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彆提人還需要排泄。
如此潮濕,沼氣四溢的環境裡,臟東西無法處理,人也走不出來,孩子還蜷縮在一起,所渲染的氛圍隻有死寂。
難怪衍卜寸現在潔癖的要命,那時候他蜷在角落,饑餓感不斷席卷著他,等到同伴們吃儘烙餅,精神也日漸崩潰的時候,幼年的小寸做出了最大膽的決定,那就是開始剜肉給他們吃。
匕首是從前帶進來的,很是鋒利,但絕對砍不斷鐵門的桎梏,他隻能將刀尖對準自己沒有多少肉的瘦小的手臂上,喂了幾個人後,才覺根本不夠,他轉而又從大腿上來割。
如果他們沒力氣吃進去,那小寸就將肉塊切的更碎一些,再往對方嘴裡塞。
而這不知多少個日夜裡,衍卜寸卻越發恐懼於自己身上的變化,為什麼自己失血這麼多,竟然頑強的還沒有死?
甚至於,那些個吃下自己肉的孩子,仿佛添進胃裡的不是救命的果腹食物,而是如吞喂了毒藥般。
他們和那乾噎不下去的烙餅似的,在短時間極速變硬變冷,最終在某一個不知白晝還是黑夜的日子裡,悲哀又不甘的咽了氣。
褐深的臟汙血跡流淌又乾涸,濕潤熱切條件下的屍體開始反軟勁,逐漸在密閉的空間裡揮散出屍體的腐臭味道,現在,這裡僅剩小寸一人在苟活著。
沒有終點的囚禁,讓衍卜寸變成了怪物。
衍光善會稱讚自己的傑作嗎?
例如他親手創造出了這隻因餓到極致而瘋魔,名為衍卜寸的野獸。
那時衍卜寸精神失常,風卷殘雲地蠶食著那第一個遞給他烙餅,叫做福福的孩子,當時的自己沒有鋒利的犬牙,啃咬屍體的時候卻還是發狠的要命。
可直到自己的胃裡被添上腥臭的充盈,小寸又被那種惡心到想嘔吐的身體抗拒所衝醒,他的半張臉沾滿碎肉,往下一看,才意識到自己正在吞吃同類……
小寸不可置信,他竟然在拿這群,因給自己帶來善意,卻無端承受災禍的孩子果腹?
他放下手裡的屍體,那股頂上來的反胃感,使他哇的一下吐地稀裡嘩啦,他感覺胃酸翻湧,崩潰的眼淚奪眶,啜泣的如發現真相而徹底崩潰的幼獸,可他再做什麼,都無法挽回現在的狀況。
那年的衍卜寸隻是個孩子,也僅是個孩子,他沒辦法想到更多,能夠合理化自己當時行為的理由。
他罪孽深重,且沒有辯駁的餘地。
而等到這一刻,衍光善想看到的盒內相爭,蠱王既定,小寸成為唯一的勝者的目的已經達到。
大牢的鐵鏈終於被卸了下去,衍光善提著一盞不滅的長明燈,襯得那衣袍獵獵,潔白無瑕。
與此同時,年幼的小寸抬頭,被衍光善的陰影與黑暗所吞噬。
他清楚,自己終於成為了小叔想要的,
怪物。
黑瞎子似乎轉醒了,他的意識恢複的很快,就是沒什麼精氣神,懶懨懨地將頭枕在張祈靈的肩膀處,感受到他動彈的張祈靈,臉上的淚痕早已不見蹤影,仿佛從未哭過。
“醒了?”誰料最先問這句話的,反而是衍光善。
空間裡的環境暗了很多,似乎是為了讓久處於黑暗的黑瞎子感受到安全感,很是貼心,不過看起來,應該不是沒有行動力的張祈靈做的。
反而是衍“大善人”所為。
眯著眼向前看的黑瞎子,才發現在張祈靈背後的衍光善,像個看著自家老婆蝸居在小三懷裡,又不敢反駁的原配,他正悶悶地用上一代張祈靈的屍骨,去戳堅硬的地麵,看起來倒有些小孩樣。
不過黑瞎子可不管他,直接在墨鏡後翻了個白眼,但聲音柔和的去詢問張祈靈,“祈,放下我吧,是不是抱著太久,手都酸了?”
他說話的時候,下巴會輕微蹭著張祈靈的肩頭,感受到摩擦的張祈靈偏了偏頭,正巧將自己的臉埋在黑瞎子茂密的頭發裡。
該死的身高差。
“不酸。”張祈靈又將頭轉了回來,似是怕對方不信,接著道,“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