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4 奇兵突進(2 / 2)

人人都愛馬文才 祈禱君 19043 字 10個月前

侯景原本心中就對這毛頭小子有些輕視,又聽見他對自己似有懷疑之意,口氣就不大好。

“將軍誤會了,太子是以為將軍腿上有傷,準備讓太醫為你醫治呢。”

蕭綱的屬官連忙找補。

侯景的臉色這才好一點。

蕭綱並不擅長和武將打交道,尤其是魏國的武將,所以特意邀請了曾招降過元法僧、元略等魏國宗室的大臣朱異作陪,並領著東宮一乾核心人物相見。

大部分時候,都是蕭綱身邊的臣子們問,侯景答,間或問一些有關他身世和本領的問題。

侯景知道此番來就是要經受考驗的,先是把得自元冠受的寶甲和寶刀拿來與眾人把玩,而後又命部將幾人出來演示自己的武藝。

隻見侯景好幾個部將都能輕鬆舉起東宮明德殿前的大鼎,而他自己更是拋接禁衛中的壯漢好似無物,眾人都是嘖嘖稱奇,終於相信了他確實是一員能夠在亂陣之中取魏主首級的人物。

見到他是這樣的猛將,蕭綱當即大喜過望,當即封他為“定北將軍”,又在建康賜了座將軍府,招攬這員猛將。

侯景一聽隻是“定北將軍”,心裡就有些不喜,即使蕭綱賜了座將軍府,心裡也是悶悶不樂。

看出侯景不太滿意這個官職,蕭綱解釋著:

“孤現在隻是太子,不是皇帝,沒辦法許給將軍太高的官銜。等將軍來日立下戰功,必有封賞。”

侯景看了看身後目露期待的部將們,趁著蕭綱愧疚,突然道:“我等拋卻故國、舍棄家小,如今都是孑然一身。我們想在梁國安家立業,聽聞南方女子美貌溫柔,可否請殿下為我等做媒,尋幾個美貌的良家子?”

聽說是要女人,眾臣齊齊鬆了口氣。

梁國現在國庫空虛,糧草倒還有點,還要防禦各地勤王的兵馬,如果隻是要幾個女人,卻是容易。

於是蕭綱大方地應承下來。

“這事自然簡單,不知將軍喜好什麼樣的女子?”

侯景還不到三十,正是最好美色的時候,見太子應允,立刻笑著開口:“我聽聞琅琊王氏、陳郡謝氏是南方的名門,家中女子高貴美貌,願聘之為妻!”

此話剛落,殿中鴉雀無聲。

王謝門第之高,已經如同一個符號。哪怕現在的王謝已經不是晉時那樣的門閥,那也是南朝一等一的高門,王謝能尚公主,家中女郎卻向來隻有高嫁或是互相通婚的。

聽聞這一北地草莽粗人要求娶王謝女郎,所有人都驚呆了。

侯景見沒人吱聲,左顧右盼後,猶豫道:“可是王謝門中沒有這麼多適齡女子?那就某一人求娶便是,某的部將們可以娶其他人家的女子。”

竟然還是想全娶了王謝女郎!

這下就不是驚呆了,是氣瘋了。

當即有好幾個想和王謝做親家而不成的高門官員就嗤笑起來,小聲嘀咕著“癡心妄想”雲雲。

侯景這才明白他們是瞧不起自己這一夥人。

爾朱榮勢大時,便是洛陽中的公主、宗室女子都由他們予取予求,可到了梁國,他們竟連個高門的女郎都不願給,侯景心中越發不滿。

蕭綱也被侯景這般胃口嚇住了,他揣測著這北方來的胡人可能不太明白王謝女代表的是什麼意義,於是回複道:

“王謝門高、齊大非偶,將軍可與朱、張以下訪之。”

“還要往下找?”

侯景見連朱、張這樣門第家中的女子都不願給,怒氣衝衝道:“我等在洛陽好歹也是和公主親近的人物,怎麼到了梁國連個尋常女郎都不肯應允?”

眼見著局麵要僵,東宮來迎接侯景的東宮官員們唯恐家中女郎被他們看上,紛紛找借口要走。

蕭綱挽留不成,隻好請侯景等人到後殿說話。

侯景現在已經是一肚子火,隨時都在爆發的邊緣,偏偏蕭綱還不讓他走,拉著他一個勁問什麼“製敵之策”。

蕭綱這也是一肚子愁苦沒地發泄,自以為已經招攬了侯景,便把現在的困境一一道來,希望他能襄助自己打敗隨時可能北上的蕭繹。

誰知侯景聽完之後,大為不解道:“你已經是太子了,既然他們不服從你,為何不殺了他們?”

