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歧的到來帶來了梁國的消息,也帶來了馬文才在梁國的一半人手。
若沒有馬文才這些在莊園裡招攬、訓練的遊俠兒和甲衛, 傅歧絕無可能一個人順利通過層層關卡的梁國, 更不能在現在亂成一鍋粥的魏國平安無阻的到達洛陽。
傅歧的到來帶來了新的機遇, 也打斷了花夭和馬文才的“嘗試”, 並且以眼下幾乎可以預見的“忙碌”可以看出, 短期內也沒有“嘗試”的可能。
這一半人手也解了馬文才如今的燃眉之急, 他在魏國最大的問題就是根基不穩,很多時候一些事情不放心彆人去做。
白袍軍是他的核心兵馬不可能隨意調出, 黑山軍又在外征戰,洛陽那些裴公的弟子朋友畢竟是外人, 哪裡有自己的人用的舒服。
“所以說, 陛下已經被軟禁在同泰寺裡‘出家’了, 對外卻宣稱他自己出家不願還俗, 禁衛隻是保護?”
馬文才皺著眉頭,“其他官員又不是傻子,難道看不出其中的蹊蹺嗎?”
“看的出也沒有用啊,台城和建康都被禁衛與北府軍把持著, 三皇子是名正言順監國的最年長皇子, 現在建康亂成這樣, 人人都巴不得粉飾太平, 哪裡希望亂起來?”
傅歧嘲諷道。
未必沒人看出蕭衍被關在了同泰寺,可他兩次出家掏空了國庫,已經讓血多臣子對他產生了不滿,甚至有了“他已經年老昏聵”的想法。
眼看著蕭綱和昭明太子一樣禮賢下士、重用士族, 不少世家倒向的很快,有禁衛把守京畿,建康易守難攻,更彆說無論誰當了皇帝,都不會輕慢對待他們這些高門,所以他們對帝位上是誰並沒有多麼忠誠。
可對於冤死的傅翽來說,便從頭到尾就是被蕭衍父子坑了,而且作為蕭綱上位的踏腳石,承擔了所有的惡名。
他的兩位血脈至親,他的父親和兄弟兩人,說到底都是被蕭衍父子坑死的。
蕭衍不聽勸說,執意要修浮山堰用下遊的水淹上遊,直接導致了他的兄長墜入淮水、被敵國所俘,甚至還要自殘身體回來解救同僚,最終導致了傷重不治而亡;
他的父親含淚送走了長子,卻又要為蕭衍三腳貓一樣的計劃掃尾,成為父子爭奪權位的犧牲品,他兢兢業業把守建康門戶十餘年,就落得個身首異處的下場……
傅歧本身是個歡脫直率的性子,接二連三的受到打擊,已經對梁國皇室產生了深深的憎惡,更對這對將臣子百姓都當做私產的父子恨之入骨,千裡迢迢來找馬文才,並不是因為他是什麼“忠臣”,也不是為了送什麼“詔書”,隻是希望能有個給他報仇的機會。
“節哀。”
看著傅歧一副強裝著自己沒什麼大不了的表情,馬文才拍了拍他的肩膀,多年相交,自然明白他想什麼。
“若哪一日我們南下,我一定讓你單獨領一軍,打回建康。”
傅歧忍著家破人亡的痛苦、老母寡嫂對他的期望,一路曆經磨難的來到魏國,途中各種懷疑和不安,一邊想著自己從來沒有領軍打仗的經驗、無論是誰都不會放心讓他帶兵,一邊又想著就算不要臉的死乞白賴,也要找馬文才要點人來……
如今馬文才沒有說那些虛頭巴腦的話,直接回應了他的期待,他這一路的不安和忐忑仿佛都成了他自己的庸人自擾,這讓傅歧一個麵目剛毅的漢子,竟像是小孩子受了委屈一般紅了眼眶。
“我無事,他們想讓我如喪家之犬一般倉皇度日,我就偏精神振作的過每一天!總有一日,我要讓他們都知道蕭綱才是那個謀朝篡位、引狼入室之人,我父親是冤枉的!”
