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都知難而不畏難、待人以誠而不以謀,也許因為出身,都或多或少有些高傲,卻從未將麾下的部屬看做豬狗牛馬一般,也不曾因為身居高位,而無視來自底層的呐喊。
她曾無比的蔑視北海王世子,因為後者有窺見危險的智謀,也有改變局麵的身份和實力,然而他選擇的是束手旁觀、倉皇而逃。
這樣的馬文才,才值得她“歃血為盟”。
馬文才接過了染滿鮮血的錦帕,捋起自己的袍袖,露出一段線條明快、肌理分明的手臂。
他從腰間拔出佩刀“照淵”,在自己的上臂上亦劃開一刀,將血帕的另一側也染滿了自己的鮮血。
鮮紅的血液被厚密的絲帕貪婪的一飲而儘,兩人的鮮血漸漸彙聚在一起,在絲帕上蜿蜒擴張、旖旎交纏,最終交織成一副讓人蕩氣回腸的圖畫。
“以血為誓,無論何時,我必不會負你。”
馬文才緊握著那方血帕,上前一步,將花夭擁入懷中,以手拍擊她的右後肩膀。
花夭用鮮卑禮節奉之,他便也用鮮卑人的禮節回之。
和花夭那些“兄弟”不同,馬文才的懷抱堅實卻不強硬,帶著他一貫的彆扭體貼,她的鼻端甚至還能輕嗅到一陣淡淡的鬆香之氣。
她的心無端地跳動了幾下,原本該也提上來拍擊他後肩的手,竟遲疑了幾分,才攀上他寬厚的肩背,緩緩地拍擊了幾下。
而後,她便感受到對方那虛虛貼著的胸膛上突然傳來一陣震動,馬文才帶著笑意的聲音,在她耳邊越發的勾人心弦。
“相信我,比起當那勞什子小王爺的‘王妃’,我交托與你的信任和盟約,更值得你期待。”
安撫完了自己的“後院”(?)後,馬文才又忙碌幾天,才完成了白袍軍出征前的所有準備。
為了在道義上獲取支持,護送北海王北上的規格和聲勢極為盛大,不但皇帝親率百官與百姓十裡相送,連白袍軍也俱是銀甲白袍、全副武裝,騎乘著河西之地出產的寶馬,儼然一副英武之師的模樣。
相對於百官的“依依不舍”,建康百姓的離彆之情才稱得上是情真意切,有些小娘子甚至高喊著白袍軍中某些“明星騎手”的名字,哭嚶嚶的跟隨了十幾裡,而出城時百姓們饋贈的禮物,更是不計其數。
這幾年來,牛首山大營一直是建康百姓工作之餘放鬆身心的去處,每月一次的賽馬盛事不說,就連牛首山大營內外也因此有了成規模的集市,京中權貴富豪想要購買馬匹、馬具,甚至為自家駿馬配種,都有了可尋之地。
對於許多百姓來說,因為賽馬會而衍生的食肆、鋪集,還有那每月一次的“賭馬”盛事,都讓他們擺脫了乏味而貧瘠的生活,牛首山大營裡那些日漸闊綽的白袍軍更是他們的衣食父母。
如今白袍軍走了,隻留下一座空蕩蕩的牛首山大營,和一段有關健勇們的傳說,想來短時間之內,建康百姓還難以調節這樣的空虛。
麵對這樣的“熱情”,白袍軍的騎兵們也是感動異常,有些曾是魏國人的士卒想起過去的日子,甚至淚灑衣襟,尤為不舍。
如今已經升為北海王的元冠受並沒想到白袍軍在梁國如此受擁護,此時也不禁驚訝萬分。
然而再看白袍軍軍容齊整、甲胄俱全,即使是一直被低氣壓籠罩著的魏國人隊伍也不由得精神一震,對這次北上之心升起了許多信心。
建康範圍之內不得縱馬,即使白袍軍是騎兵也不可以,隊伍隻能騎著馬慢行出城,在官道上緩緩前行。
在所有人俱是騎馬的隊伍之中,夾雜著一輛顯眼的馬車,引起了不少人的好奇,議論紛紛。
“那個馬車裡是什麼人?是北海王的女眷嗎?”
“不是,聽說是受了重傷的魏國將軍,陛下特地關照,要好好照顧的。”
“咦?我怎麼聽說是魏國的什麼公主?”
“我聽說好像是白袍軍的什麼將軍?”
送行者的議論紛紛並不能驚動在馬車上靜養的花夭,事實上,這還是她第一次躺在馬車裡出征。
馬車裡還坐著一身官服的徐之敬。
他是白袍軍這次的軍醫,領了太醫局七八個太醫生一起隨軍北上,名義上是為白袍軍醫治,實際上是蕭衍不放心自己的兒子,擔心他的身體情況,所以才賜下各種貴重的藥材和藥散,讓徐之敬跟著白袍軍一起前往魏國。
徐之敬曾經作為使者出使過魏國,又曾是蕭綜的長史,皇帝對徐之敬十分放心,也尤為看重。
白袍軍和北海王等人更是不用說,此去前路迢迢,隊伍裡有個擅醫者相隨,自然是人人慶幸。
正因為如此,他成了“重傷在身”的花夭之外,另一個可以坐車的人。
徐之敬看了眼車中的各項布置,尤其是包裹著整個車廂裡的裘毯,不由得嘖嘖稱奇。
他和馬文才相交已久,即使是祝英台和傅歧這樣和馬文才過命的交情,也沒有被馬文才這樣對待過。
但他也不會和旁人一般,覺得是花夭和馬文才有什麼私情,而是下意識的覺得花夭身上一定有什麼馬文才值得重用的原因,甚至不惜讓她帶著傷千裡迢迢前往洛陽,還請他一路照看。
想到這裡,徐之敬忍不住好奇馬文才能為花夭做到哪一步。
於是他對著騎馬的馬文才招了招,將他叫了過來。
馬文才騎著的正是大黑,它從車窗裡看到裡麵坐著的是花夭,立刻迫不及地的用頭拱著車窗,想把腦袋伸進去。
花夭被它逗得哈哈大笑,馬上的馬文才也有些狼狽,好不容易安撫完了馬,就聽見徐之敬說
“再過幾天便能路過茅山,茅山上的陶弘景真人最擅理氣之法,聽說你已經送了信給山上的祝英台,我們是不是在茅山腳下盤桓幾天,先試試看能不能把花夭身上的暗傷給去了?”
“真的?”
還未等馬文才表態,就聽得車廂旁響起一聲輕喝。
小北海王帶著歡喜的神情,喜不自禁地湊了過來,對著車廂裡的花夭露出一個“你知我知”的表情。
“既然如此,那事不宜遲,立刻前往茅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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