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英台空著的手攏了攏外袍,努力讓自己的氣勢強悍起來,也皺起眉頭,不悅地開口:“文才兄這麼晚還不休息?”
馬文才揉了揉額心,放下手中的書,歎了一聲。
“在下本準備等英台兄熟睡後再進去的。”
卻沒想到倒是她先出來尋他。
“這麼亮誰能睡著?”
祝英台因困倦和失眠越發沙啞的嗓音似乎在指控著什麼,手指更惱怒地指著案上馬文才帶來的琉璃燈。
“就算不是這樣,這木地板走起來帶響,就算我睡熟了,你一進內間我還是會醒!”
這時代沒床沒桌沒凳子,貴族家裡是木地板上鋪著柔軟的皮毯或毛毯,一入室內不是換上軟底絲鞋就是僅著襪子入內,會稽學館的甲等學舍再怎麼“甲等”那也隻是讀書的地方,地上隻是地板,走起來咚咚響,除非睡得像是死豬,否則誰不會醒?
見祝英台明顯一幅睡眠不足耐心極差的樣子,馬文才也沒和她爭執什麼,幾乎是立刻就將手中的書合上放好,熄滅了案上的琉璃燈站起身子。
“是在下思慮不周,抱歉,下次不會這樣了。”
這才對嘛!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你不是說明早還要去拜師嗎?賀館主可輕易不收入室弟子,彆精神不濟的去拜師。俗話說,早睡早起,方能養生嘛……”
祝英台太困,微微打了個哈欠,率先轉身回內間。
馬文才聽到她老氣橫秋的話,忍不住啞然失笑,不過還是一副乖順的樣子,跟著她身後也往內間而去。
祝英台隻聽到自己的腳步聲踢踢踏踏,身後卻悄然無聲,還以為馬文才沒把她的話放在心裡還在外間磨蹭,黑著臉回過頭準備再“提點”他一次。
“黑燈瞎火的,你不進……嘶!你是鬼在飄嗎?走路沒有聲音?嚇死我了!”
祝英台被自己身後背後靈一樣的馬文才嚇得外袍都差點滑落了,倒吸了幾口氣才回過神來,滿臉驚懼。
這女人,怎麼一驚一乍的!
對於士族來說,可以長得不夠完美,衣冠也可以並不華麗,但禮儀風度卻不能丟卻,任何時候都不能這樣咋咋呼呼,定品評議有時候看的就是平時的容止,你心性輕浮便是再有才華也不見得會有什麼好評價。
祝英台對他呼喝在前,此時又毫無穩重的舉止可言,馬文才不禁生起了不耐之心,伸過手將祝英台手中的燈拿了過去:
“你我都沒讓小廝在屋內伺候,連個掌燈的人都沒有,也難怪你會嚇到,我拿著燈引路吧。”
也免得你把我當成孤魂野鬼!
祝英台訥訥地看著馬文才將她手中的油燈仔細地拿了過去,燈盞從她手中到了他手中的那刻,祝英台的餘光瞥到了馬文才赤著的雙足,頓時明白了他走路為什麼無聲。
‘在下本準備等英台兄熟睡後再進去的。’
‘這木地板走起來帶響,就算我睡熟了,你一進內間我還是會醒!’
刹那間,祝英台為自己對著他無禮呼喝的行為有些赧然。
他想要等自己睡熟了進去也是怕自己和陌生人同住不自在吧?
雖然是處女座,但脾氣是真好啊……
……啊?
她剛剛還在誇他脾氣好涵養佳,這馬文才怎麼突然就鐵青了一張臉?
自己在屋子裡做了什麼大逆不道的事情嗎?
祝英台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地回視馬文才,隻見手持著燈盞的馬文才臉色鐵青地對著自己看了過來,手指則是指著屋角屏風後的位置輕喝出聲。
“這是怎麼回事?難道英台兄就寢,還要找個鎮邪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