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衣局女官笑道:“這鳳冠霞帔上所用到的大小東珠共計九百九十九顆,象征殿下與姑娘長長久久愛意綿長,很是吉利呢。硯姑娘不妨一試,若有不合身之處隻管提出,微臣必當儘快修改。”
浮瑤頷首道:“那就麻煩大人了。”
正紅雙鳳繡雲瓔珞大衫霞帔被從架子上取下,宮女在紗帳屏風後一層一層除下浮瑤身上的衣裳,再為她一一穿好璀璨眩目的火紅嫁衣,朦朧的光影下,屏風上勾勒出清晰可見的窈窕側影。
未幾,輕紗屏風被人移開,身穿嫁衣的女子螓首半垂,蓮步輕移,款款而來。
燦爛的天光中,美人鬢發如雲,香腮似雪,一身燦如朝霞的火紅嫁衣,裙擺迤邐曳地,飛凰繡鳳,行動間猶如紅浪翻騰,隨著她的步履,鳳冠上的流蘇輕晃,猶如鳳鳥輕盈的尾羽溫柔拂過人心,帶來些微癢意。
此生第一次作新娘裝扮,浮瑤心中羞澀忐忑,臉頰燒起兩片紅霞,在蒼梧淮灼灼目光下,隻覺得頭頂鳳冠沉甸甸的,每向對方走近一步,腦袋便低上一分,頭臉情不自禁越埋越低,長長的羽睫微微顫動,掩去眸子裡的忽閃忽閃的瀲灩水光。
她停在蒼梧淮麵前,低垂著頭,小聲問他:“我這身衣服……可還合適?”
蒼梧淮雙眼一錯不錯地盯著她,喉頭上下一滾,隻不假思索地點了點頭,隨即馬上想起她低著頭看不見,便又啞聲道了一句“好看。”
“……”浮瑤飛快地抬了抬眼,鬢邊步搖鈴鈴作響。
“你胡說。”她說:“你根本沒看我的衣服嘛。”
“我在看你。”蒼梧淮格外直白,坦然道:“你很好看。”
浮瑤的臉頰更燙了,耳尖紅得厲害,忍不住把頭埋得更低了。
一旁的尚衣局女官麵帶笑意,走了過來幫她理了理衣帶和裙擺,笑道:“硯姑娘天生麗質,如此裝扮起來,更如神妃仙子一般,漂亮得直教人移不開眼睛呢。”
浮瑤淺淺一笑:“是尚宮局的大人們手藝非凡,巧奪天工。”
“硯姑娘謬讚了。”女官欠了欠身,又問:“姑娘試了,覺得這衣服可還合身?是否還有什麼需要修改之處!”
浮瑤略搖看搖頭,抬首望向蒼梧淮:“我這裡沒有,不知三殿下有無意見?。”
“我自然也是沒有的。”蒼梧淮拉起她的手,目光灼灼:“你喜歡就好。”
浮瑤:“我很喜歡的,謝謝。”
“你我馬上就是夫妻了,何必言謝?”蒼梧淮眼中含著笑意,抬手輕輕撫上了她的側臉,目中似有無限憧憬:“再有幾天才到吉日,真想時間過得快一些,現在就舉行大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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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宮回到硯府待嫁,硯恒等人看到她平安無恙自是喜上眉梢,隻是可惜硯茗珂傷情未有好轉,不能親眼看著最疼愛的妹妹出嫁。
硯府待嫁的日子風平浪靜,轉眼已是三月初二大婚吉日的前夜。
浩浩蕩蕩的迎親隊伍到來之前,宮裡先派出了尚衣局的女官送來鳳冠霞帔,嫁衣經過些許改動,越發精美華麗,就連浮瑤的妹妹雪芽見了,也禁不住連連稱羨。
跟著嫁衣首飾一起來的,還有掖庭派來的各宮宮女,負責給浮瑤上妝梳發。
北溟朝婚禮大多都在午時舉行,宮中的婚儀更加繁雜,光是梳妝便要耗費許多個時辰。
當日一早,天還沒亮浮瑤便被人叫起,坐在妝鏡台前任人梳妝打扮。
即將嫁為人婦,她既忐忑又忍不住期待,一想到此刻坐在妝鏡台前的自己仍是待字閨中的姑娘家,待到了夜裡,便成了蒼梧淮的妻子,要與他共度餘生,猶如做夢般不可思議,是與當初得知要嫁給蒼梧清時截然不同的心境。
墨雪青絲綰發髻,丹朱點染雙唇,身上的嫁衣燦如朝霞,寬衣廣袖,裙裾曳地,華彩堂皇,猶如盛春裡的燦爛麗花在熹微晨光中冉冉綻放。
妝成之時,窗外天光已經大亮,硯府上上下下男女老少早已忙碌起來,雖然忙得焦頭爛額在院子裡、遊廊上奔來走去,但亦難掩眼角眉稍的喜氣洋洋。
陣陣嘈雜的鑼鼓嗩呐聲中,房門被人推開,一臉喜色的白鷺提著裙擺小跑而來,額上掛著一層薄薄的細汗,雙頰白裡透紅,眼眸閃閃發光。
“姑娘,宮裡迎親的隊伍已經到了,咱們快些準備出發吧。”
話音剛落,宮裡來的一行喜娘便魚貫而入,為首的二人衣飾華麗,行止端莊,臉上的笑容可親,走上前來對浮瑤端端正正行了個禮:“姑娘,吉時已到,該上花轎了。”
小宮女手上捧著純金托盤,喜娘笑吟吟接了過來為她蓋上大紅喜帕,視野裡一時除了紅豔豔的紗緞便什麼也看不見了。
“吉時到——”
喜娘高聲唱道,扶著浮瑤一路走出院子,沿著抄手遊廊走到府門外,那裡已停著一架華麗的八抬花轎。
明亮的天光下,透過織金紅紗蓋頭,隱約可見金鞍寶馬整裝待發、金絲楠木花轎靡麗豪奢,紅紗轎簾被風拂蕩而起,暗香盈盈嫋嫋,綿延數十裡紅妝分列南北大道兩側,引來圍觀人潮止不住的欣羨目光。
喜娘嘴邊噙笑,指揮穿紅著綠的宮女在轎子旁放下簇新的紅色腳踏,轎簾被血珊瑚打磨而成的轎杆挑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