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說船上不能載女人,現在的人都不講究規矩了,當年我們都不上有女人的船,有女人在船上,簡直招災!”
“不過你彆說,那個豔鬼長得真不錯,要是我,我也願意過陽氣給她,萬一活了以身相許,嘿嘿嘿嘿……”
“得了吧,那也要你有那個命能活下來,你是沒看到那天,那個小公子陽氣被吸得乾乾的,就剩一口氣!為這事,那還陽的女鬼連肋骨都被他的同伴打斷了,才沒真把那小公子吸死!”
幾個船夫忙裡偷閒,靠著船舷說著閒話,卻不知道閒話都已經被人聽進了耳朵裡。
“好了,這些有的沒的,聽它乾嘛!”
祝英台見幾個同伴都在聽甲板下那群人在說“八卦”,隻覺得恨不得鑽到船底下去,或是捂住耳朵跑了算了。
“沒啊,聽著怪有意思的,明明是你把人家肋骨按斷了,結果變成我們勇鬥女鬼,把畏娘肋骨都打斷了,才把你救下來的……”
傅歧聽得眉開眼笑。
“想不到還能這麼傳!”
“不過……”他帶著好奇的表情,“為什麼船上不能載女人啊?”
“隻有航行在激流險地的時候才有這種規矩,一來女人屬陰,水也屬陰,很多時候都渾說船上帶女人會翻船,會召來風暴,還有就是船上男的太多,一航行通常十天半個月甚至幾個月不下岸,都是血氣方剛之人,突然出現個女人,總會有些爭風吃醋或者其他糾紛,麻煩。”
疾風笑著解釋。
“我也是聽彆人說的。”
“一有問題就推給女人,出息!”
祝英台撇嘴。
“不過那個叫畏娘的確實挺好看的,祝英台,你是不是看人家是個美人才救她?”
傅歧對著祝英台擠眉弄眼。“嘖嘖,把人家又親又摸,說不定真的跟那船工說得似的,對你以身相許了!”
“呸呸呸!我那是救人,彆說是女人,就是個老婆婆我也得吹氣啊!”祝英台一巴掌對著傅歧拍了過去。
“彆亂說,真要說的畏娘動了什麼念頭,我讓她到你家去!”
“彆彆彆!”
傅歧嚇得趕緊擺手。
一時間所有人都笑了起來。
“馬兄,你此次幫著畏娘作證,會不會得罪沈家?不是說沈家在吳興勢力極大……”
梁山伯卻在擔心其他事,有些憂色的望向馬文才。
甲板高層風大,馬文才披著一身狐皮鬥篷,越發襯得他長身玉立,富貴逼人。但一想到這富貴之後有著這麼多的掣肘,梁山伯那些曾生出的羨慕也淡了許多。
“我在大喊救人的時候,就已經得罪沈讓了,除非我真當做什麼都沒看見避了過去,否則這件事日後隻要傳出一點風聲,沈讓還是會算在我頭上。”
馬文才連“表兄”都不喊了。
“畏娘船上接觸最多的就是沈讓,她一旦失蹤,無論如何都會調查到沈讓這裡,與其那時候被他以為是我背後告密擠的我裡外不是人,還不如我乾脆直接撕破臉皮,索性和他將我的態度擺個明白。”
“就是,那種不要臉的人,把人推下去就跑了,連救人都不救,就算當時風大,要不是馬文才喊那一嗓子,畏娘肯定死了!”
祝英台氣呼呼地說:“要不是我還知道怎麼急救,就算救上來也死了!這水多冷啊,泡在裡麵片刻就凍僵了,能不沉下去才有鬼!”
“馬兄想清楚了就好。”
梁山伯知道以馬文才的性格,不會無緣無故得罪不該得罪的人。
“隻是畏娘沒死,你在趕路不能親自作證,隻能寫一張證詞,沈讓最後不是證據不足被沈家活動了放出去,就是不痛不癢地罰上一筆錢,算不上什麼的了應有的懲罰。”
他歎了口氣。
梁山伯的話一出,都讀過《梁律》的幾人統統沉默。沈讓是士族,而畏娘連庶人都不是,隻不過是身在樂籍的女伎,彆說沒死,死了大概也就是向她所在的官府賠一大筆錢,再罰做些徭役,最多不過關上十天半個月就能出來。
雖說狎妓不從而將女伎推下船差點致死這種事傳出去於名聲有礙,甚至會影響到他接下來議親的事,但沈讓本來惡名在外,也不怕再多一個“不仁”的名頭。
說起來,這件事馬文才損失的比沈讓更多,他沒給沈家人這個麵子,甚至願意做出證詞,便是撕破了沈家和馬家小輩之間最後一點臉麵,即便兩家沒有交惡,也要讓人想想這背後的含義。
說不得鐵板一塊的“盟友”,就要因這點“不給臉”生出裂痕。
“總比眼看著人死了好。”
馬文才風光霽月的笑著,似乎救人一命才是最重要的,在人命麵前,什麼惹怒沈家都不重要。
他一句話,讓傅歧三人都肅然起敬。
“馬文才,我以前覺得你也是個冷心冷麵的,沒想到你外冷內熱,是條漢子!我傅歧服你!這可是個賤民,誰和你似的管賤民死活!”
傅歧撫掌而歎。
“什麼話,馬文才本來就是好人!劉有助的事情你們忘了嗎?不是他讓出天子門生的資格,徐之敬會出手?”
祝英台一副“我的哥們就是棒”的表情。
“沈讓太惡心人了,我們受了他多少天窩囊氣,能趁此擺脫了這人也是好事,得罪就得罪,看他那樣子以後也成不了氣候,等馬文才飛黃騰達了,看都懶得看他一眼!”
