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骨傳奇》全本免費閱讀
伏牛山脈遠比子昭求學問道所在的北碭山更加廣博,東西綿延八百餘裡,其地峰巒雄奇、山脈連綿,四季景色各異,山上林木繁盛,穀間水草肥美,飛禽野獸出沒,雖不便於耕種稼穡,卻利於遊牧射獵。
在伏牛山脈東端的西峽山口,此地位於盧方國都盧邑東南二百餘裡,再往東偏南百餘裡便是虎方國都虎邑,距殷都則有一千餘裡之遙。崎嶇的山道之上,兩名騎士正在驅馬前行。山道上坑坑窪窪,遍布石塊,偶爾還有如蟒蛇般爬出地麵的光滑樹根,馬蹄走在山道之上不停打滑,往日在平地上奔馳如飛的兩匹駿馬,此時行得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就會崴到馬腿,甚至失卻前蹄,跌倒在山間。
這兩名騎士行過一處山口,又轉過一道彎路,眼前頓時出現一片較為開闊的山穀,駐足此地,能夠望見遠處山巒逐漸平緩低矮,比身後伏牛山脈中高聳險峻的山峰和藹了許多。舉目遠望,這裡的天地似乎比山中的更大了一些,兩名騎士中年長的一位曾經遊曆四方,見多識廣,知道這裡已近山口,距離走出這沒完沒了的伏牛山脈已然不遠。年長騎士對身邊同伴說了幾句,一人策馬再向前行走三百餘步,確認四邊無人之後,從懷中取出一件竹製的呼哨,使勁地吹了三聲,哨聲尖利但傳出不遠。留在年長騎士身後三百餘步的年輕騎士聽到哨聲,便拿起挎在腰間的一隻號角,“嗚嘟嘟”連吹三聲。做完這些,兩位騎士便各自下馬,在路邊尋一處陽光照耀之地,一邊曬太陽取暖,一邊讓人馬都得以歇息。
約摸過了一刻鐘,一隊騎士共約三十餘騎,從先前兩名騎士來的崎嶇山路上呈單列縱隊徐徐而來。在這隊騎士中還夾雜著一些騾馬和馱牛,這些馱畜背上馱著行囊、背簍和褡褳,裡麵塞滿了禦寒之物、乾糧、酒水和各色財物。敢在人煙稀少、蠻夷出沒的伏牛山脈中行走,而且還帶著這許多牲畜財物,這些騎士自然皆非易與之輩。近處看時,三十餘騎身外裹的雖然均是粗鄙的羊毛大氅、粗布深衣或是葛麻鬥篷,但內裡卻穿著錦帛衣物,人人身上背弓挎刀,革韇中裝滿利矢,兵刃俱是精工細造,不是尋常遊騎歹徒能有之物。
三十餘騎中,領頭的黑色駿馬之上,騎乘著一位年輕雄壯的騎士,來到山穀開闊之處後加快馬速,馳到最前的年長騎士身側,便即讓出道路,勒馬駐足與年長騎士交談。不一會兒,身後大隊人馬逶迤來到,黑馬騎者任由其他騎者和牛馬通過,直到最後麵倒數第三騎,是一匹純白色的高大雄壯寶駒。此駒經過幾百裡崎嶇山道的考驗,不僅依然膘肥體壯,遠比其他馬匹健碩,更兼精氣不失,行走在坑窪起伏的山路之上,不似其他牛馬那般小心翼翼、戰戰兢兢。白馬之上的騎者乃是一位中年微髯男子,正是前番叛商稱王的目方國國君目溫。
黑馬騎者是目溫之弟,目方太史目沃,見兄長策馬經過,目沃連忙驅馬跟上,在馬上微一頷首,說道:“王兄,方才那盧方向導說,此去向南不過十裡便出伏牛山,出伏牛山以東便是虎方地界了,虎方斥候時常來此山穀中探查,不可大意。”
目溫思索片刻,說道:“不妨事,餘舍近求遠走這西峽山口,繞道多行百裡,便是專為途徑虎方,探查虎方虛實。以前僅是耳聞,人皆言說虎方乃西方大邦,人眾驍勇,土地廣沃,物產豐饒。若此番真與虎方斥候相遇,正好看看其國人眾的斤兩。”
目沃麵露憂色,勸道:“王兄千金之軀,此番深入險地已兩月有餘。盧方、小羌乃是友邦,尚可保王兄萬全,這虎方可是一心奉商,若是被其國人眾識破王兄身份,必招其人圍攻。王兄身邊隨扈多馬衛雖忠勇善戰,仍恐寡不敵眾。以臣弟之見,不如請王駕在虎方地界邊緣查探一番,休要深入其國,更勿接近虎邑。”
一向不苟言笑的目溫此時露出了輕蔑的笑容,也不知是在嘲笑目沃膽小如鼠,還是在嘲笑虎人徒有虛名。總之,與其血脈相連的兄弟目沃根本猜不透兄長難得笑容中的含義,隻得在一旁訕訕陪笑。
目溫笑過一陣之後,原先打頭的那位年長騎士也乘馬快速從目溫兄弟身邊馳過,顯然是繼續在前開路履行向導職責。目溫看見年長騎士馳過,似乎想起什麼,又是淺淺一笑,而後對目沃說道:“盧恭誇誇其談之輩也,這一路吹噓盧方與小羌親如兄弟,以餘探查之後,方知盧方僅以財貨收買其羌人族君,引其向東,將禍水灌往虎方而已。”
目溫口中的盧恭是盧侯庚的族人,敘輩是其族弟,因其年少時曾遊曆四方,後又常與羌人易貨,故而識得西邊道路風土,通曉羌人言語禮儀。盧恭血脈與盧侯大宗較遠,原本在盧方國中並無職事,隻因兩個多月前目溫到訪盧方後,又欲前往伏牛山中探訪東來的鐘存羌,請盧方派遣一位史官作為向導兼通傳。盧方令尹顧助尋遍盧邑,方才求得盧恭這一合適人選,盧侯任其為盧方內史,帶領目溫一行人前往伏牛山中。
此時已是初冬時節,前日山中落雪,伏牛山中更是寒冷刺骨。目溫一行人自秋季離開盧邑西行,至今已曆兩月有餘。最初乘坐的四乘馬車,由於在伏牛山中驅馳不便,兩乘寬大笨重的涼車在盧邑便已被目溫打發回目邑,剩下兩輛輕便快捷的戎車在山中行走幾日之後,隨著山路越發險峻,也頗為不便,目溫乾脆將車拿來與羌人易換了馱牛和騾馬,將隨身物品都置於馱畜身上,這樣在山中行走便輕快迅捷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