蕭綱一愣,訥訥道:“孤隻是太子,孤的父皇還在同泰寺中出家……”

“那就先殺了皇帝,再登基為皇,名正言順地奪了兵權便是。”

侯景以為蕭綱是不願弑父,很乾脆地說:“殿下要是不願手上沾了血腥,那臣可以為您分憂。”

那意思,隻要蕭綱一聲令下,他便可入同泰寺殺了皇帝。

“你,你簡直是膽大包天,竟能說出如此話來?!”

蕭綱駭然地瞪大了眼睛,心神大受衝擊。

留在殿中的幾個東宮心腹聽聞他如此回答,也是大駭。

“殿下要不願登基,那也好辦。”

侯景想了想,又獻策道:“殿下隻要宣稱皇帝病重,下令各地諸侯、宗室回京奔喪,這些宗室為了帝位,一定急著入京,必然不會帶太多礙事的兵馬隨從……”

他認真道:“到時候臣埋伏一支奇兵在京中,等他們一入京,便將他們殺的乾乾淨淨,殿下再聲稱這些人聚眾謀反,陛下又病亡了,順理成章的登基為帝。等諸地的宗室將領都死絕了,還不是任由殿下的人馬接替掌管各州軍事?”

這侯景三言兩語便是殺這個殺那個,毫無心理障礙,他自己不覺得,其他人卻是聽得膽顫心驚,半天都說不出話來。

直到此時,蕭綱才終於察覺侯景和梁國諸多大臣的不同。

他是魏國來的胡將,是跟隨爾朱榮殺儘了洛陽宗室的煞星,對皇權和宗室毫無敬畏之情,對南方更是一無所知。

在這些胡人的眼中,怕是不服的人都殺了,等都殺完了,不服也都服了。

“將,將軍慎言!”

蕭綱白著臉結結巴巴,“陛下還在京中,這麼多大臣又不是死人,怎可隨意妄稱病重!”

“給他餓上十天半個月的,餓到奄奄一息連話都說不出來,看著就跟病了沒兩樣,到時候叫大臣們來一看,果然病重,這不就結了!”

侯景沒聽懂蕭綱害怕什麼,還一拍手。

其他臣僚都嚇得不敢出聲,戰戰兢兢地把自己縮成一團,讓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這侯景簡直是可怕,和一乾文弱風雅的東宮官員比起來簡直就像是天上掉下來的異域來客,蕭綱被他話語中的殺意和冷血驚得如墜冰窟,一點周旋抱怨的心思都沒有了。

所有人都被他這番話衝擊的不行,蕭綱隨意找了個理由,尋了個東宮善於玩樂的小吏領著這煞星出去了,先賜住在他在京中的彆院裡,又安排朱異打點接待侯景一行人在京中的行程,先在建康熟悉一陣子,而後再安排。

待侯景跟著朱異出去了,蕭綱已經出了一身大汗,甚至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是為了什麼。

“其,其實,我覺得那侯景的話雖然大膽了點,但也不是沒有道理……”

好半天,才有一個緩過神來的官員,壯著膽子,小聲嘀咕。

“你在胡言亂語什麼!孤豈是那等罔顧人倫、暴虐成性之人!你當我是東昏侯嗎?!”

東昏侯曾以類似的手段,殺了他的祖父和伯父。

“但是殿下,您如今是太子而不是君王,名不正言不順,很多事情就會橫生波折。譬如這次您下令各地兵馬回京防衛京畿,在外的大臣和將領便以您沒有正式下達公文而拒絕,不認您的太子之寶……”

這位官員是徐勉之侄,徐勉被厭棄貶謫交州後,他對梁帝也有許多怨恨,是堅定的太子黨。

“您又不同意我們搜查陛下的住處、拿回國璽,很多事情便無法繼續下去。或是您再果決點,逼陛下禪位與您,也沒了今日這一場兵禍……”

“你這是在埋怨孤?”

蕭綱氣笑了。

“埋怨孤沒有對付自己的父皇?”

“臣不是埋怨您,而是在告訴殿下問題的症結在哪兒。天家無父子,殿下與陛下到了這等地步,已經注定不能共存。若殿下還一直顧念著這些,等七皇子入了京,可會顧念手足之情?未必吧?”

他抬出素來和蕭綱不和的七皇子蕭繹。

“恐怕就連同泰寺裡的陛下,也未必會如同殿下這樣顧念骨肉之情啊!”

