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京城郊,禁軍營地。
蒼梧淮與隨行親信被聞訊而來的前任禁軍統領方之用帶領人團團圍住。
“方統領這是什麼意思?”蒼梧淮抬了抬手,示意隨從少安毋躁,原地待命,自己則獨身下馬,朝方之用所在的方向緩步走去。
他雖哈哈很年輕,又生得俊美無儔,神清骨秀,麵容上還帶著少年人來不及退去的青澀,平日裡很難讓人覺得威嚴赫赫,可此刻就這麼孤身走過來時,周身上下亦散逼而出的熾烈壓迫感。
對方到底是皇子,需得好好應付。方之用無聲地深吸一口氣,勉強定了定心神,一捋發白的胡子,迎著蒼梧淮的視線,不疾不徐理所當然道:“集結兵馬能有什麼意思?自然是要殺你。”
蒼梧淮仿佛早有預料,不怒反笑道:“方統領的膽子和口氣一樣不小?怎麼?你打算指使陛下親自培植的禁軍殺我不成?”
“有何不可?”方之用從腰間摸出一物,高高舉起,令在場之人都能清晰看見:“虎符在此,眾人聽令,吾皇親口諭令,速將蒼梧淮斬於劍下!”
此言一出,在場眾禁軍將士無不瞠目結舌,麵麵相覷,一時間無人擅動。
禁軍大營雖在城外,但禁軍將士時常出入聖京城與大溟宮,並非對城裡之事一無所知——
陛下剛認回了三皇子,怎麼轉眼就下令要殺死他呢?
無緣無故下旨殺人,如此做法,並不是陛下作風……
與此同時,蒼梧淮微微虛了虛眼睛,將在場眾人的反應儘收眼底。
果然,蒼梧澤是對的——方之用果然早就已經背棄皇帝,與世家勢力沆瀣一氣,若不及時收回禁軍的統帥之權,恐怕要不了多久,整個北溟都要改名換姓。
雖然心中仍對蒼梧澤心存難以化解的怨恨,但他不得不承認,對方對眼下朝堂局勢的掌控能力是他遠遠也追不上的。
“方統帥,這話你說出來,自己信嗎?”蒼梧淮麵朝方之用嘲諷似地笑了笑,剛張口準備說些什麼,眼角的餘光卻冷不防掃見圍在身側麵麵相覷的禁軍隊伍之中,忽然有一張陌生的麵孔眸底凶光一閃,衣角微微拂動,仿佛衣下藏了什麼東西。
不好的預感緩緩爬上心頭,回過神來時,人類對於危險來臨時近乎本能的恐懼幾乎將他整個人淹沒。
不對,此處很是危險!
蒼梧淮閃身而出,轉身欲朝那鬼鬼祟祟之人掠去時,沒曾想對方竟先他一步,冷不防從腰間抽出一根手肘長短的尖刀,毫不猶豫朝他刺來!
*
袁淑珍的聲音在陰森的刑牢裡回蕩:
“那就用刑吧。”
典獄官應了聲“是”,幾名掖庭宮女隨即走了出來,站在捆綁著浮瑤的巨大刑架上。
典獄官從木盤裡提起刑具,沿中間打開一分為二交給兩個為首的宮女。
大溟宮就是大溟宮,就連刑具都比彆處精巧許多。
獄卒呈上來的拶子不同於尋常官府所用夾棍,每一根原木都打磨得很是光滑,左右兩片可拆卸一分為二單獨使用。此刻浮瑤被粗長的鐵鎖牢牢捆縛在“十”字形行架上,雙手被迫朝身體兩側平伸,四名宮女分為左右兩組兩兩走到一邊,而那可以一分為二的夾棍,仿佛畢竟是為了此刻毫無自由可言、連手指都無法動彈的浮瑤量身定做一樣。
四名行刑宮女兩兩站在浮瑤左右兩側,隻聽太子妃一聲令下,訓練有素的宮女們同時出手,抻開她因緊張和本能的恐懼緊緊攥著的雙拳,把十根水蔥似的纖纖玉指一一塞進夾棍縫隙中,待典獄官一聲令下,幾人同時用力拉住拶子兩側的麻繩往相反的方向用力收緊!
“啊——”
鑽心刻骨的劇痛隨著她們的動作倏然而至,浮瑤忍不住仰頭發出一聲痛叫,修長的脖頸抻直到了不可思議的地步,頸側細弱的經絡猛地凸起,臉色煞白,額頭生出一層密密咂咂的冷汗。
十根手指像被鋒利的鍘刀同時切斷,火辣辣的熾烈劇痛在雙手間陡然炸開,她仿佛能感受到十根指骨在自己的皮肉下寸寸斷裂。
“嘖嘖。”典獄官發出一聲淺薄而虛假的憐惜,搖頭歎息,“本官念在姑娘身為官家小姐,才沒讓底下的人下了狠手用刑,硯姑娘若是連這種程度都受不了,接下來本官動了重刑,姑娘可該如何承受?倒不如老老實實告知娘娘,究竟是何人指使你縱火焚燒太醫院、蓄意破壞太子殿下國婚一事?”
“火……不、是、我、放的!”指尖劇痛鑽心裂骨,連帶著她的聲音都跟著斷斷續續,有氣無力,卻不減其中難以掩飾的深深嘲諷:“娘娘和……和大人……如此做法是想屈打成招嗎?”
“當真不知死活!”典獄官怒罵一聲,悄然抬眸瞥來一眼太子妃。
袁淑珍此刻捧著茶,兩指撚者茶杯,動作輕緩地撇去蓋碗裡的浮沫,並不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