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調查中毒事件時,沈錯就一直在想,既然江秀月為了爭奪財產,能夠對三歲的親侄子下手,那有沒有可能,當初江問寒父母的死,不是一場意外。
順著這個思路查下去,還真讓他發現了一些端倪。
“車禍發生後,許多東西跟著消失了,但我找到了當年醫院的預約記錄。”沈錯說話的時候,一直在留意餐桌上幾人的動靜。
江秀月跟趙通眼底明顯閃過驚慌,讓他意外的是江老頭竟然也有同樣的反應,雖然很快就消失了。
看來,他又猜對了。
“沈錯,這是我們江家的私事,你少在這挑撥離間!”江老爺子出言警告,那雙渾濁的眼珠死死盯著不遠處的年輕人。
“我還沒說記錄上寫了什麼,江董怎麼就知道我要挑撥離間。”沈錯玩味兒的笑了笑,繼續說道:“而且你跟小江的關係,還用我挑撥嗎?”
“你!”江老爺子怒目而視,隻是他這頭孱病的老虎,早就沒了往日的威嚴。
江問寒上前一步,擋住老人的目光。他直勾勾的盯著男人的眼睛,渴望又恐懼的追問道:“那上麵,是什麼?”
沈錯翻出係統恢複的數據,把手機屏幕對準了少年——
“入院,保胎?”竟然不是預約的流產手術,而是保胎!
“這,這怎麼可能?”
少年漂亮的大眼睛裡,寫滿了震驚。
隨即他用歡喜又膽怯的聲音問道:“沈哥,你不是騙我的,對嗎?”
自從他有記憶開始,身邊所有人都在告訴他:
“你爸媽是商業聯姻,沒有感情,根本就不愛你。”
“他們經常吵架,那天因為一點小事要去打掉你。”
“你就是害死你爸媽的凶手,都是因為你!”
所以,小小年紀還不懂什麼是恨的他,卻“恨”上了父母。
而且這一恨,就是十幾年。
“小江,你爸媽從來沒想要打掉你,他們是想保護你,而且那張車禍也不是意外,是……”
“閉嘴,不要再說了!你這個騙子,你給我滾出去!”江秀月突然站起身破口大罵,眼球因為驚恐,不自覺的外凸著。
她在害怕。
沈錯輕蔑的掃了她一眼,然後繼續道:“事情發生後,那輛肇事車被飛快焚毀,路段監控也湊巧壞掉,在警察還沒調查出結果前,一切就已經塵埃落定了。”
“江女士,那年你剛剛回國,要是沒人幫忙,憑你自己根本完不成這個計劃。”
“我說的幫手,不是趙通。”
話音落地,屋內頓時陷入了一片詭異的寧靜中。
不知過了多久,才從少年口中傳出一聲陰冷的質問,“是你做的!”
江老爺子麵色鐵青,眼中閃過陣陣恍惚。
他已經很久沒有想起英年早逝的兒子了,甚至現在,都已經不太記得那個孩子長什麼模樣。
“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真愛生下的私生女,竟然是害死了獨子的凶手。
十九年前,他還很年輕。可底下的兒子卻一天天長大,麵容越來越像那個他被逼無奈,不得不娶的強勢女人。
他開始在工作上反駁他,頂撞他,踩著他的臉皮,做出一個又一個讓董事們滿意的項目。
那是外界都羨慕他後繼有人,可他嘴上應和,心裡卻無比憤怒。
他感覺權威受到了挑釁。
所以,在意識到車禍有問題的時候,江老爺子身為父親不但沒有想為兒子報仇,反倒泄憤似的銷毀了所有可能有用的證據。
兒子兒媳離世,妻子因為承受不住打擊,也跟著走了。
遲來的慈愛和愧疚,讓他留下了兒媳肚裡的孩子。
他本以為自己徹底自由了,卻沒想到在那之後,他找了無數女人,竟沒有一個能夠懷孕,他膝下隻剩下早已成年結婚的私生女。
他不得不接受女兒的建議,把外孫養在了身邊。
可前些日子,他通過神秘人的文件得知了,原來孫子身體孱弱,是女兒下了毒。
由此他也猜到了,當年那場車禍正是女兒做的手腳。
直至今日,若是有人問他後悔了嗎,他自己也不知道。
但趙瑜必須保住,這可是他寄予厚望的繼承人。
“小寒,一切都是爺爺的錯。我不該縱容你姑姑胡鬨,讓你受了這麼多的苦,可阿瑜是無辜的,爺爺……”
“爺爺知道你心裡有恨,所以就用我這條老命給你賠罪吧。”
江老爺子說完,一把奪過桌上所有的盤子,如一條流浪瀕死的老狗一樣,囫圇吞掉了裡麵的東西。
“咳,咳咳。”
“爸!”
“嶽父!”
“外公!”
三道聲音此起彼伏,俱是擔憂。
他們的腿雖然沒了知覺,但手還能動,嘴也沒閒著。
上一秒還悲憤大哭的江秀月,突然轉過頭憤怒道:“小賤種!白眼兒狼!你是要逼死自己的親爺爺嗎?”
趙瑜抓著一隻枯槁蒼老的手,更是哭得幾乎斷了氣,“江問寒!你為什麼還活著!你這樣的人隻會給彆人帶來痛苦,我恨你!”
“這世上沒人會喜歡你,你怎麼還不去死,你快去死啊!”
“小寒,放過你姑姑一家,爺爺給你抵命。”江老爺子老淚縱橫。
從知道真相到現在,江問寒一句話都沒來得及說,就再一次的成了眾矢之的。
他咬破了嘴唇,渾身因疼痛而戰栗著,連靈魂都在控製不住的大聲嘶吼。
“你想死就死,關我什麼事!”
“還有你們!殺人償命,你們本就該死!”
少年的歇斯底裡,顯得對麵幾人越發可憐。
趙瑜哭啞了嗓子,對著沈錯的方向伸出手,“沈哥,江問寒瘋了,他要殺人!你快逃出去報警,不要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