傅歧從懷中掏出那張詔書,狠狠地拍在案幾上。
“這就是皇帝給我的詔書,他以為我帶兵去救他是一心忠於他,便把這個托付給了我。”
馬文才將詔書打開一看,見到上麵那筋骨俱備無法模仿的字跡,便知道是蕭衍的親筆。
“這是對三皇子多失望,既然將儲位給了蕭綜?”
再一見上麵的內容,他笑了。
“他是想讓全天下都知道他寧願選個血統混淆不清的孽種,也不願讓和太子一母同胞的兒子登位嗎?”
僅僅從這張詔書上,就能看出皇帝對這個兒子多失望。
說起來也是諷刺,如今三皇子蕭綱做的一切,都是蕭衍第一次出家時皇帝希望甚至暗地裡推動太子做的事情。
太子不肯軟禁父親、也不願辜負東宮官員們的期待,直接出家了,蕭衍在怒其不爭的同時,未必沒有感到欣慰,所以一直不肯摘了他的儲君之位。
而蕭綱順應東宮官員,在爭權上表現出了太子少有的狠心和利落,明明才符合蕭衍心中期望的,卻被父親所厭棄。
如此想想,竟然是怎麼選都不對,也許太子蕭統當年自請出家的選擇,才是真正懂自己的父親,選擇了唯一一條能保全父子之情的路。
“皇帝也許是怕白袍軍知道他被軟禁後脫離了控製,擔心你們在外擁兵自重、對蕭綜不利,所以才讓和你交好的我送這封詔書過來,好給你們吃顆定心丸。”
經曆了這麼多磨難,傅歧也已今非昔比,能夠看出更深層次的東西,“有了這封詔書在手,你們就會對蕭綜越發尊敬,就算他出了什麼事,有這封繼位詔書在手,你們隨手都有護送二皇子回國的理由。”
“傅歧,士彆三日,當刮目相待啊!”
這番話如果出自梁山伯或是花夭、陳慶之之口,馬文才一點都不會覺得驚訝,可偏偏從直來直去的傅歧口中說出來,倒讓馬文才吃驚。
“這一路北上,我總免不了胡思亂想,就多想了點。”
傅歧也看出了馬文才的吃驚,撓了撓腦袋。
“那你以後還是最好多想一想,其實你和你兄長一樣聰慧機敏,隻是以前一直有傅使君和傅大郎在前麵頂著而已。現在你肩上承擔的東西多了,光憑武勇已經不夠了。”
馬文才想起他是為何成長,也有些心疼這位好友。“平日你沒事的時候,可以向花夭和陳慶之請教下兵法和帶兵之道,他們練兵的時候,你也可以多看看。”
這便是給他帶兵做準備了。
“馬文才,旁的話我也不說,以後但有驅使,就是上刀山下油鍋我也不會眨一眨眼!”
傅歧狠狠抱了馬文才一下。
“嘖嘖,你這身上味兒,是幾天沒洗澡了?”
馬文才嫌棄地推開傅歧,“彆和我動手動腳的!”
“你剛剛和人家花夭親親抱抱的,也沒見嫌棄人家啊……”
傅歧嘀咕著。
“你嘰咕嘰咕什麼呢?”
馬文才皺眉。
“沒沒沒……”
傅歧連忙轉移話題,“話說回來,我這一路北上簡直嚇傻了,聽說你把豫州拿下了,把齊軍也滅了?我從徐州北上一路打著白袍軍的旗號,幾乎沒有被阻攔,比魏國宗室的牌子還好使,你到底做了什麼?”
要說他在這世上最佩服的人,除了他兄長就是馬文才了。
“聽說關隴人馬現在也跟著黑山軍為你征戰?你怎麼做到的?”