這一番話振聾發聵,震的蕭綱嘴唇翕動,半天說不出話來。

“殿下如果實在顧念陛下,也大可不必完全照侯景說的去做,等事成之後,殿下便宣稱陛下病亡,仍將他送到哪裡出家,好生照料看管就是了。哪裡有您說的這麼嚴重……”

幾個臣子對視一眼,心中實在是懼怕各地的勤王之師,退而求其次地勸諫著蕭綱。

蕭綱微微心動。

說實話,剛才聽著那胡人胡說八道時,雖然被驚嚇到差點昏厥,其實內心裡,卻隱隱覺得這樣肆意妄為、毫無拘束的行事,其實極為痛快。

隻是多年來的禮法和教育讓他學會了禮義廉恥、孝悌忠信,他的言行舉止都是被條條框框限製死了的,現在乍然讓他放開這些約束大膽行事,也實在是太過荒謬。

見蕭綱並沒有一口拒絕,徐勉之侄壓低了聲音,對他小聲道:“殿下,您可以假裝頂不住各地勤王的壓力,先自請卸任儲位,而後昭告陛下在寺中病重,請各地宗室和皇子入京侍疾聽命……”

以蕭綱的性格,若說不堪重壓選擇退讓,必然能取信於人。誰也不會想到他有這樣的膽子會謀取皇位,否則也不會僅僅是自封太子了。

“等事成之後,您再將罪過推到侯景身上,他就那麼點人馬,掀不起太大的風浪……”

蕭綱陰沉著臉,一言不發。

“我就怕事情不密,提前泄露了。”

他掃視著殿中的臣子們。

東宮諸心腹紛紛指天誓日絕不泄露,甚至願意送出家中子女入宮為質,換取蕭綱的信任。

他們是見過蕭綱如何殺了傅翽的,現在禁衛軍又掌握在這位“太子”的手裡,也許還沒出宮門就被殺了。

至此,蕭綱臉上終於稍霽。

“如果要重用侯景,那便要好生拉攏他和他的部將。我剛剛看他出去時的臉色,不是太好。”

有人遲疑著說,“他想求娶王謝之女為妻,是不是……”

蕭綱看向東宮詹事王筠。

“我家沒有適齡的女子。”

王筠趕緊擺手,“不是我推脫,殿下也應當知道,我族中的女郎不是已經嫁了,就是許了人家,無法悔婚。”

為了拉攏朝臣,王筠也犧牲了家中子女,再怎麼說也是和高門聯姻,即便門第不如謝家,也比羯胡好。

“那你去勸說謝舉吧。”

蕭綱心中不悅,“你去和謝舉說,若他願意犧牲一個家中的女子與侯景為妻,解了如今建康之危,我便讓禁衛離開烏衣巷,還讓他執宰……”

他看向王筠。

“如果謝舉不願意,就隻好委屈王卿先悔了一門親事,暫時和那羯胡周旋一陣子。反正隻是先定親,等六禮齊備至少要一年半載的,到時再悔婚不遲。”

王筠聽得這苦差事到了自己頭上,心中叫苦不迭,卻不好拒絕,一旦拒絕就隻能拿家中聲譽去填了,隻能應承下來。

出了東宮,他長籲短歎,在腹中想好無數腹稿,卻一絲把握都沒有。

捫心自問,要有人在自己麵前提出這樣的事情,他肯定要讓家人把那人打出去……

王筠一肚子苦水的到了烏衣巷,出具蕭綱的手諭入了謝宅,沒費多少周折便見到了謝舉。

此時天色已黑,一身葛袍的謝舉散著發在院子裡乘涼,見王筠來了,搖了搖蒲扇指了指廊下,示意他和自己一同賞月。

這是王筠來了,哪怕他代表的是蕭綱,謝舉也不會怠慢他,而是和他平起平坐。

大概是謝舉的平和給了王筠一點信心,他傻乎乎地坐在廊下陪著謝舉看了大半天月亮,才狀似無意的將羯胡的求娶之意說了出來。

“……殿下允諾,隻要您答應,便撤走禁衛,回複您的尚書令之職。”

王筠聲音越來越小。

“更何況,隻是定親,拖延一陣子……”

“這個話題就到此停止吧!”

他看著一臉羞愧的王筠,麵無表情道。

謝舉料到了蕭綱此次派人來是為了和解或威逼利誘,卻沒想到他竟是為了這個。

聽著王筠的話,他漸漸坐正了倚靠在廊柱上的身子,細長的眼睛在黑夜的掩映中閃著冰冷的眸光。

“請回去告訴‘晉安王殿下’,便是我陳郡謝氏斷子絕孫,我也不會將家中的女郎,許配給一個胡人的屠夫!”

作者有話要說:來晚啦。

最近幾天要出門,可能不能更新這麼多字了,不過我會努力結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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