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將事情對鄭縣令一說,膽小懦弱的鄭縣令滿頭大汗:
“這,這都是什麼事啊?又是自儘的,又是失蹤的,還有得了病的……”
“鄭公,依小的看,既然是侍禦使辦案,那查的必定是位高權重之人,無論是侍禦使也好,被查的人也好,兩邊都是我們得罪不起的人,不如就按那位侍禦使大人的意思,就當什麼都沒發生過。”
老捕頭思忖著說:“左右這歹人已經服毒自儘了,等會兒小的就和徒弟將此人搬到後麵牢獄裡去一丟,過幾天抬出來,就說是暴斃的死囚,沒人會查。鄭公一沒貪贓枉法,二沒草菅人命,這事算不到山陰縣頭上。”
一具沒身份的屍體,誰會給他伸冤?
“我也是這麼想的,就是不知道怎麼辦才好。”鄭公聽到老捕頭的話,如臨大赦,連連點頭。
“那就勞煩班頭了。”
於是乎,這麼一具讓人棘手的屍體,竟就這麼隨便被處置了。
***
兩日後,會稽學館。
“所以說,你們就這麼丟下那具屍體,自己跑回來了?”
傅歧的屋子裡,祝英台幾人聽得津津有味,聽到緊張之處,不由得為傅歧捏一把汗。
“我也覺得這麼做有點冒險,不過徐之敬說那縣令膽小如鼠又怕丟官,肯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裝作什麼都沒發生。”
傅歧誇張地扭動了下胳膊。
“就是可憐了我,將屍體背過來背過去,簡直晦氣!”
“不這麼做也沒辦法,我又沒本事把一個大活人變沒了,要是再留下去,還不知要費多少唇舌,乾脆趁那縣令中了藥不能蘇醒將事情掩蓋好,丟下一封書信連夜跑了。”
徐之敬一邊說,一邊看向手邊的木匣。
“更何況東西已經到手,我總覺得實在太順利了,擔心遲則生變,連夜出來也是好事。”
他們丟完了屍體,留下了信,趁著府衙裡的衙役和看門犬都沒蘇醒過來,連夜翻牆出去,找了個暖和的地方窩了一晚,等天一亮便出了城門。
他們去山陰的時候是下雨,人人披著蓑衣鬥笠,自忖不會被人記住長相,出城時隻要換一身華衣便是一副貴公子帶著家丁遊玩的派頭,也不會被人盤查。
為了防止人跟蹤,他們連驛站都不敢住,也沒有和其他人同路或是租借車馬,是硬生生走回來的。
好在山陰縣就在會稽學館不遠的地方,又有當初浮山堰地界落難的經曆,否則還真不一定能忍受的下來。
“那信上,是塗了磷粉?你還帶著那玩意兒?”
祝英台好奇地問徐之敬。
“你竟知道?”
徐之敬一愣,不以為然道:“不過是些小把戲。”
“想不到醫家除了精通醫學、藥學,連化學都要通曉啊。”
祝英台心中佩服至極。
“不知道和他合作,能不能製造出一些防身的東西。”
“諸位的大恩,梁山伯無以為報,此生此世,諸位若有所求,梁某必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梁山伯聽得其中還有這麼多波折,甚至傅歧還為他擋了一刀,實在是感激涕零到有種在做夢的感覺。
他曾以為自己要謀劃無數年、要做到縣令那個位置,要擁有極多的人力、物力才能拿到手的東西,竟就在眼前。
而那個謀劃之人……
梁山伯看向微笑著坐在那的馬文才。
……他甚至根本都沒有親自出麵。
“得了吧,我要混到讓你赴湯蹈火的地步,那我得混的多慘?”傅歧拍了拍梁山伯的肩膀,大笑道,“我可不希望用到你報答的時候。”
徐之敬也無所謂地彈了彈指。
“我不是幫你,你彆自作多情。就算欠了人群,我也是找馬文才要。”
馬文才啼笑皆非。
“所以那冊簿上寫了什麼?”
提起冊簿,徐之敬和傅歧兩人這才麵色一整,打開木匣,一邊翻到可疑之處,一邊將傅歧之前的推論和發現說與幾人聽。
梁山伯對朝中大臣並不了解,祝英台對政治權謀也是一知半解,兩人聽得都有些雲裡霧裡。
梁山伯隻死死將這幾個人名記在心裡,他知道自己父親的死即便不是這幾人下的手,也一定和這幾人有關。
“我讓傅歧去信查一查這永元年間出鎮石頭城的南中郎將是何人,他們大多是南徐州遷來的,有的還是因功入仕,這南中郎將必定是極其顯赫的人物……”
徐之敬指著其中幾行字說。
“不必去查,我知道這南中郎將是誰。”
馬文才一聽到這幾個字,眼神中便透出一絲危險。
“咦?”
這一下,屋中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視到馬文才身上。
“之前因為崔廉和酈道元的事,我好奇查了下這位的過去。”
馬文才不緊不慢地說。
“建武三年到永元年間,確實有一身份顯赫之人,位高權重,可以將人隨意入仕。而南中郎將,隻是他身兼數職之中,職位最低的那個。”
“他除了是石頭城的南中郎將,還是都督荊益寧雍梁南北秦七州軍事,南徐州刺史……”
馬文才看著怔愣著的幾人,發出一聲歎息。
“……他是前朝東昏侯蕭寶卷的親兄弟,建安王蕭寶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