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後來回想起來,我父親出事的前幾天,他曾開玩笑一般跟我說,府衙裡書房的梁柱有幾根生蟲了,不知道能不能撐到我當縣令那一天。又說若是我當上了山陰縣令,記得修一修那幾根梁柱。”
梁山伯眼眶微紅。
正因為他從小就“豪言壯語”要當山陰縣令,所以他父親和他說起什麼關於將來當縣令的事,他都理所當然。
“家父那時見我不以為然,還重複了一遍,要我記住,我那時滿口答應,後來想想,我那時小,不知道當上山陰縣令那麼難,家父難道不知道麼?他為何一定要我記得修葺梁柱?”
所謂官不修衙,客不修店。山陰這樣的縣衙,各種房舍加起來有幾十間,要經常修或隻修一間太過麻煩,最常見的方法是一次性修葺完成。
但官員極少有在一個任上很多年,沒必要大肆修葺。
修葺衙門需要向上級申請撥款,審批麻煩不說,還給上級落下一個“靡費”的印象影響政績考核,所以隻要衙門建築不是太礙觀瞻或有倒塌之虞,州縣官絕對不會自動想起來去維修,衙門建築也就經常是破敗模樣。
“你是說,你懷疑你父親把‘證據’放在了山陰縣衙曾經的那間書房裡?”馬文才一點就通,馬上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是。”
梁山伯點頭。
“我父親去後,那間書房也被人盤查過,但是沒有發現任何異樣的東西。我花錢問了衙門裡負責打掃的粗使役人,他說後任的縣令忌諱我父親在任上死於非命,那間書房就再沒有用過,而是另用了一間做書房,那一間房早已經破敗許久,用來放了雜物。”
“你求我幫你,要幫什麼?”
馬文才聽到這裡,眉頭已經皺的死緊。
能讓梁新這樣隱瞞的“秘密”,絕不是什麼小事。
“我也想進山陰縣衙悄悄取回我父親的遺物,可從我父親話中的意思看,那東西十有**是在書房頂上哪根被蟲蛀過的梁柱上……”
梁山伯滿臉難色,“我家的事在山陰不是秘密,山陰縣衙裡的吏員一半都認識我,我想進山陰縣衙很是困難。”
“就算我找到了什麼樣合適的理由進了衙門,可要爬上一間已經廢棄不用的柱子上找東西,實在是難事。”他歎息,“我又不是什麼身手矯捷的大盜,在沒有梯子、沒有幫手的情況下上房梁,簡直是癡人說夢。”
“山陰縣是大縣,山陰縣衙不是什麼荒僻地方的小縣衙,雖說我還記得縣衙裡大部分的路和房間,可我連怎麼進去都摸不到門路。”
梁山伯滿臉無奈之色,“說實話,這件事讓我為難了許久,有一天夜裡我甚至想過偷偷翻牆入縣衙,可還沒到牆邊就有好幾隻狗吠叫了起來,我隻能作罷。”
“後來訪問官召我,我又被允了鄞縣縣令的缺,原也想著等我當上了鄞縣縣令後,可以以‘同僚’的身份去拜訪現任的山陰縣令,但前幾天張伯……哦,張伯就是之前曾借我父親《公羊傳》的那戶人家。”
他說,“張伯來信,說是家中書室被人偷了,丟了不少書,那本錯還的《公羊傳》也在其中。”
此言一出,馬文才震驚道:
“這麼多年過去了,你身邊居然依然還有人在監視著?”
“隻怕不止如此。”
梁山伯苦笑,“應該是曾借我父親書的那幾戶人家裡都留有眼線,而且已經留了十幾年了……”
馬文才駭然,半晌後怔怔道:“什麼樣的秘密,竟然值得人如此隱藏?”
他的直覺告訴他,這件事一旦被發現了,必定是驚天的陰謀。
“不僅如此,我重回會稽學館這幾天,夜裡總覺得有人影在屋外閃過,可留意去看,又沒發現什麼人。甲舍裡的士生大多沒有回來,我一人獨住傅歧的屋子裡,又不似其他士生帶著侍衛,想要窺探再容易不過。”
他慶幸道,“還好你們都回來了,祝英台和你又帶著侍衛戒備,那人若再想刺探,就沒有那麼容易了。”
“你想我幫你取回那本士籍?”
馬文才問。
“如果是那樣,那也太讓你勉為其難……”梁山伯搖了搖頭,“你也不過是一介學生,就算是吳興太守之子,也管不到會稽郡來,我隻是想,你素來機智,又多計謀,也許能替我想個法子,進那山陰縣衙。”
聞言後,馬文才眨了眨眼,看了梁山伯半天,但眼神卻飄忽不定,顯然是正在出神。
梁山伯也不催促,隻靜靜等待他的決定。
“若是之前,我恐怕沒有法子。”
馬文才的眼神從梁山伯身上移開,伸手入懷,掏出一物。
“……但那日船破漏水後,我從水裡撿了此物……”
他張開手掌,掌心裡躺著一枚銅牌。
看到銅牌上的字,梁山伯驚呆了。
“你,你好大膽子……”
這下,換成梁山伯瞠目結舌。
作者有話要說: 我這幾天要出遠門,15號才回來,期間不能保證日更,但回來後一定保持更新穩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