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多月後,已是深冬。大溟宮下起了鵝毛大雪,霜天素染,寒意料峭。
永樂宮。
浮瑤為一身銀白鎧甲的蒼梧淮披上銀狐輕裘鬥篷,指尖在衣襟袖擺處一捋而過,蓬鬆的皮毛一點一點變得平整。
臥床養傷數月,蒼梧淮清減了些許,顯得身量修長高挑,側臉棱角越發分明,五官已逐漸褪去稚嫩和過分秀美的氣質,愈顯眉眼利落、身形清俊挺拔,靜默無言的時候,竟有幾分沉穩從容的模樣。
此刻,他微垂著頭,眉眼含笑,視線在浮瑤臉上流連不去,臉上神情格外滿足。
“此情此景,就像做夢一樣。”他噙著笑,麵對浮瑤,輕聲道:“每天醒來一睜眼,想到距離你成為我的妻子又近了一天,便覺得幸福得有些不真實。”
他的傷勢已然大好,浮瑤日日守著他,親眼看著他背上的傷痕一日簽過一日,直至最後完全沒有了蹤影,不由得歎為觀止——少年人的體魄就是不一樣,那麼深重的燒傷,竟一點痕跡都沒有留下。
蒼梧淮傷勢痊愈後不久,禮部便送來了重新擬定的大婚日子——來年的三月十八,正是冰消雪融、麗花春盛的好日子。
蒼梧淮卻對那個日子格外不滿——太久了,現在不過冬月,距離來年開春還有小半年,是在太過難熬了。蒼梧淮硬是要禮部重新挑了年前的日子來,最後還是聖上拍了板,就按禮部定下的日子,三月十八大婚。在此之前,聖上還把統領聖京城禁軍的虎符正式交給他。
眼下,蒼梧淮肅容整裝,正是準備去往城郊,正式接管城外的禁軍隊伍。
“殿下。”在他的灼灼目光注視下,浮瑤臉頰一色,羞赧一笑,輕嗔道:“就要出城接管兵馬了,怎還滿腦子無關緊要之事?”
“因為不舍與你分開啊。”蒼梧淮眉心微擰,歎了一口氣,道:“此去不單單要接管禁軍,還需清點兵馬軍糧、與前統帥交接,整肅隊伍,少則數日,多則月餘才能回宮,這麼多天看不見你,可教我怎生是好。”
自那夜太醫院大火過後,蒼梧淮便不由分說把浮瑤接進了自己的宮殿永樂宮,安置在偏殿。兩個月來,蒼梧淮臥床養傷,浮瑤貼身照料,日日形影不離,雖無肌膚之清,卻越發如膠似漆難分難舍。
浮瑤低頭整理他的衣帶,輕聲笑道:“殿下慣會說好聽話哄人開心。日日對著我有什麼意思,怎比得過統領禁軍。”
“若是可以,我才不稀罕什麼禁軍虎符。”蒼梧淮一撇嘴,目露不屑:“隻是近日以那姓袁的為首的一眾世家勢力越發猖獗,與東宮聯手打壓魏氏一脈,隱有坐大之勢,甚至在朝堂之上公然駁斥蒼梧澤。蒼梧澤顏麵受損,魏氏又是外戚不可信任,這才想扶持我與之抗衡。雖說蒼梧澤給了我號令禁軍的虎符,不過是借我之手打壓世家勢力罷了,並非真正信任仰賴我——”
說到這裡,蒼梧淮的目光從浮瑤臉上一掠而過,話音陡然一頓。
浮瑤微微抬頭,往向他的目光專注而熱切,眼眸閃閃發光,煞是好看。
“啊……對不起,我隻顧著自己說話。”蒼梧淮撓撓頭,雙手搭在浮瑤肩上,抱歉道:“與你說朝堂上的事,會讓你覺得很無聊吧。”
“不,非常有意思。”浮瑤搖搖頭,很輕地笑了一下:“從前在家裡時,哥哥也常常對我說朝堂上的事……”
說著,不知想起了什麼,她忽然眉心緊鎖,抓住蒼梧淮的胳膊,麵色凝重,憂心忡忡道:“我聽哥哥說,北溟八大世家實力強橫,同氣連枝,朝中官員大多是世家子弟,大權在握,勢力不容小覷。當年陛下與哥哥欲削弱世家之權推行新政,還未來得及付諸行動,便先後倒了大黴,一個一病不起,一個重傷昏迷,現在陛下又想利用你來牽製世家勢力,如此一來,你恐怕會有危險……”
“我又豈會害怕他們?”蒼梧淮一挑眉,眼角眉稍儘是少年人仿佛與生俱來的意氣風發:“世家那些老貨,我早看他們不爽了,若非有他們在身後縱容撐腰,先皇後豈敢殘害我與母妃!”
浮瑤欲言又止,良久才道:“殿下……千萬要小心謹慎才是。”
“好。”蒼梧淮唇角一勾,目光頓時柔和許多,捧著她的臉道:“瑤瑤,且再等我一段時間,待我從城外回來,定以全副儀仗、十裡紅妝聘你為妻。”
浮瑤淺淺笑道:“說得好似我有多急似的,分明是你天天念叨著要成親,我便是再等個一年半載也是無妨。”
她笑起來時,眉毛彎彎,眸底似有華彩流轉,惹人見之蕩魂,可蒼梧淮卻擰緊眉心,咬牙切齒道:“一年半載?好狠的心,哪有妻子忍心與夫君分彆如此長久的?是該好好振振夫綱。”
說著,他捧著浮瑤的臉,迎著她懵然的視線,就這麼俯身吻了下來。
那是一個比過往任何一次親吻還要熱烈渴望的吻,與平日裡的溫柔謹慎不同,像是對她的唇齒肌膚莫名饑渴,銳利的薄唇覆蓋過來的一瞬,靈舌帶著難以遏製的占有欲望輕鬆撬開齒關,侵門踏戶般闖了進來,轉眼便強硬地占據了她溫熱濕軟的口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