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4 歃血為盟(1 / 2)

人人都愛馬文才 祈禱君 8033 字 10個月前

花夭說出那句話時,存的就是挑撥的意思,但她沒有想到,這位一直逆來順受的王府世子居然會這麼心狠手辣,不過才半個多月,他就已經完成了從世子到王爺的“過程”。

雖然馬文才說話時語氣淡淡,但是花夭還是從他的語句中察覺到了他的不悅,就在察覺到的下一刻,花夭把自己的手指頭割傷了。

馬文才畢竟不是什麼深情款款的男人,看到花夭手指劃傷了也隻是眉頭皺了一瞬,遞出一條乾淨的帕子。

“這麼激動做什麼,他這王爺我們的陛下封了不算,得回到魏國得到承認才行。”馬文才嗤之以鼻,“恭喜你,又有拖延的借口了。”

如果祝英台在的話,她會很小心地提醒花夭,當馬文才用這種彆扭又陰陽怪氣的語氣說話時,就代表他其實心裡特彆生氣。

可惜此處沒有祝英台,所以花夭隻能聽出馬文才對這位覬覦“黑山軍”的世子非常的有意見。

武人在生死之間鍛煉出的直覺讓花夭下意識地選擇了轉移話題。

“那個,你娘拉著你說了什麼?你沒跟家裡人說過你要做的事嗎?”

花夭從不和家人隱瞞自己的行蹤和計劃,但在馬文才這裡,似乎是完全不一樣的。

馬文才想起剛剛他娘反複叮囑的東西,忍住了翻白眼的衝動,語氣硬邦邦地回答

“你我情況不一樣。你是軍戶,而我們家世代為官,榮華富貴皆係於廟堂和皇權之上,我阿爺可能知道我所圖不小,卻不希望我走上其他路子,知道多了反倒更讓他們不安。”

他看了眼花夭。

“何況我說的也不是假話,我的白袍軍在魏國不會有危險。”

這是他第一次用“我的白袍軍”這樣的句子,語氣篤定而自信,讓花夭擦拭手指的動作突然一頓。

“對這個天下而言,幾千騎兵的力量太小了!”

花夭知道這番話說出來實在讓人喪氣,然而出於“盟友”的義務,她卻不得不潑這道冷水。

即使加上黑山軍,兩方的人數也不過萬餘。

萬餘騎兵,在梁國可能算是數量龐大,可莫說在魏中,便是北方起義的軍隊,輕而易舉便能聚集起十幾萬的騎兵。

“千裡之堤,毀於蟻穴。”

馬文才微微一笑,“我之所長,從來不在帶兵打仗,而是借勢而為。”

花夭漸漸坐正了起來,腦中靈光一閃。

“所以你讓洛陽的遊俠兒給我送信,讓我在洛陽亂時藏起‘蕭綜’,是為了這個?”

很多之前想不明白的關節,一下子就明澈了起來。

“你知道洛陽的消息一斷絕,梁帝一定就坐不住了,必定是要用各種理由把白袍軍送入魏國的,所以你才搶占先機,先讓我將蕭綜護住?”

“怪不得,怪不得你能那麼光明正大的搜捕禮賓院,你是讓皇帝誤以為我是蕭綜,哪怕可能不大,愛子心切的皇帝也甘願一試,甚至感激你……”

花夭越想越是心驚肉跳,為馬文才算計人心的本事,也為他“順勢而為”的機變。

這四個字說來容易,可他馬文才用的卻是全天下最有權勢的人,而且能讓對方心甘情願且心懷感激的利用,簡直是妖孽一般的算計。

“一開始,我也並沒有謀劃那麼多,隻是想著竟然連你都無法把消息傳過來,洛陽必定有了什麼變故。”

馬文才見她神情越來越駭然,顯然是陷於腦補之中,不由得曬然,“我這幾年收獲頗多,皆受益於蕭綜陷於魏國,一旦真讓人趁著魏國動亂而把蕭綜救了出去,那陛下就該卸磨殺驢了……”

“便是為了我和我手下那麼多人著想,蕭綜也一定不能逃出洛陽。隻不過恰巧那時你在洛陽,那信又送到你手裡罷了。就算信沒送到你手中,我也有其他法子讓他出不來。”

馬文才歎息道“我這般謀劃,並不是想與魏國為敵,也不是想反叛出大梁,而是在兩國之間,尋找一處可以發展之地而已。”

他對現在的局勢看的也很透徹。

“現在北方已亂,南方因為儲位不穩,動蕩也就在眼前。你且看,最多不出十年,南北便俱要分崩離析,天底下的聰明人無不在摩拳擦掌,甚至推波助瀾,要在這變革之中趁勢而起。”

這一刻,馬文才野心勃勃,目光迥然,哪裡有剛才那彆扭的樣子?

“你有鏟除奸佞之名,我有手握軍隊之實,看起來似乎風光無限,然而若不能在即將到來的動亂前占據先機,日後便隻會落得個大浪淘沙、山河日下的結局……”

“你那群所謂的‘好兄弟’,隻會變成被人利用的走狗;而我苦心經營的‘白袍軍’,隨時都有可能就地解散,我那些健壯的兒郎,則會變成之前那種像是豬狗一般苟延殘喘的蠢物……”

“在亂世中身不由己的百姓,甚至連豬狗都不如。”

他如今已經二十多歲,早已經褪去了少年時的衝動和毛躁,即使說的是如此讓人熱血沸騰的話語,依然用的是一種鎮定而冷靜的語氣。

這比慷慨激昂的句子更有說服力。

“我有窺見隱患的先見之明,亦有扭轉局麵的實力和準備,更有步步為營而占據的無數先機,既然我有一拚之力,為何不能成為擊潰千裡之堤的那個人?”

一陣沉寂過後,花夭明白了她的意思。

於是花夭拿起手邊已經放下的小刀,在自己的手背上重重劃了一記。

她用馬文才的帕子浸滿了自己的鮮血,以鮮卑人的獻禮之姿,將血帕雙手奉上。

她雖不喜政治,但也不是什麼都不懂的莽夫,馬文才一直以來在謀劃的事,她雖無法窺見全貌,可也有所察覺,並為那隱隱露出的冰山一角而震撼。

她毫不懷疑,如果真有他口中那種“即將到來”的變革,馬文才不但能夠占據先機,甚至能在滾滾的亂世中創造出一番不世的功績。

但最重要的不是這個。

若說梟雄,她的師兄賀六渾歡絕對算得上她平生僅見的人物,而那個攻入魏都、血洗洛陽的爾朱榮,雖人神共憤,也算得上是用兵上的奇才。

然而這些她見過的諸雄之中,稱得上“英雄”的,卻唯有任城王元澄和麵前的馬文才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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