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還是個陽光明媚的清晨。
至少,在神之領域裡,一年四季鳥語花香,即使隨著時間季節遷移,下雪或者下雨,溫度也不會冷的可怕。
狐人從暖和的樹屋裡鑽出,伸著懶腰探出腦袋,大耳朵又是一顫。
“大哥,你早上這麼吵做什麼?又不是春天,不需要繁衍生息。”
旁邊還在捉樹的啄木鳥人拍了拍翅膀,“就你事最多,其他生者都起床了,隻有你賴到現在,看看都什麼時候了?沃爾斯早出去殺喪屍了。”
狐人聽此一蹦三尺高,腦袋裝在樹屋上,疼得他眼淚水汪汪的。
“什麼?!狼隊長自己出去了?他為什麼不叫我?!”
“……因為喊你你沒起來。”
狐人還是很生氣,人類們最羨慕的尖臉蛋鼓起兩個大包,他穿上方便行動的衣物,一個翻身跳到樹下,四處觀望。
“不會隻剩下我一個生者了吧?”
“差不多吧。”鬆軟的泥土裡鑽出一隻蚯蚓,“丹尼克,你要是再不去的話,天鯨就要走了哦。”
狐人小小聲的‘切’了一下,從兩隻腳變到四隻腳跑,總算來到神之領域的儘頭。
對麵就是純白領域。
其實兩個領域之間沒有任何欄杆,隻是純白領域裡的一切都是純白的,目的在於洗清罪孽,讓靈魂回歸純淨。而神之領域裡,是充滿幻想色彩的童話世界,是與外界隔絕的理想之鄉。
狐人趕到邊緣,停在半空的天鯨果然要飛走了,他立即踩著淺紫色的雲朵階梯跳上他身上。
往下俯視,純白領域的人類們穿著一襲白衣,倒比外麵那些順眼許多。
每每看到有人進入白塔,狐人就要忍不住的感慨一句。
“人類要是早點滅亡就好了。”
無法被填滿欲望的怪物,隻要還存在於現世,就無法停止對同族外族乃至星球的掠奪,保護這個世界,隻有消滅他們一條路可走。
話又說回來了,目前在世界上大鬨的,占據大部分區域的喪屍,可不都是人類變得嗎?他們生者可沒有那麼多花裡胡哨的欲望。
天鯨的背上隻有狐人一名生者,其他生者在之前的班次就已離開。
天鯨是這條鯨魚的名字,彆看他現在是純白的,以前可是一條貨真價實的虎鯨。
神帶著他們找到海邊時,天鯨正和他的一位兄弟逃亡。原因令生者發笑,竟然是他兄弟很喜歡人類,末日後還想幫助他們,結果被人家過河拆橋,身受重傷,在海裡上演生死逃亡。
據那些人類的說法,他們認為變異的虎鯨一定具有‘異能結晶’,要是取得異能結晶,所有人類都有機會得到異能。
那位兄弟沒活成,他們抵達海上時,人類正剖開他的身體,挖出內臟慶祝,另一小部分則在追趕天鯨。
在神的幫助下,奄奄一息的天鯨活了下來。
思及此處,狐人拍拍天鯨的背,悲道:“不要靠近人類,會變得不幸。”
也不知道天鯨聽到沒。
飛出獨屬於他們生者的領域,狐人跳下天鯨背部,順利降落於他該清掃的腐朽區域。
動物喪屍不是沒有,但隻有人類的喪屍,擁有各種稀奇古怪的能力,本質上是因為他們欲望太過強烈。
看著這些長相醜陋,畸形變態的喪屍,一向愛美的狐人眼裡明晃晃擺著厭惡。
總而言之,不能把他漂亮的毛發弄臟。
用冰之異能凍結肉質街道,狐人左拐右拐,竟看到一座工廠。
他撕開包裹在工廠外的喪屍皮肉,跳過地麵黃色油脂般的物質,用發光的冰晶指引前路。
他看到裡麵大片死亡的動物骸骨。
肉類加工廠啊。
狐人見怪不怪了。
他下意識的抱住胳膊,身上的皮毛越發鮮亮。
狐人本來就是一隻白狐,可惜,從出生開始他就沒有過過一天的安穩日子。
不是被天敵追趕,而是被人類的偷獵者襲擊。
他被關在籠子裡,送到加工廠,作為毛皮製品的原料。
那裡關押著大量動物,每一隻都瀕臨死亡。
很多時候,狐人是想不通的。
人類自詡是高等生物,有超越一般動物的智慧,可他們卻從來不用這份智商思考,而是放任自己成為欲望的奴隸。本就生活環境優越的他們,依舊不知滿足的向外索取一切,可是要知道,哪怕是最弱小、最可憐的人類,都有著殺死蚊蟲貓狗的力量。
在加工廠裡,狐人還看到不成形狀的大鵝。為了得到美味的鵝肝,人類將過量的飼料灌入他們胃裡,讓他們生病,得到過大的肝臟。
對生物們來說,獵取食物是生存的一環,而人類不隻是為了生存,他們可以為了口腹之欲,去折磨,傷害生者。
連這樣的基礎需求都會產生無窮無儘的欲望,還能指望人類什麼呢?
