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6 角逐天下(1 / 2)

人人都愛馬文才 祈禱君 8472 字 10個月前

馬文才從來都不是一個會立下極遠目標的人,和生下來就是皇子的蕭綜不同, 他的人生向來是一步一個腳印走出來的。

剛剛重生時, 他想要的是不要重蹈上輩子的覆轍, 能讓父母安享晚年, 能振興自家的門庭, 在發現日日被夢魘所折磨無法擺脫這場噩夢後, 便毅然決然地去了會稽學館;

再後來,他想要天子門生, 想要成為流內清官,想要囤積物資以壯大自身, 無論是想要什麼, 便立下一個最近的目標, 再朝著這個目標前進。

正因為如此, 他在離開梁國時,也從未想過會在魏國做到如此之地步,他最開始想要達到的目標,不過是能夠擁徐州以自立, 成為一方諸侯, 再慢慢招兵買馬、在這亂世中有一方安身之地而已。

他那時想, 等他有錢有地有人馬, 也許過個一代兩代,到了合適的時機,便能成就一番霸業,使得扶風馬氏的名聲傳遍天下。

等真到了洛陽, 見了蕭綜,時局又發生了劇烈的變化,若非他紮紮實實一步步打下了根基,即便遇到了如此機遇,也成就不了現在的他。

蕭綜和馬文才恰恰相反。

從小以為是遺腹子的他,隨時做好了抽身離開的準備,他的目標虛幻而無目的,因為充滿不確定性,自己也是不知何去何從。

等到了魏國,他終於想通了自己要什麼、想要達到什麼樣的目標,卻因為出奔魏國而一無所有,變成了一個空有一身抱負而毫無基礎之人,唯有靠陰謀詭計和刺殺、竊取他人的勝利果實才能取得成功。

蕭綜的“想通”,改變了馬文才的未來;

而馬文才的“想通”,卻摧毀了蕭綜的一切。

他們就像是磁石的兩極,單獨存在時都能吸引到無數的助力,兩人一旦相遇,便有一方要被狠狠地推遠。

正因為如此,被奪走了一切的蕭綜聽到馬文才說出這樣駭人的事情時,連眼皮子都沒抬一下。

“馬將軍現在又是想要利用我做什麼了?難道父皇知道白袍軍沒有好好待我,不準你們回國?”

他被蕭寶夤送回後就被馬文才嚴密監視看管,除了那四個侍從再也接觸不到任何人,中途他也用過絕食、自殘等各種方法想要讓馬文才恐慌,然而等他發現馬文才根本就沒留在潼關後就放棄了這種犯傻的辦法。

雖然沒有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但他篤定馬文才不敢對他如何,隻要他父皇還在位一天,隻要他馬文才想回到梁國,他的存在就有價值。

馬文才也不多說,直接將傅岐帶來白袍軍的那封勤王書丟在蕭綜的腳下,冷冷笑著:

“你以為我是在開玩笑嗎?”

蕭綜將信將疑地撿起了那封勤王書,一看到那熟悉的字跡,就知道這並不是封造假的書信。

他們幾兄弟都是用蕭衍的手書開蒙的,臨父親的帖子也不知臨了多少年,沒有人比他們更了解他的字跡。

蕭衍不愧是一國之主,一封簡短的勤王令不過五六行,卻解釋清楚了來龍去脈,又號令各地在外的將領和宗室回京勤王,雖然是被囚禁之身,一封勤王書卻寫的文采斐然、毫無低聲下氣的意思,簡直可以用做勤王之文的範本。

但看在蕭綜眼裡,就不是毫無低聲下氣的意思了,而是通篇都是痛心疾首、都是悲憤交加。

“我父皇為何又要出家?”

蕭綜抓住了問題的症結,蹙眉問道:“國中出了什麼事?為何是老三軟禁了父皇,我皇兄呢?”

