知道命可能不長,看我名字就知道了,也沒像你這樣臭著臉活著。”
花夭笑道:“何況我們做軍戶的,本就不知何時就會戰死,從小到大,家中教導我的,不過就是‘人生苦短,及時行樂’罷了。”
“你倒想得開。”
這般沒心沒肺,馬文才被氣笑了。
也許是氣氛太過凝重,花夭也覺得自己這時候說這個就是徒增煩惱,她眼珠子微動了動,又不正經起來。
“說起來,比起前幾年見,你現在倒像是換了個人一般……”
她上下打量了下馬文才,眼神越發犀利。
‘都這樣了,又要作妖?’
馬文才被她看的心裡直發毛。
果不其然,花夭嘴角露出一抹邪笑,又調戲起馬文才來。
“你看,我都活不了太久了,連個入幕之賓都沒有,也太慘了點……”
她笑眯眯地看著麵色大變的馬文才。
“要不,等我身體好點,你就跟我試試唄?”
馬文才再一次被她的“豪放”驚得瞠目結舌,落荒而逃。
試……試你個大頭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