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被衝天的火光映照得亮如白晝。
一群手持宮燈和火把的宮人侍衛把宮道出口團團圍住。浮瑤出現在出口時,一圈錦衣佩刀的侍衛自發朝兩側分開,麵色陰沉的蒼梧清越過人群走了上來,火光下模糊不清的視線冷冷落在浮瑤臉上。
蒼梧清略微垂目,淺淺打量一番她臉上神情,隨後朝她伸出一隻手,語氣平和道:“瑤兒,天色已晚,該回宮了。”
他說話時,神情和聲音都算不上可怕,甚至還帶著些許商量的意味,可仿佛與生俱來的強烈壓迫感仍駭得浮瑤原地退了半步。
“你……你怎會在此?”看到蒼梧平的瞬間,浮瑤渾身透涼,被他冷冰冰的視線一掃,更是雙腿發軟,驚駭欲死,若不是咬著牙強撐著,恐怕已經癱軟在地。
同時,她的視線的餘光掠過四周,一個令人脊骨生寒的可怕想法陡然在腦海中升起——
她與貴妃約好在此彙合,可本該出現在此地的貴妃娘娘不見蹤影,倒是她最不願意見到的蒼梧清不請自來,莫不是他早已察覺不對,早早趕往此地,控製住了貴妃守在出口等待甕中捉鱉?
貴妃娘娘身上疑罪未定,若被人發現試圖離宮,豈不是會被人汙為畏罪潛逃?
這麼算起來,便是她連累了貴妃。
浮瑤猛地變了臉色,睜大眼睛緊緊盯著蒼梧清,難以抑製心中的懊惱不安,顫聲問:“貴妃娘娘呢?你把娘娘怎麼了!”
蒼梧清的臉色瞬間冷了下來,沉聲問:“浮瑤,此時此刻你就沒有彆的話對我說嗎?”
縱使浮瑤心急如焚,也能捕捉到他話音裡的森寒之意,可他既然早早帶人守在此處,定是有所籌謀,自己行為敗露,強辯無用,索性閉口不言,隻在心中暗恨自己計劃不周,連累貴妃。
蒼梧清見她低眉斂目,還當她已心有悔意,不禁稍緩語氣,斂去幾分厲色,隔空問道:“瑤兒,過來吧,與我回宮。”
浮瑤低垂螓首,沒有應聲,被侍衛宮女團團圍住的飛凰殿後花園一時間安靜如死,隻能聽見夜風拂過樹梢和枝葉時發出的簌簌響聲。
她背抵著石道出口一動不動,低斂的眉目間看不清表情。
差一點……就隻差一點點了……
大溟宮供宮人行走的隱秘石道四通八達,有兩個可以直通宮外的出口,其中一個就在距離飛凰殿不遠的禦花園中。
隻差一點……禦花園的出口距離此處不足半注香的時間,隻要走到下一個出口,她就能如願離宮尋找蒼梧淮去了。
而今功敗垂成,不但脫身無望,還讓貴妃深陷更加無助的困境之中,教她如何能夠安心。
浮瑤麵色發白,在蒼梧清的注視下又往後退了一步,背對著石道出口,輕而堅定地搖了搖頭。
夜深露重,寒意刺骨。披在身上的毛皮大氅早就不知被甩到哪裡去了,被夜風一吹,浮瑤臉色更加蒼白,雙唇都因或許寒冷而失了血色。
蒼梧清將她明顯抗拒排斥的反應儘收眼底,可當著下人的麵,仍隻能強壓心中怒氣,好聲好氣道:“瑤兒,何以還在磨蹭?快過來。”
浮瑤仍搖搖頭,深深閉了閉眼,輕而倔強道:“不必了。”
蒼梧清臉色驟冷,話音中已然帶上些許警告的意味:“我再問你一遍,你是自己過來,還是我過去帶你回來。”
“都不必了。”浮瑤陡然抬頭,直視他的眼睛,一字一頓道:“這些日子,多謝太子殿下照拂,可三皇子殿下既然不在宮中,我也不該長留於此,還是早日出宮為好。”
蒼梧清眸光更加陰沉——先前明明說好了安心留在他身邊,待來年開春後便假入東宮,如今驟然反口,可見過去這段時間都在與自己虛與委蛇,假意裝樣!
麵對浮瑤這麼明目張膽忤逆,蒼梧清心頭一激,怒不可遏,當著眾人的麵,卻又發作不得,隻強壓怒氣,再次冷聲警告:“過來,彆逼我親自過去請你!”
當真煩不勝煩!
浮瑤深深一閉眼,疲憊又不耐道:“我為什麼要隨你回去?你我之間的婚約早已取消,蒼梧清,到此為止了,彆再糾纏不休!”
此言一出,在場眾人無不驚駭欲死。
蒼梧清……
她不但口出不敬之語,竟還直呼太子殿下尊名!
一時之間,無論是錦衣佩刀的東宮護衛,還是穿金戴銀的提燈宮女,無不麵露驚懼,屏息垂首,生怕被將來未來的急風驟雨波及。
蒼梧清心中本就蓄滿怒氣,浮瑤此言一出,激得他氣血上湧怒上眉稍,隻不過當著下屬仆役的麵,才強行壓下怒意,竭力心平氣和道:“大溟宮夜間戒嚴,閒雜人等無召不得入宮,既是我將你帶進宮裡來,你自然歸我管束。好了,不要鬨了,回——”
“我無論如何不會再回東宮!”蒼梧清話到一半便被浮瑤揚聲打斷,一字一句仿佛下定決心,毫無轉圜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