祝英台言辭總是那麼直白,聽得幾人都覺得解氣,梁山伯見祝英台如此心寬,更是心中苦笑。
若是有一女子這般無條件信任他、讚賞他,恐怕他就是鐵石心腸也會融化,也不知馬文才是怎麼狠得下心拒絕的。
馬文才自然聽得心中熨帖,可這件事說大則大,說小則小,全看之後他們如何施為,如今隻不過是個引子而已,所以他也沒有飄飄然,而是更加重視後麵的發展。
說實話,畏娘醒後第一件事就是向照顧自己的婆子指認沈讓推她下水,這事讓他挺吃驚的。
在他看來,一個伎人即便得了這樣的對待,無非也就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最多私了了,趁機多要些財帛。
畢竟連徐之敬都說她留下了病根,需要嬌養著,以她的出身要嬌養也不知要花多少錢,多要錢養好身子才是最理智的做法。
可她不但要告官,還拒絕了沈讓私了的試探,顯然是對他將她推下去後不管不顧恨極,明顯是個睚眥必報,眼睛裡容不得沙子的女人。
沈讓要乖乖認錯,一開始就來噓寒問暖還好,可惜他一開始就縮頭不出,甚至還到處嚷嚷是她勾引他不成反咬一口,將最後一點“情麵”都磨了乾淨。
自古紅顏多禍水,這畏娘如此美貌,既然是要進京入王府的,日後造化還不知如何。
要是真受了寵得了哪位王爺的重視,和她結怨的沈讓以後還不定怎麼倒黴。
馬文才也沒想到自己隻是病急亂投醫之下的“交易”,會惹出這麼多事情,老天是真的眷顧他們馬家。
“話說回來,徐之敬居然會治她,真的不是因為她特彆好看嗎?”傅歧臉上有些紅意,壓低著聲音偷偷摸摸地說:“我今早回房去換衣服,看見徐之敬把畏娘衣服脫完了,拿個小木槌在她身上敲敲打打……”
“傅歧!”
“傅歧!”
這個年紀的男孩對這種事情最是好奇,一說起漂亮女人,特彆是妖豔的不正經女人,幾乎沒什麼罪惡感,往往越是禁忌說的越發起勁。
若祝英台不在這裡,馬文才和梁山伯也不介意就此事發表些意見,甚至有可能隨著傅歧的話題再“深入”開展一些……
可現在祝英台在這裡,這種話就不好多說了,尤其這話題,咳咳,實在太過有顏色了一點……
“都是男人,假正經什麼啊!”
傅歧卻是個越反對越來勁的,以為他們隻是不好意思,瞪著眼睛說:“我就不信徐之敬不喜歡女人,不喜歡摸什麼起勁!不喜歡還叫人把畏娘抬到他房裡親自治?我們當初為了救劉有助費了多少周折,他一見是個女人眼睛就直了!”
“他自己都說了,諸科之中獨沒有婦科的經驗,你怎麼老是想歪!畏娘不是良家,願意用‘研究’做醫資讓徐之敬診治,也沒什麼吧?”梁山伯趕緊打斷了傅歧的猜測,“既然是研究婦科,看看摸摸也沒什麼。”
隻是他越這麼說,其他人就想的越香豔,不通人事的馬文才幾人還好,被認為最“單純”的祝英台腦子裡出現的,卻是“愛的□□”或是“青春期咳咳啟蒙教育”等一係列不可言說的口口口片和口口口文。
“也許徐之敬也是個悶騷的,畏娘真能願意?”
這麼一想,她頓時有些小激動的,情緒激動之下雙頰帶著紅暈。
“這麼研究來研究去,摸來摸去,哎呀呀,太羞恥了!”
看見祝英台“臉紅”了,梁山伯和馬文才更是不可能讓傅歧再口無遮攔下去,一個拍著他的肩膀,一個胡亂的轉移著話題,硬生生打斷了接下來的討論。
“馬公子可在上麵?”
一聲呼喊打斷了幾人胡亂開著的玩笑,也將甲板下閒逛的船夫們嚇得抱頭鼠竄,生怕自己說的話被祝英台聽到了耳朵裡。
馬文才探出身去一看,是陳慶之身邊帶著的幾個侍衛。
“何事?”
“船上的大管事來說了,一天後到陽羨,我等今日就要做好下船的準備。我們不是順水行舟,車隊又是空車簡行,此時其他人應該已經在陽羨等著和我們彙合了。”
“這麼快?”
馬文才在湖上不辨方向,沒想到船行的這麼快。
“這是周家最得力的商船,有風起帆,無風輪槳,行的比其他船要快些。”
更何況差點出了人命,那女子也不知道會不會死在哪裡,周家怕惹人命官司給這船招來晦氣,所以跑的更快,居然硬生生把後麵跟梢的船給甩了,也是件幸事。
“好的,我這就叫下人準備。”
馬文才在船上憋了這麼多天,反複修改過的家書正迫不及待的要寄回去,聽到陳慶之來人說要下船,自是迫不及待。
現在就有一條明路就在眼前,雖然路上辛苦些,可隻要是生路,能打破馬家的僵局,便已經是通天大道,心中像是拋下了一個巨大的包袱。
更何況他不是一個人在背負著這些,他父親也好,他父親門下的門客們也好,都會為了馬家未來的前程禪精竭慮,動用一切能用的資源。
沈讓?
就如祝英台所說,這樣的紈絝子弟,既然上輩子都沒有上進,這輩子也就是在女人羅裙下廝混的份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