“沒什麼,以前黑山軍走私的時候本就是從關隴南下,做買賣時認識了李閥的人,他們有馬有人,我有錢糧,就這麼牽線搭橋有些了解。”
馬文才淡淡幾句,好似並沒有什麼,其中的布局卻已經從幾年前就開始了,顯然早有預謀。
“我北上時,楊白華給了我幾封薦書。仇池氐人原本就過的苦,我答應他們打下雍州、豫州後會給他們一塊可以放牧、經營的地盤,他們便帶著涼州的人馬過來了。”
所謂“一呼百應”,有時候並不真的是因為人格魅力,很多人其實都有如同看熱鬨一樣的從眾心理。
楊家世代統領仇池氐族,仇池氐南下“打天下”去了,其他氐人氏族也不甘落後,也跟著走了。關中李閥選擇投機,李閥的姻親們有盤根錯節的關係,自然也就想要從中分一杯羹,誰都知道蛋不能放在一個筐裡的道理。
在外人看來,好似他野心勃勃、早就經營多年,可就跟懷朔葛榮起事一樣,大多數時候來投的人隻是覺得同鄉或有認識的人有個照應,就這麼一點點壯大起來了。
馬文才那時倒沒覺得這些後手能幫他奪下關中,那時候隻不過想著這些勢力離並州極近,如果白袍軍對抗爾朱榮不幸落敗或有危機時刻,他們伺機在側釜底抽薪,或許能多出一條活路。
結果白袍軍節節勝利,又是取了洛陽又是打退了柔然人馬,今時不同往日,這些關隴世族一直被邊緣化在洛陽貴族之外,早就有重新翻身的野心,眼見著馬文才從無敗著,自然是一拍即合。
但他們的問題也很明顯,就是必須聯係不斷的勝利、聯係不斷的有好處讓他們品嘗到,否則他們隨時都可能拋棄掉馬文才這支外來的勢力。
原本馬文才還在擔憂,等六鎮兵馬也投向他這邊後,北方基本沒有什麼仗打了,該如何滿足這些渴望軍功的關隴勢力,現在看來……
“傅歧,你真是我的福星。”
馬文才嗟歎。
“你帶著詔書來,解決了我一個大麻煩。”
傅歧不明所以,隻知道傻笑。
在拿到傅歧帶來的“詔書”後,馬文才原本已經準備停滯的步伐又開始邁動起來,私底下不停接觸其他方的勢力,也不忘了安撫有思鄉情緒的白袍軍,解決他們的一些問題。
現在魏國各處動亂其實大多已經被平定,北方最大軍閥爾朱榮的勢力已經煙消雲散,爾朱榮的部將慕容紹宗和賀六渾的人馬不合,即使歸順了洛陽勢力也不願意和他們“同流合汙”,倒是便宜了馬文才。
花夭生擒了爾朱榮麾下不少首領,譬如賀拔勝、侯莫陳悅等,這些人大多是武川軍鎮的勢力,出身北鎮,倒是和六鎮人馬相處的還可以,雖然未必能服花夭這個女人,但看在馬文才和賀六渾的麵子上,明麵上還是尊奉她一句“大將軍”。
如今蕭寶夤的勢力已經被滅,爾朱榮、葛榮的勢力也是如此,河東豪族儘附,南方徐州、兗州、青州、豫州的宗室將領死的死、南逃的南逃,隻要黑山軍繼續帶兵攻伐,南方便能全部平定。
現在大的戰事已經基本結束,最迫在眉睫的問題則是“夏種”和“秋收”。
魏國因為長期的征戰,地方官員幾近屠戮、更換,很多地方根本無人治理,男丁被強征為兵、女人被劫掠為奴,大塊大塊肥沃的荒地閒置在田間沒人耕種,尤其以飽經戰亂的河北、河東為甚。
相比較之下,雍州、豫州兩地因為蕭寶夤用強兵把守,反倒沒有耽誤耕種,這也是他有膽氣向中原發起挑戰的原因。
現在齊軍覆滅,馬文才直接出手奪了這兩地,為的也是這兩地的糧食和人口。這兩州沒有經過太大的動亂,他又下了死命讓征西軍不許擾民和毀壞農田,等到秋天,這兩地恐怕是唯一能自給自足的地方。
但僅憑這兩州的糧食,供養不了這麼多的兵馬,頂多能再支持征西軍平定中原的戰事,再負擔其他人馬、尤其是洛陽附近駐紮的那麼多士卒,完全不切實際。
除此之外,各地官員的空虛也是一個很大的問題。
