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得飛快,距離蒼梧淮在京郊失蹤、浮瑤被拘在長樂宮已經過去一個多月。
長樂宮偏殿外的一圈嶄新的格扇門是浮瑤入宮後新換上的,高大且堅固,一扇扇閉合時,即便神仙來了也插翅難飛。
一開始,浮瑤被拘禁在此,半步不得踏出殿外,甚至雙手都被緊縛著,衣食起居皆由青楓及幾名東宮侍女料理,蒼梧清則會在每日日落後前來,雖說是來陪伴她,可看在浮瑤眼中,便是親眼看著她在宮女們的服侍下進食喝藥。
“殿下沒必要如此監視我防備我。”初時,浮瑤對他視而不見態度冷淡,到了後來逐漸煩不勝煩,終於有一天,她朝他晃了晃被束在一起的雙手,冷冰冰道:“我這幅模樣,還能逃了不成。”
“我是怕你再傷到自己。”蒼梧清收斂肅容,緩緩撫摸著她的發頂,音色難得溫柔:“再忍忍,等開了春我請父皇賜了婚,便放了你。”
“怕我傷了自己?”浮瑤毫不掩飾地嗤笑一聲:“恐怕是太子殿下不知該如何向人解釋三皇子的未婚妻會出現在東宮吧。”
蒼梧清並未被她激怒,隻勾了勾唇,神情倨傲:“我為何要像旁人解釋?左右等開了春,你便是我的妃子了。”
隻要蒼梧淮一直不出現,他就會漸漸從人們記憶中淡出,很快,大溟宮將不會再有人再在意蒼梧淮此人了。
“……”
浮瑤一時無言。
陽景下落不明,貴妃娘娘毫無音訊,哥哥也情況未知……她在大溟宮中舉目無親。
從前在家中,有哥哥為她一切,後來到了宮裡,又幸而遇見魏貴妃和陽景對她百般照拂,可她焉能永遠活在他人的庇護之下?不能永遠等著旁人來解圍
沒有人能幫得了她,想從東宮脫身,隻有靠自己。
可是與蒼梧清如此僵持下去,沒有任何意義。
她要從此地離開,萬萬不可鐵了心與蒼梧清對著乾,為今之計,隻能向他服軟示弱,待他麻痹大意,再徐徐圖之,伺機逃離。
浮瑤略一思忖,下定決心,垂著眼眸,蝶羽般的長睫輕輕顫了顫,很輕地呢喃一聲:“你……說真的?”
她的聲音又輕又軟,小心翼翼,與片刻前的冷若冰霜不同,帶著些許示弱的意味,無端惹人憐惜。
輕軟的話音撩撥得他心魂動搖,理智一時如雲煙潰散,蒼梧清為之一怔,根本沒能聽進她說了些什麼,過了半晌才輕咳一聲,問:“你說什麼?”
浮瑤悄悄一抬泛紅的眼梢,很快複又垂眸,輕聲又問了一遍:“你當真……不介意從前種種,願再娶我為妃?”
“當然。”蒼梧清稍一愣神,很快又回過神來,按著她的肩膀垂首看著她,一字一頓鄭重道:“一直以來,你都是我唯一認定的太子妃人選,我心悅你,未曾更改。倒是你,究竟是真的想通了,還是故作姿態欲使我麻痹大意以伺機離開?”
心中盤算幾欲被人看穿,浮瑤心頭一顫,卻還強撐著臉上神情不變,麵不改色道:“我想沒想通都不能改變殿下的決定,與其到時候被強押著上花轎,還不如主動接受既定的結果,還能給自己保下幾分體麵。”
蒼梧清目不轉睛盯著她:“這麼說,你的意思是……”
“……”浮瑤緩緩抬起眼簾,視線落在他俊朗深邃的麵容上,仿佛在用目光評估他,過了好一會兒,又悄然把頭瞥向一邊,避開他的灼灼視線,微微發顫的聲音顯得羞赧又局促:“殿下厚愛,浮瑤卻之不恭。”
蒼梧清一向威嚴冷肅、不苟言笑的麵容上第一次展露出明顯歡喜恣意的笑意,乍一看去,那樣意氣風發的笑容,竟與蒼梧淮有三四分相似。
“想通就好,想通就好!”蒼梧清大喜,傾身朝浮瑤靠了過去,在她略顯蒼白的臉頰上落下一個心滿意足的親吻。
“可是殿下宮中已經有了正妃。”浮瑤卻很輕地搖了搖頭,故作為難,音似呢喃道:“哪裡還有浮瑤的位置呢……”
“這有何難?”蒼梧清的俊顏一下舒展開來,雙臂不由自主緊了緊把她往懷裡帶了帶,輕鬆一笑,道:“按照東宮規製,太子可有正妃一人、側妃二人,侍妾若乾,怎會沒有你的去處?你放心,雖是側妃,暫時屈居袁淑珍之下,我也不會讓她再有機會欺你辱你,你隻安安心心養好身子,等開了春嫁入東宮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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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過了月餘,已經至深冬,北溟地處北域,接連下了大半個月鵝毛大雪,推開窗欞往外看去,隻見千山素雪,銀裝素裹,天地間一片白茫茫的雪霽無瑕。
青楓服侍浮瑤披上厚實柔軟的銀狐披風,往暖手爐裡添足了炭火,仔仔細細檢查妥當了,才打開偏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