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西馬耐寒,上了馬便甩了甩身上的水,安靜地等待著主人的命令。
很多騎兵上了岸,水痕甚至沒有漫過腰際,就算現在天氣寒冷,騎兵又不靠雙腳奔馳,上身沒有凍僵就能揮舞兵器,戰鬥力並沒有衰退很多。
就算王緯之前再怎麼輕視,現在也看出來不對了,恍然大悟。
“他們是提前知道了護城河水位下降,所以才敢靠著騎兵攻城!”
在變淺的護城河裡,這些戰馬便成了他們的浮橋和戰船!
“快,下令射箭!”
王緯看著已經靠近懸索橋的騎兵,驚慌失措的發出號令。
“不,先拉吊索!把吊橋再收高一點!”
然而已經來不及了。
先行下水的士卒早已在騎兵上岸後拖回了作為浮橋的木板和木柱,快速地解下上麵纏繞的麻繩,將它們緊密的固定在一起。
沒多少功夫,這些木柱和木板瞬間變成了一麵麵比人還高的木盾,赤膊著上身的士卒背負木盾,護衛在在上岸的騎兵之前,便擋住了大半城樓上射下的箭矢。
護城河上的吊索橋並不是完全收起的,那樣會阻擋城樓上主將的視野,若大軍想要出城應戰,完全收起的吊橋也會延誤戰機。
所以護城河上的吊橋大多隻升起一個角度,讓敵軍不至於過橋,但也不會花費很多時間放下。
在木盾的掩護下,無數白袍騎的士卒駕著戰馬,沿著陡峭的坡度衝鋒而上,揮舞著武器砍向懸索脆弱的連接之處。
滎城的城牆尚且年久失修,懸索橋的鐵索更是隻能勉力支撐。
白袍騎隨身近戰佩刀皆是利於劈砍的鋼刀,隻聽得城樓上呼喊著“收起吊橋”的聲音亂成一片,城樓下吊橋上的鐵索哐當亂晃作響,夾雜著金屬碰撞的火花和摩擦之聲,整個吊橋都在劇烈的晃動起來!
城樓上的絞盤上發出了金屬腐朽鏽蝕住的嘎吱嘎吱之聲,推動著絞盤的士卒咬牙切齒,使出了全身的力氣,連脖子上的青筋都冒了出來。
“啊!”
“呀!”
“吊索斷了!”
隨著城樓上慌亂的尖叫聲,原本還在推動著絞盤試圖收起吊索的士卒們,突然感到阻力一收,原本艱難才能向前的推杆猛地落了空!
彈回的力道驀地襲向原本奮力向前的士卒,那驚人的力道和發力落空的結果便是掀起了幾個還在使力的壯漢,將他們齊齊推下了城樓!
幾聲墜樓聲後,伴隨著鐵鏈吱嘎吱嘎亂響的聲音,原本懸與河上的吊橋轟然倒向對岸,發出一聲巨響。
吊橋落地的巨響像是最好的號令,對岸養精蓄銳的白袍軍都接到了這種號令,紛紛握緊了手中的武器。
身形瘦弱的中年將軍,揮動著手中的令旗,直指麵前的城門。
“全軍出擊!”
每個時代的築城技術都不一樣,北魏都城洛陽的城牆也不過才五米。
滎城不是軍鎮,那城牆是夯土所壘,不過三米多高,城門也不高大,沒有一會兒,被撞木撞擊著的城門便搖搖欲墜。
雖然對外號稱有五千士卒,但城裡的人卻大多知道軍中吃空餉再加上買空頭,虛報嚴重,整個城中能守城的士卒連五千的一半都不到。
如今城頭上箭矢飛射,但吊橋前有木盾保護,木盾後也有騎兵向城頭遠遠地投射,城頭上的滎城士兵經曆剛才奪橋的一幕,士氣早就跌落到了低穀,膽寒心驚再加上天氣寒冷,弓手幾乎都要拉不動手中的弓弦。
偏偏這個時候,城中也跟著亂了。
“不好了將軍,城中的流民反了,襲擊了府衙!”
“城裡有匪寇襲擊富戶商賈!”
守城需要大量的木頭,但城中沒有那麼多柴火和大根的木頭,王緯不得不下令拆掉了百姓的窩棚、收沒了百姓的木頭、柴火、熱油等助燃之物,暫時讓守城度過難關。
然而這些流民一路饑寒交迫的到達滎城,即使是能找來一根能搭建茅屋的木頭都已經是極為不易,更彆說那些流離失所的苦人,缺少冬衣的他們,幾乎是靠聚集在一起烤火才能不至於凍死。
官府收繳了他們最後的活命機會,活不下去的人一不做二不休,終於選擇了鋌而走險,趁著城外有人攻打的時機,一起攻擊了城中各處的府衙、富戶、商鋪,搶奪所有能搶奪的東西。
在城頭上鎮守城池的王緯也亂了。
他的老母、妻兒、孫子全留在府衙之中,雖然也留下了幾十個士卒保護,此時卻不知能否頂住。
他那最小的孫兒,才剛剛出世沒多久……
不止是他,很多在戰前將妻兒留在府衙裡的將領、隊長們也都紛紛六神無主,根本沒有了再守城的心思。
終於,有人終於忍不住勸說道
“守成這樣,也算儘忠了。這支白袍騎兵確實厲害,梁國來的肯定宿將,又有北海王這樣熟悉魏國情況的宗室做指引,何況敵人數量數倍於我們,守不住也是正常,總要先保全城內的百姓啊!”
有人一開了口子,早已經失去鬥誌的眾人紛紛附和。
“是啊將軍,城中百姓更為重要!”
“流民已經攻擊西門,就算我們這邊堅守,西門一旦失守,他們也可以繞過南門入城啊!”
“將軍,現在開城門投降,傷亡還不至於太過慘重!”
說話間,又有幾個士卒被射落城下,伴隨著士卒的慘叫聲和砰然落地的重響,王緯心中似乎也有什麼吊橋被一刀刀砍斷,最終墜落與地。
“傳我號令,鳴金收兵,掛白旗……”
他頹然閉眼。
“開城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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