“太子在同泰寺遭人暗算,已經薨了有一陣子了,諡號昭明。”說起太子,馬文才帶著惋惜的語氣,“我不在國中,具體的也不太清楚,隻知道是中了毒,京中內外的名醫都請了去,連幾十年不下山的陶弘景都去了建康,也沒有救回太子的性命。”

“是老三,一定是老三……”

蕭綜喃喃自語,“他從小就對太子的一切都感興趣,太子性情好,自己有什麼都不會忘了幾個胞弟一份,久而久之,他們都當做理所當然,老三又是個好大喜功又沒有主見的,彆人一慫恿就什麼都敢乾……”

馬文才對他的任何揣測都不感興趣,他來這裡也不是為了來幸災樂禍的。

“謝家也出事了,勤王令一下,湘東王就下了檄文率先起兵,蕭綱或許是拉攏不成,軟禁便成了殺雞儆猴,謝家的烏衣巷著了火,無人逃出。書信是茅山用信鷹送回來的,應當不會作假。”

他現在心中煩躁,也不耐煩和蕭綜周旋,徑直說道:“你並不知道現在外麵的局勢,蕭寶夤的齊軍在嵩山下遇到山洪全軍覆沒、爾朱榮在洛陽城外被消滅,現在魏國朝堂是白袍軍說的算,我原本已經不準備回梁國了……”

“那是我打下的局麵,你這個無恥的竊賊!”

蕭綜咬牙切齒道。

“我原想著在魏國慢慢打下基礎,等北方稍微安定,再考慮南下,可現在蕭綱明顯是個瘋子,今日謝氏能夠無人生還,明日就能是王氏、徐氏,甚至是宗室子弟。”

馬文才不願和他做這些口舌之爭,“魏國因宗室奪權內亂不止、民不聊生,洛陽城血流成河。我也可以對南方坐視不理,這些世族高門對於現在在魏國的來說並沒有什麼乾係,可……”

可他還是坐立不安了。

理性告訴他,此時他該做的是靜觀其變,靜候梁國大亂,再趁虛而入。

就如同他誘惑魏國那些將領大臣的一般,隻要等梁國大亂互相殘殺了,他們再打著蕭綜的旗號從豫州南下,一路攻入荊楚之地,即便不能打下梁國,也能趁機奪下大片的沃土。

湘東王蕭繹背後站著的是紮根在荊楚四州的宗室和將門,是蕭衍昔日的舊部之後或信任的人馬,一旦要率部勤王,那必然是傾巢而出,荊楚必然空虛,若是他們速度夠快,益州、巴蜀或許都能一路攻克。

然而蕭綱也並不是尋常人物,繼承了東宮政治遺產的他,名義上在梁國有攝政理事的權利,他手中又控製著天子,各地宗室和將領最大的可能是按兵不動,等待兩邊分出勝負,再根據局勢坐收漁人之利。

如果一開始便群起而攻之,這場動亂反而能很快結束,怕就怕的是一直陷入膠著,建康據城堅守,為了得到勝利,蕭繹或許會打著勤王的名號一點點蠶食魏國的領土,先攻占以江州、揚州為首的親近東宮派官員刺史的州郡,再圍住建康。

荊襄之地水軍強大,南梁水道縱橫,對魏國可以倚長江之險,對湘東王不過是讓他們如魚得水,一旦真變成這樣的局勢,整個南方都要陷入戰火之中。

他畢竟是南人,梁國是他的故土,蕭家父子可以將整個梁國都視作他們的囊中之物隨意擺弄,他卻不是蕭家父子。

他曾親眼見過戰爭的恐怖,也見過貪婪和權欲會造成的災禍,無法袖手旁觀。

“你這是何意?”

蕭綜用提防戒備的眼神緊緊盯著馬文才,“你也想從中分一杯羹?你想打著我的旗號做什麼?”

蕭綜不愧也是差點成為一方諸侯的人物,下意識想到的都是利益相關。

“是,我要借你的名號參與到這場角逐之中。”

馬文才微微揚起下巴,向他頷首示意,“今年魏國已經耽誤了春種,糧草可能不足,我原本不準備在今年用兵,最好是多等幾年,等到梁國一團大亂,再趁機南下奪取可用之地,擴張魏國的領土……”

“但我現在改變了主意,我會調集可用的糧草,儘早發兵,以白袍軍的名義回國勤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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