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脆兒這邊熱火朝天地準備食材,靈堂那邊已經開始有人來給死者上香祭拜,孝子賢孫的哭聲中,不時還能聽見一些蒼白的安慰。
幾個跟死者同輩的老哥姐,上完了香後就坐在靈堂口跟棺材嘮著,麵上沒什麼悲傷之色。
在他們同一輩的人看來,這年紀無病無災地去了那是喜喪啊,他們估計也就這幾年,前後腳的事情而已。
傷心都不算傷心,隻是認識幾十年的老夥伴就這麼去了,心裡多少有點空空落落。
“黃老哥啊,你就這麼去啦,你走了,咱們哥幾個也都快啦……”
“還好咱後半輩子也算是享受到了,咱去年還把泰山也爬了,我組織的好吧,正趕趟嘞,不然今年老哥哥你可就去不了嘍……”
“崔老二,你這什麼狗啃的記性,哪裡是去年,已經是前年的事兒了。”
“什麼?不是去年五月的事嗎?你、我、黃老哥,還有幺妹兒,一起報的旅遊團,1088一個人嘞……”
崔老二如數家珍地把團費都報了出來,當時他就覺得貴得很,還跟旅行團掰扯了半天優惠呢!
“二哥,你真記錯了,是前年五月。”滿臉皺紋的幺妹兒甕聲甕氣地接口,“你還非得要去看日出,還沒爬一半就坐地上不肯動了,讓人看笑話。”
“怎麼、怎麼就讓人看笑話了?”崔老二不服氣,“那些小年輕還有好多不如我的,才爬一點點就喘得跟牛似的,我還沒笑話他們嘞!”
“跟那些上大學的娃娃比,你可真不害臊……”
回鄉過暑假的大學生黃飛平剛跟著長輩上完香,走出靈堂的時候就聽見這段對話,頓時錯覺自己像路邊被無緣無故踢了一腳的狗子。
他哀怨地看了靈堂口幾位論輩分得叫爺奶的老人家一眼。
大學生怎麼了!為什麼幺奶奶一副跟大學生比很寒磣的語氣啊!
他們大學生的腿腳難道還比不過爺奶輩的老人麼!
呃……好像可能大概還真比不過……
黃飛平想起那些在景區興致勃勃爬山走路的老人家,那叫一個健步如飛,確實比不過……
他被現實壓彎的脊梁又偷偷彎下來了一截。
全然不知自己的隨口一言打擊了一個可憐的大學生,老哥姐幾個湊一起嘮嗑,就跟平時在村口大樹下聊天時一樣。
搬把椅子,拿個蒲扇,帶著一個保溫杯,期間還時不時爭執幾句,還像年輕時那般。
如果不是時不時傳來的哭喪和哀樂,根本看不出是在靈堂上。
甘脆兒熟練地切著肉,餘光不住地往靈堂瞄。
她死之前,阿爺的喪事還沒辦完,也不知道後麵如何了,她挺想在這個時代再給阿爺做塊靈牌,燒點紙做場法事。
還有她被砍頭的爹,那時候她還小,不怎麼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阿爺散儘家財才撿回爺倆的命,更是不敢給兒子收斂立碑。
甘脆兒在顛沛流離的生活中長大了,當時她還怨恨她爹為什麼要去乾那亂臣賊子的事,害的他們家都散了。
老老實實把家傳的本事學到手,到時候進宮給皇帝妃子們當禦廚有什麼不好?
就算後麵大清朝沒了,那大總統也要吃飯呀,朝代更迭總不能不要廚子了吧。
結果她爹非得去乾什麼革命……
甘脆兒理解不了,她爹也不是秀才進士啊,那些什麼革命啊、維新啊不都是秀才老爺們乾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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