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一場富貴(2 / 2)

人人都愛馬文才 祈禱君 13498 字 10個月前

有一味魚凍和涼拌魚皮更是爽口,他們在船上住了這麼多天,其實魚吃的最多,可即便如此,吃了這些魚也不覺得膩味。

所有人最後都是吃的腹兒渾圓,一臉滿足的離開的,若不是怕魚涼了腥氣,怕是還要再叫幾分打包回船上給子雲先生嘗嘗。

這一頓吃的滿足,一行人出了雅間時,馬文才還特意吩咐管錢的細雨多給店裡賞錢,結果沒一會兒細雨出來,躬身複命道:

“公子,這店家沒收我們的錢,說是錢已經有人付過了。”

“有人付過了?”

馬文才一愣。

“誰付的?”

“就是之前那個叫陳霸先的少年。”

細雨回答。

“那小子看起來窮的很啊,有錢付?”

祝英台腦子裡浮現出他光著膀子一身麻衣的樣子,那副行頭便是揣錢袋都不可能,最多纏一些銅錢。

他們一行人有十來個,吃的又是最貴的十魚宴,更彆說那些隨扈侍衛又在外麵另開了一桌輪流吃了不少飯菜……

這花費可不小。

“他不會硬充大頭,把家裡人吃飯的錢都出了吧?”

祝英台驚道。

馬文才從未被庶人請過飯,也是滿臉無措。

“不是用錢,屬下剛剛打聽過了,這家魚館的魚好,是因為魚新鮮,經常來送魚的,就是剛剛那個叫陳霸先的少年。”

細雨解釋:“那店家說他水性好,又敢去彆人不敢去的地方,許多難捕又少見的魚都是他抓回來的。他剛剛沒錢會賬,便用送一個月好魚抵了飯錢,店家應了他的好處,不敢再收我們的飯錢。”

“這陳霸先倒是義氣。”

傅歧摸了摸下巴:“抓魚有這麼難嗎?”

馬文才點了點頭。

“有些大魚能弄翻漁船,現在大湖都被占了,這少年應該是去野地捕的魚,凡是野地沒被占的,不是有大蟲猛獸出沒,就是水流湍急不好利用。我們今日吃的好幾種魚都極難捕到,剛剛那條梅鱭,我在家中也就吃過幾次。”

“可這麼弄,他這個月過的多難啊?要不我還是去把錢付了吧。”

吃大戶祝英台當然隨便吃,可占窮孩子的便宜卻良心不安。

“那陳霸先心性不錯。他有心報答我們,卻被傅兄一陣奚落,還得了馬兄的照顧,心裡越發羞愧。他既然最擅長打漁,就用一身本事來報答我們的援手之恩,這是他有心。”

梁山伯和他是同樣的出身,自然明白陳霸先想的是什麼。

“若我們看得起他,最好就讓他付了這筆飯錢,否則馬兄你那封信,他這輩子都不會拿出來了。”

“為何?”

馬文才是士族,完全不懂寒門在想些什麼。

在他看來,得了個天大的便宜,應該想儘辦法利用,就像梁山伯一直以來做的那樣。

“我也隻是猜測。他自知身份低微,卻說出‘日後騰達’這樣的話,顯然是心有大誌之人,這樣的人自尊心最盛。之前傅歧說等他騰達還不知等到什麼時候,這等於嘲笑他目前無力報報恩,所以他拚著一個月去凶險之地捕魚,也要還了眼前的恩情,這是他秉持的尊嚴。替我們結了這頓飯錢,已經是他能做到的極限。”

梁山伯分析著那少年的心態。

“至於馬兄為他寫信,允諾日後為他謀個差事,那是後話了。先彆提他以後會不會成才,若他真成了才,得了馬家的舉薦,就等於欠了另一個人情,將一身文武藝和前程都係在了馬甲身上,這是他日後騰達該報答的恩情,卻也算不得什麼,因為你們用了他,他自然也會報答,這是相互的一種關係。”

這是寒門和士門最常見的一種相處之道。

“但如果我們沒接受他的飯錢,他以後也不會再占馬兄的便宜了。因為現在尚且小瞧他沒有報答的本事,以後更不會認為他能報答,今日的施恩隻是隨意施舍,但凡有些自尊的人,都不會接受這種施舍的。”

梁山伯歎息。

他說的透徹明白,可是卻讓馬文才幾人滿臉懵然。

“你說的每個字都懂,怎麼連一起我就聽不明白了呢?”傅歧感覺腦子有些暈,“那他這恩到底是報了,還是沒報?”