爾朱榮是個沒有文化的粗人,還是胡族出身,隻知道用殺戮來解決問題,整個中原有知識、有能力的人被他殺了個乾淨,賀六渾軍中那些首領、包括後來歸順的各方勢力,也大多是武將,沒有什麼文臣。
這些人帶兵打仗可以,也許也能鎮守一方土地,可真正要統治一個地方,就必須要使用能夠書寫計算、會治理地方的有能之人。
中原遭受如此劫難,現在掌權得勢的又是以將領為主,但凡有些抱負的,此時都不敢出仕,就害怕一不留神又被砍了,自己死了事小,禍及家門才是更大的悲劇。
正因為如此,馬文才不得不將爾朱榮一族、以及曾經參與過河陰之變的劊子手們全部從牢中提了出來,爾朱榮等賊首當著洛陽百姓的麵車裂了,其餘從者皆除以腰斬之刑,並昭告天下。
馬文才並不喜歡這樣的場麵,所以車裂爾朱榮一族的時候他並沒有去,車裂的監刑官是元子攸、元彝和幾位家中慘遭滅門的高門官員之後。
北地民風彪悍激進,聽聞爾朱榮將被車裂後,洛陽的百姓紛紛湧上刑場,甚至還有從周邊的並州、甚至更遠地方趕來的,就是為了親眼目睹爾朱榮如何被除以極刑。
爾朱榮及其諸部受刑後,殘缺的屍體被百姓們帶來的凶器瓜分一空,有些帶回去喂狗,有些帶回去祭祀家中亡人,還有些是準備帶回家煮了吃掉的。
本應控製局麵的元子攸不但沒有控製這樣群情激奮的場麵,甚至還帶頭撿起了爾朱榮的頭顱,用自己特意帶去的鐵錘將他敲成了肉餅。
有元子攸領頭,等馬文才派去維持秩序的白袍軍趕到時,明明死了上百人,可在刑場中甚至連一片完整的屍身都找不到,最多有幾塊肉泥,還被聞到牽來的狗給吃了。
事發時的血腥味幾欲讓人作嘔,腥臭之氣甚至讓位處內城的馬文才都能嗅到,何況又是夏天,馬文才擔心會出現疫病,派人清洗刑場,觸動了水車水龍並五百雜役,清洗了三天才散去那股異味。
這件事也極大的震懾了歸順了馬文才和白袍軍的爾朱榮舊部。
以往爾朱榮得勢時,他們一直跟隨爾朱榮燒殺搶掠,並將洛陽貴族當成豬狗,軍紀尤其散漫,洛陽士人羸弱荒/淫的印象也揮之不去,即便他們現在來了洛陽,也瞧不起這些幾次棄城投降的“上等人”。
然後一場行刑,讓不少去送故友同僚的爾朱榮舊部深受震動,那人人爭而分食殘骸、生啖其肉、渴飲其血的場麵實在是駭人,很多人明明都是征戰多年的戰場煞星,回去後竟整日整夜噩夢不斷,大改心性。
更多的,如同六鎮子弟,甚至慶幸他們在葛榮落敗後選擇了跟隨賀六渾南下,否則現在被生吞活剝的那些,就是他們了。
在已經安撫過百姓、又履行了與元子攸的諾言後,馬文才第一次使用了自己的權力,正式在洛陽的太極殿中召集了一場大朝。
洛陽官位空懸,元子攸淪為傀儡,大權基本把持在馬文才等人的手裡,他們沒有授官,這些空懸的官位也就沒人彌補,於是來上朝的大部分都是武將,夾雜著因為守洛陽而幸免於難的官員。
“如今民心已定,百廢俱興,現在當務之急,是儘快選拔新的官員和地方將領,今年的秋收可能會耽誤了,明年的春耕卻不能再耽誤。”
馬文才開門見山,指出魏國現在最大的問題。
“我們沒糧了。”
聽說要選拔新的“官員”,在殿上的大部分人心中都蠢蠢欲動。
他們都不是傻子,知道馬文才會讓他們來,便是要“論功行賞”,借封賞官職,拉攏、分化各方勢力。
但即便知道他的用意,卻沒有人能抵擋的了這樣的誘惑。
魏國戰亂不休、起義不斷,蓋因自遷都洛陽以後讓大部分有能之士失去了晉升的可能,有些因罪貶謫的,一輩子都不可能再有起複的可能。
而且北方雜胡混處,比起政治局麵平衡的南方朝堂更加複雜,不靠武力手段清洗一番,完全沒辦法獲得平等談話的機會。
他們死了這麼多人、殺了那麼多,為的不就是像今天這樣,站在金殿上,和所謂的“貴人們”商議該如何“有能者居之”嗎?
