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氏上京,除了是為了看看多年沒開竅的兒子終於開竅的那個女子是什麼樣,更多的是為了他即將護送北海王的事情。閃舞
梁國和魏國多年沒有大的戰事,最近的一次卻因為浮山堰浮屍千裡,很多梁國人都不希望和魏國再打起來,即使知道魏國現在亂了,更多的也隻是抱著觀望的態度,完全不想參與。
如果說建康附近的百姓還因為朝廷的政治風向對北伐有一些關心的話,遠在吳興、吳郡和會稽三郡的士人和百姓就是對即將可能發生的戰爭十分反感了,對蕭衍將梁國唯一可以拿出來看看的騎兵派出去護送一個什麼魏國王爺也有很大的意見。
馬文華的父親馬驊已經辭官,但因為從未離開政治圈的緣故,對於各方的消息十分敏感,在三郡的時事和情報幾乎都是通過馬驊傳遞到兒子手上的,但他自己因為被沈家盯得太緊,從未來過建康。
魏氏來京中,也傳達了馬父的憂慮。
“吳地三郡,私下底都反對陛下摻和魏國的事情。”因為兒子沒刻意讓花夭避開,魏氏也就沒有怎麼回避這個話題,“大梁有一半的糧草來自於三吳,如果吳地不支持北伐,你們北上就很難得到後續的補給。”
事關兒子,她憂心忡忡“你父親知道陛下是為了迎回二皇子,可先彆說二皇子還有沒有活著,就算二皇子還活著,你們怎麼把他帶回來還成問題,要是魏國突然釜底抽薪,你們不能不吃不喝的回來吧?就算你們不吃不喝,你們的坐騎也還要用料啊!”
因為一直擔心這個問題,兒子卻沒有正麵回答過其父,馬父根本不願想象自己的獨生子被皇帝派去魏國後的下場。
他很想製止兒子這一次無謂的出征,畢竟以七千對魏國幾十萬大軍簡直就是送死,但是他對兒子又十分信任,覺得他不是那種會行此魯莽之事的作風,擔心自己置喙會打亂了兒子的計劃,所以隻能自己憋著。
魏氏在家中看著丈夫徹夜難眠,又對兒子的婚事十分揪心,這才悄悄上京,希望兒子能給家裡透露個底,好讓他們不必如此擔心。
生兒子就猶如還債,古人誠不欺我。
馬文才知道母親會上京,家中父母一定是已經擔憂到了難以自抑的地步,心中也有些歉疚。35
他現在所圖不小,可謂是在刀尖上行走,正是害怕家中父母擔心,才不敢說的太多。
卻不想,即使這樣,還是讓他們更加憂懼了。
為了讓母親放心,又不至於完全泄露自己的安排,他看了眼身側的花夭,指了指對方,故意表情自在地笑道“母親,兒子敢去北方,正是因為有這位好友。”
魏氏不由自主地看向兒子身旁安靜坐著的花夭。
花夭幾乎是立刻明白了馬文才是要說什麼,也麵露微笑,向著馬文才的方向偎了偎。
“花夭是武將世家,家中曾祖就是那位赫赫有名的女將花木蘭,在軍中有極大的威望。她曾是任城王的家將,和如今盤踞魏國北方的幾位大首領都是至交,在魏國也掌著一支軍隊,負責保護來往通路、護送商隊,和魏國的商戶巨賈都有打交道。”
馬文才和母親說話時,語氣變得極有耐心,也並無敷衍之色,“我們隻是護送北海王入洛陽,之後是要回返建康的,和北海王並無利益衝突,他用梁人的軍隊回京爭位,本就站不住跟腳,送我們走都來不及,又怎麼會釜底抽薪?”
“就算他對我們有惡意,他手中並無兵權,我們也不是沒有一爭之力。白袍軍是騎兵,打不過,走還是走得掉的。”
馬文才握著母親的手,對著花夭笑著說“要是白袍軍真被逼到那一刻,你的黑山軍不會對我們撒手不管,對吧?”
靠你養著呢,我們囤的糧還是按你的意思囤的,怎麼敢不管?
“你放心,餓著我們黑山軍,也不會讓你們斷了糧草。”花夭語氣十分真誠,“自知道你們可能要護送北海王入洛陽,我就已經去信給了幾位領軍,讓他們這段時間多囤積糧草醫藥,加上之前一直準備的那些,足夠讓你們那七千人的人馬支持一年。”
一年的輜重,騎兵早就能從洛陽到建康跑個來回了。
“就算這批糧草有問題,以黑山軍的信譽,向我們魏國的糧商借上幾個月的糧食,也不是難事。”
花夭很肯定地又說“兩國互市,商人都從其中嘗到了甜頭,絕不會讓兩國在這個時候出現大的衝突。何況馬兄又是梁國最極力支持互市的官員,連互市司的大部分官吏都是馬兄從五館中選拔的,隻要他們腦子不傻,就知道什麼人才是‘奇貨可居’。”
這些話都不是假話,隻是掩蓋了一部分真實的企圖。正因為不是假話,兩人安慰起魏氏既有默契又有條理,即使魏氏滿心忐忑,在這樣胸有成竹的謀算中心情也安穩了不少。
可對兒子安全的疑慮打消了,對兒子的感情卻更加焦心了。
她就說兒子剛剛和祝英台“分手”,怎麼就又看上了魏國的女將軍,這時間地點都不對啊,還一副情根深種的樣子,搞半天是因為人家女將軍對他有用,所以才對人家又騙財又騙色!
說起來,兒子在這一點上真是渣到不知道像誰,以前想要祝家的鐵,眼睛不眨就娶了人家的女兒,娶就好好娶吧,結果把人家半副家財都收了當彩禮,下一刻祝英台莫名其妙就成了“亡妻”,他們父子兩個都一副好像自家損失很大的樣子,她卻知道,那些劫掠祝家船隻的水賊盜寇和自家有些說不明白的關係。
結果人家祝家女沒名沒分的在他身邊這麼多年,自家這兒子不但沒有再給她個名分,還讓她拋頭露麵又是煉丹又是做生意,祝家女郎熬了這麼多年,終於“情傷太重”,出家當女冠去了。
這下好,兒子要去魏國,便又仗著自己在建康還有些本事,又對人家女將軍騙財騙色,哄著人家把自己的家當都要奉出來資助他的人馬。
魏氏的眼睛從花夭臉上轉到她的身上,越看越是心酸。
她不是瞎子,看得出這位女將軍年紀已經不小了,恐怕和兒子也差不多年紀,這麼一把年紀,聽王娘子說,身上又全是傷痕,想來一個女子像男人一樣征戰,吃過的苦是常人難以想象的。
花夭出生入死攢下的一點家財,卻很有可能給兒子這混賬騙走,而一個魏國將軍資助梁國的將領,要是被人發現了會有什麼下場,不必說也可以想象。
如果兒子到時候還不願娶她,對她來說就是雪上加霜、落井下石,魏氏越想越是後背冒汗,隻覺得家裡這兒子已經喪儘天良到她牙癢癢的地步。
再看花夭看著兒子的眼神“含情脈脈”,魏氏對這兒子就越發不滿意。
想他父親和自己相敬如賓這麼多年,雖然隻有一子,但家裡也並無什麼姬妾作妖,而且她從小教養兒子就十分上心,什麼婢女女管家都是不往兒子身邊放的,還特意尋了風雨雷電四個可靠的隨扈處理他的私事,按理說也不至於在男女之情上渣成這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