“笨,我們現在抹抹嘴走了就是報了。”

祝英台其實也有些頭暈。“真是,我們付了錢反倒是瞧不起人了?這些人是有多敏感啊?就不準我們單純覺得他們辛苦,不忍心看他們受累嗎?”

梁山伯看著祝英台,溫柔地笑了笑。

“因為沒有庶人會認為高門有如此憐憫之心,為了不讓對方輕賤,隻能努力讓自己有用。”

“你們寒門這些彎彎繞繞的想法,我不想知道。”

馬文才冷傲道:“既然他付了錢,我們就受了,難道還要我們在魚館裡求著付賬不成?”

“是,馬太守的名帖隻換一桌魚宴的,說起來還是他占了便宜。”

梁山伯笑道。

“正是如此。”

馬文才揚起頭,看了眼天色。

“這一頓飯吃的太久,天色不早了,我們趕快回去吧。”

幾人哪裡看不出馬文才是在掩飾自己的情緒,偷笑的偷笑,木然的木然,一行人跟著馬文才回返了船上。

馬文才回船後,擔心岸上的事算是惹了麻煩,乖乖先向子雲先生報備。

子雲先生聽完後,仔細問了那幾個道士的穿著打扮和神態,皺起了眉頭,惱怒道:

“聽起來不像是什麼正經入道籍有山門的道士,倒有些像是遊方野道。如今道門越發艱難,還有這樣的人四處以符水治病,還嫌雪上加霜的不夠嗎?”

馬文才都知道陳慶之崇道,見他動了真怒,也不好多說。

好在陳慶之情緒收斂的極快,隨即就回複了平靜,他看了眼馬文才,突然開口:“你說你額間有紅痣,把額帶解下來讓我看看。”

馬文才好禮,平日絕不衣衫不整,額帶也是係的仔仔細細,兩人私下裡其實並沒到隨意相處的地步,是以陳慶之竟不知道馬文才額帶下另有乾坤,隻以為他好武,所以帶著額帶。

馬文才不知道陳慶之為何讓他解開額帶,隻應言抬手去解,露出額間一抹紅記。

陳慶之麵色凝重的伸手,在他額間使勁蹭了幾下,見果真微微凸起並不是畫上去或刺上去的,心中不由得一聲長歎。

原來他要做貴人,是應在這裡。

“文才……”

“學生在。”

馬文才連忙應答。

“你在五館讀書,是為了那天子門生,想要得見聖顏,是否?”

陳慶之認真地問。

馬文才一愣,並不避諱自己的野心。

“是,學生希望如此。”

“你若信我,日後有幸得見天子,不要再係這額帶。”

陳慶之看著馬文才的表情複雜。

“就露出這枚朱砂痣吧。”

“先生,為何……”

馬文才莫名地摸了摸自己的額間。

“你若信我,便有一場富貴。”

陳慶之拍了拍他的肩。

“不要多問,回去休息吧,馬上要開船了。”

見陳慶之不願多解釋,馬文才也沒有多追問,滿臉迷茫地出了船艙,一路到了甲板,想要吹吹風,讓自己冷靜冷靜。

陳慶之話不多,所以很少有贅言,也不會開什麼玩笑,他說自己這額間紅痣在見天子後能給他帶來富貴,那這富貴,必是來自天子。

重生之後,馬文才從未覺得自己有過什麼好運之時,他自己的事自己明白,自己的天賦並沒有因為重生而得以提高,也從沒有什麼意外來的財富,想要做成的事情依舊需要步步為營,最後的結果還是全憑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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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遇見陳慶之大概是他和前世比最大的運氣,可陳慶之性格內斂,並不能和人輕易交心,此刻在他的眼裡,對自己的欣賞,大概也就跟寒門的梁山伯差不多,甚至還沒有對性子天真的祝英台熱絡。

這樣的自己,真的能得到上天的造化嗎?

水麵風大,帶著寒意的西風吹的馬文才衣衫獵獵飛舞,船上來來往往之人,無不對其側目。

他們看著這個一向冷靜自若的高門士子,如今卻露出孩童一般迷茫的表情,伸手出去,摸了摸自己的額間……

而後久久佇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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