元子攸作為“吉祥物”,並沒有多少插嘴的機會,倒是任城王替他們問出自己的疑問:“那現有的人馬,要如何安置?”
“各州府的刺史都已空缺,我並不準備用諸位將領治理地方,諸位之才在於保家衛國,不在於經營謀劃,用你們來做這個太大材小用了。”
馬文才儘量說的委婉點,“除此之外,洛陽諸部、諸衙門幾乎都沒有了主官和佐臣,這些地方人事龐雜、政務繁苛,並未我等一朝一夕能夠填補完全的。”
朝堂上許多將領連漢字都不認得,讓他們去當文官簡直是要命,聽聞馬文才準備讓他們去各地鎮守,當即都長舒了一口氣,再聽說洛陽這些衙門還要人,一個個都你看看我,我看看。
“那怎麼辦?到哪兒去抓這麼多文官?”
尉遲智硬問出了大部分將領的疑問。
“其實魏國還有不少能用的賢良,隻是被爾朱榮動輒殺人的手段驚駭到了,所以不願出仕。如今國家空虛,我想請陛下下詔‘舉賢良’,除了提拔原本曾擔任過官職的下野官員外……”
他的目光在一片聽得懵懂的將領們麵上掃過,這才說出了自己最終的目的。
“……還要‘開科取士’。”
“開科取士?”
這個“士”字實在太過敏感,好多被中正九品的門第所限坑了幾代人的將領們當即就皺起眉頭,呼喊起來。
“你準備在我們魏國搞梁國那一套?”
陳慶之也擔憂地看著馬文才,怕一個意見不合,就毀壞了現在大好的局麵。
卻見馬文才搖了搖頭。
“這個‘士’指的不是士族,我也不準備用科舉選拔新的‘士人’。這個‘士’指的是官僚,被選拔者通過科舉後,隻有官職,不會得到出身,用‘開科取士’的名頭,不過是為了招攬、吸引天下的讀書人罷了。”
他頓了頓,又說。
“況且,現在的魏國,已經不適宜‘九品中正’了,‘開科取士’之後,這將成為魏國的慣例,和‘推舉製’一並作為魏國選拔官員的依據,不再有士門、吏門、將門之分,也沒有三六九等。”
“此話當真!”
“真有此事?!”
霎時間,滿殿轟然,皆是不敢置信。
自孝文帝遷都之後,魏國就隻能以門第論出身和官職,大部分將領隻要不是出身穆、陸、賀、劉、樓、於、嵇、尉八姓,以及漢族頭等門閥崔、盧、鄭、王四門,基本就和高官無緣。
爾朱榮殺了那麼多漢化官員,六鎮一路走一路殺,都是為了廢除這一道以出身論英雄的破規矩,如今馬文才說出自己準備推行的政令,自然立刻贏得了大部分人的支持。
除了出身宗室皇族的任城王和元子攸外,隻有寥寥幾個出身大姓的首領皺起了眉頭,殿上其餘諸人幾乎都是歡天喜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