是的,不能指望人類,他們是以冷酷為傲的種族,即使知道這麼做令生者痛苦,他們也會笑著說很好吃,並借此嘲諷不該出現於人類身上的同理心。
獲得力量的那天,狐人抓住廠商和過來吃食物的人類,將他們綁在機器上,將過量飼料填入他們的肚子,以此往後的每天,皆是如此。
解氣嗎?
不解氣。
即便如此,他們也不認為自己錯了,並且覺得狐人反抗就是膽大包天的行為。
人類才是主宰,其他都是畜生,狐人也是畜生。
將廠裡撲過來的喪屍殺死,狐人垂下毛茸茸的大尾巴。
神沒有錯,人類都是有罪的。
即使用人類規定的法律來說,那些罪不足以成為罪孽。
人類的狂妄、自大,就是他們的原罪。
……
喪屍倒了一地,可是工廠裡早就沒有活著的生者了。
狐人變出兩塊冰晶,摩擦間,半透明的火焰落於地麵,燃起熊熊大火,燒去他同胞們的遺骸。
願他們的靈魂回歸神之懷抱,輪回重獲新生。
狐人祈禱著。
他們的祈禱,神的祈禱,會引發新的奇跡。
離開工廠,狐人又往前行進。
這一塊區域才被喪屍占領。即使他們晝夜不停的換班獵殺,都無法阻止腐朽區域蔓延。
生者們不指望人類,還在保持穩定高效殺喪屍的人類,也就隻有‘獄長’那邊了,其他人類又開始搞一些不知所謂的爭鬥。
要狐人說,‘獄長’早點放棄人類算了,沒有他,那些人類就是散沙,同樣會陷入紛爭。
直白的講,是‘獄長’在限製人類的欲望,人類的欲望根本沒有消失,一旦哪天‘獄長’不見,這塊重新建立起來的文明又會崩塌。
所以,狐人一直很讚同神。
依靠法則和限製得到的和平,終究是虛假的,隻有自己限製自己,自己克製自己的欲望,才會構成美好的社會。
不過……人類做不到這點就是了。
走著走著,狐人的腳步放慢。
快被喪屍腐肉蔓延的小樓裡,傳出虛弱的嬰兒啼哭。
人類的嬰兒。
再次撕開腐肉,狐人跳進窗戶,看到一個倒在地上麵黃肌瘦的人類幼嬰,以及……靠在牆邊剛剛停止呼吸的婦女。
“嘖。”狐人走到嬰兒麵前,嫌棄的用腳爪爪幫他翻了個身,“這下可怎麼辦呀~”
“要是狼隊長在的話,就直接丟給他了。”
他掃視死去的母親,尾巴又甩動起來,“真討厭,你要是晚點死就好了,這樣省了多少麻煩?”
地麵浮起的冰將嬰兒送至狐人麵前,狐人的爪子鋒利如刀。
他就這麼在嬰兒乾巴巴的皮膚上劃了幾下,最後止於嬰兒的笑聲。
嬰兒什麼都不懂,揮著拳頭,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倒映出狐人瘦尖的臉。
對這個剛出生的小嬰兒來說,狐人不是動物和畜生,是和他一樣的存在。
“可惜。”狐人還是沒有伸手抱小嬰兒,離得這麼近已是極限,“即使是現在這副樣子,你以後也會長成人類。”
小嬰兒還是咯咯咯的笑。
“真麻煩呀~我才剛剛出來呢,又要帶你回一趟白塔,一點都劃不來。”狐人抱怨。
人類終究是貪婪的,哪怕是還未長大成人的小孩子,也會不知疲倦的渴求想要之物,會羨慕與自己不同之人,會主觀的產生排斥和厭惡。
教育,不過是一塊無用的遮羞布。法律,隻是包裝腐爛內裡的光鮮外衣。
“走吧走吧,不要再朝我笑了,你以為朝我笑,我就會給你尾巴摸嗎?你做夢吧!”
狐人自言自語著,用冰托住孩子走動。
人的味道更容易吸引喪屍,帶著這麼個小不點,狐人撤離的速度驟然減慢。
為了戰鬥,他隻要把小嬰兒放在原地,築起冰牆,攔住前赴後繼的喪屍。
這麼多……看來是不行了,得呼叫增援。
狐人的信號才發出去,它的後背便受到火一般的灼燒。
緊接著,萬千子彈齊飛,不計損失攻擊。
狐人東躲西藏,驀地想起身邊還有個嬰兒,又建造冰牆擋住子彈。
“哈哈,看這頭畜生在瞄準哪裡?用異能都不把自己保護起來?”
突然出現的人類大笑著,又是數種異能齊發。
火焰無法點燃狐人銀白的毛發,卻在他的皮肉留下灼燒般的傷痛。
地麵的土刺追擊,將周圍圍成寬闊的籠子,而他是困獸。
鎖鏈在空中肆意揮舞,每抽打一下,狐人便覺身體沉重一分。
人數太多了,他必須撤離。
狐人不戀戰,轉身就跑,就在他去接小嬰兒的瞬間,致命一擊穿透肩胛骨,將他釘穿在地。
人類們交談著走到他身邊,推開冰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