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衍原本還在想著如何說服朝中諸臣向魏國增兵, 結果陳慶之打仗打的太爭氣了……
白袍軍居然真的送著北海王入洛陽了!
消息一傳回來時,整個朝堂都震驚了, 這可和之前攻克了睢陽、攻克了梁郡不同,這是攻克了洛陽啊!
擱梁國, 這就是魏國人攻入了建康了!
莫說邊關收到戰報的將領嚇得以為自己白日造夢, 這一路過來傳達捷報的過往官員使者, 誰不以為是自己做白日夢?
不是他們做白日夢,就是那陳慶之得了失心瘋!
鎮守鐘離的曹仲宗一開始也擔心是陳慶之謊報, 消息傳來的第一時間沒有往回傳, 而是派了探子親自去魏國走了圈,得知消息不假後,這才敢把消息傳回來,附帶著探子的回報。
再加上後來北海王的信函也到了,確認是已經進了洛陽、入了宮中不假, 蕭衍當即喜極而泣。
除了喜南朝時隔兩百年終於又入了洛, 更喜的是既然已經入了洛陽,他一直在北朝受苦的二郎就肯定能回來了!
得到這樣的消息, 蕭衍一刻都等不及了, 不但召集朝臣議論此事,更是在私底下讓內官準備屬於親王儀製的服飾節仗等,也不顧蕭綜早就除了族譜,隻迫不及待的要等兒子離開洛陽後就賞賜過去。
在這樣大好的局麵下, 蕭衍想要增兵穩固大好形勢就順理成章, 誰也不願在這個普天同慶的關節上掃興, 無論是蕭衍要求大肆征兵還是準備糧草,朝中無不應和。
可應和歸應和,該解決的問題依舊存在。
梁國沒錢了。
多年的土地兼並加通貨膨脹,百姓早已經苦不堪言,賦稅不可能再加,短期內籌不出錢財,而僅憑官倉現在的餘糧,是不足以支持大規模的征伐的,必須要向民間買糧。
蕭衍治國這麼多年,除了浮山堰的差池開了官倉賑災以外,國家還算是承平,這麼多年來也風調雨順沒有大的災害,民間存糧不少,但是官府用的鐵錢已經賤到一車鐵錢也買不來一袋米的地步,除非皇帝願意改回銅錢合法並用銅錢支付,否則有糧也不會有人賣。
情況陷入了詭異的僵局:
明麵上,朝中上下都支持蕭衍增兵北伐,各部衙門也都鼎力合作熱火朝天的出謀劃策,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一說到糧餉問題,最後都是啞火。
暗地裡,東宮官員樂見其成,擺明了袖手旁觀,對收回淮河以北的地區沒有太大的興趣。
東宮官員的組成以上品高門為主,他們都有龐大的私產和固定的地盤,國土疆域的擴大並不能給他們帶來太多的好處,反倒是征伐的寒族將領和治理新增州府的地方官員得了便宜。
蕭衍眼見著難得朝中上下齊心,偏偏因為“錢荒”的問題無力再推進,一下子也頭疼起來。
征夫倒是容易,可總不能讓人空著肚子跑去洛陽吧?
要知道這段戰線之長,就連陳慶之的騎兵也花了整整十個月的時間,一路上都在攻城略地,為的就是補給。
如果糧草物資不能齊備,有再多的人也隻是擺設。
無奈之下,蕭衍隻能先下令各軍挑選精銳先前往邊境,隨時準備增援北方,私下裡卻在各方設法籌募錢糧。
最終征集到的糧草物資堪堪夠各地的兵馬趕往邊境囤守的,要想出征就得耗費更多。
而且現在正是春天,這時大規模的征兵就會延誤了農時,到了秋天糧食肯定收不上來,又是一筆巨大的開銷。
莫說朝廷百官覺得棘手,就連蕭衍自己看完各部送來的條陳折子,都生出了打退堂鼓的念頭。
不是不想銳意進取,以梁國現在的勢力和資源,實在是沒辦法控製更多的疆域,就算得了現在能一直打到洛陽去,也沒有糧草和兵馬守住這麼大的地盤。
對兒子的思念和愧疚讓這位年老的皇帝時時陷入天人交戰之中,恨不得能讓老天降下一個“點石成金”的仙人,讓梁國和自己渡過難關。
就在他祈求著上天能夠為他排憂解難時,殿外有人通傳禦史中丞裴山求見。
“裴山?”
蕭衍莫名地想,“難到現在就查到了刺客的事情?”
這速度也未免太快了吧?!
等梁山伯入了殿,蕭衍好奇地詢問,卻被梁山伯的奏報嚇了一跳。
“你說什麼?祝英台要見朕?”
蕭衍難以置信,“她一個茅山新封的真人,不留在茅山上好好傳教,跑到建康來做什麼?”
道門式微,以至於除了陶弘景因為和皇帝有私交,不時以“進獻”為理由派弟子入京刷個存在感以外,其他道眾都是沒資格也沒理由見到皇帝的。
這和光宅寺、同泰寺裡的高僧時不時就能和皇帝一起“討論佛法”的境況完全不同,卻也是無可奈何。
皇帝理解陶弘景年紀大了、上清派新任的真人肯定要花費各種心思和自己搭上關係,以免茅山日後衰敗,卻不覺得祝英台一個女冠,能有什麼地方值得他重視的。
更彆說他雖然沒有追究祝英台女扮男裝當官的罪責,但這並不代表自己對她隱藏女子身份欺騙君主就有好感。
更何況這個女人周旋於他最重視的幾個人之間,無論是前途光明的馬文才還是有斷袖之癖的“裴山”,就連老大、老二和老三都間接的和她各種剪不斷理還亂的關係。
下意識裡,蕭衍就不喜歡這個人。
再想到“裴山”和祝英台鬨了這麼多年的“斷袖”傳言,蕭衍很難不想象是祝英台利用了這段“舊情”,讓“裴山”甘冒被他怪罪的風險想辦法求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