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非要坦言，馬融不相信俞簡的鬼話。
一個用槍手段比清掃隊隊員還要狠厲的人，鬼才會相信他‘告訴我我就保護你’這種騙小孩的話術。
馬融不傻，末日裡哪裡會有仁慈的領導者？大環境注定讓人們變得心機深沉。
說不說都得死，說不定說了之後還會被折磨一段時間再死。
與其這樣，不如先耗一會拖延拖延，丁穎看起來還是對他情深義重，說不定能利用她逃脫……
思及此處，馬融沒來由的宕機。
不過七八天，他和丁穎七八年的情誼……對他自己來說，就已經化作泡沫了嗎？
真的不值錢啊。
馬融保持不語，直到俞簡說出那句話。
將清掃隊對違背他們之人所做的事，全部在他身上做一遍？
馬融顫栗。
“……你什麼意思？”
“很簡單，就是字麵意思。”俞簡說道。
馬融暴起，好在手銬和椅子的扶手綁住，沒給他攻擊的機會。
“你懂什麼！你知道他們對我做了什麼嗎！你就站在這裡大言不慚！你以為你是誰！你知道我這些天過得多憋屈嗎！”
既然丁穎他們在這裡，這個領導人也聽說了他的事吧？為什麼要這麼對他？他也是被搶過去的可憐人啊！憑什麼要將他和其他那些隊員一同看待！
馬融讓自己看起來委屈，瞪出的眼睛還帶著血絲和硬擠出來的眼淚。
就連他自己都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真的難受，還是為了偽裝成受害者而裝的難受，或許兩者都有，但是誰知道呢？
可儘管他表現的如此過激，站在對麵的俞簡也沒有一點反應，彆說同情了，連嫌棄或者討厭的表情都沒有，這能不讓馬融害怕？
看不到表情，就不能判斷對方目前的心裡狀況，更不能根據猜測說出對方喜歡的話。
這無疑讓馬榮華處於劣勢。
“不管這些天過得如何，你已經是清掃隊的一員，也確實的殺死了很多無辜的幸存者，你是想否定這些行為嗎？”
馬融在心裡嘲諷。
多高高在上的回答啊，完全沒有考慮當時的實際情況。在這些天之前，他難道也不是個普通的學生嗎？如果不是為了活下去，誰會這麼做呢？
“我也是迫不得已……”
俞簡做回位子，靠在椅背輕鬆開口道：“人肉很好吃吧？吃掉自己同類的感覺如何？”
“不是的……”馬融反駁，“我們吃的是人肉是——”
是從培育場裡出來的批發人肉！它們是沒有意識的！
“我不是說那些。”俞簡打斷道。
“我是說和你一樣的異能者。和你一樣，被抓到營地裡的異能者。”
馬融語塞，他全身的汗毛立了起來。
——這個人怎麼知道的？營地不是很隱蔽嗎？難道他從其他的隊員那裡聽說了？！
俞簡右手的食指簡單而有規律的敲擊桌麵，馬融不自覺就陷入這份節奏。
“不是所有異能者都和你一樣吧，馬融。”
“如果所有人都和你一樣妥協，那你們吃的異能者的肉，又從哪裡來呢？”
“你覺得是迫不得已，但你隻是害怕死亡。也會有人堅持自己的底線，即便是在失去秩序的末日，他們都堅守信條，不願成為殺害無辜者的同謀。對這些人來說，還有東西比生命更加重要。”
也是有這些人的存在，才襯得馬融這樣的人更加卑劣。
既想要苟活下去，又仍想把自己偽裝成受害者。
“那樣的人隻是少數啊！難道我選擇活下去就是壞人了嗎？我難道就不可以活下去嗎！我也有我的親人和朋友啊！”馬融爭辯。
這世上哪裡來這麼多的聖人？
“好，那我問你。”俞簡的敲擊聲戛然而止，小房間靜的可怕，“在殺那些無辜者時，你有過哪怕一絲愧疚嗎？”
馬融呆了一下。
這一份停頓，是最好的無聲證詞。
“或許，你在想——不要怪你，如果不把他們殺死，死的就是你了，你也是為了生存，沒有對錯。”
“還是——要怪，就怪他們是普通人，沒有異能？”
馬融扯著手臂反抗。
“不是的！我沒有這麼想！”
他的手腕是累累血痕。
“人要為自己的選擇承擔所有後果。你可以不說，我也可以再找其他隊員核對信息。”
俞簡走到門口，又看了眼垂頭喪氣的馬融，握住門把手。
“那麼就短暫的休息一下吧，馬融先生。”
俞簡可沒等馬融，他不說話，自然有人願意開口。
至於俞簡為什麼會知道營地的內容……和混沌監獄相關的他是看不到，即使在交談中出現相關內容，這些內容也會被馬賽克處理，不過營地倒是看的很清楚，以及那個裝有奇怪人形的廚房。俞簡聽不到他們的談話內容，但大致能猜出來。
借著虛虛假假的消息，總有一個隊員高興談話，尤其是在許諾他們光明未來的前提下……
對付這種人，俞簡向來不會心慈手軟。
隻是，他還沒去找關在其他小房間的隊員，就被氣衝衝的丁穎攔住。
丁穎身後還跟著宋治和章婉。
“對不起啊獄長……”宋治道歉，“丁穎說什麼都要來，我們攔不住她。”
他們目前還在鋼鐵市，關押清掃隊隊員的是金鼎集團——也就是鋼鐵監獄本身，外麵沒人看守，是個人都能出入。
俞簡點點頭，轉向丁穎，“有什麼事嗎？”
“你……獄長。”丁穎憋著，還是喊起俞簡的稱謂，“獄長，融融現在在這裡吧？”
“嗯，在。”
“那可以把他放出來嗎？”丁穎期待極了。
“不行。”
都做好準備迎接馬融的丁穎不理解，甚至覺得過分。
“為什麼不能把他放出來？融融他沒做錯什麼啊！如果是之前襲擊我們，那是他被清掃隊逼的，和他本人沒有關係！”
身後的宋治聽得大為震撼。
你可以原諒你男朋友，但你不要帶著我和章婉一起原諒啊！瞧他出手的速度，一點猶豫都沒有，當時可是要把你這個相戀多年的女友一起嘎了啊！
就算要放，也得過幾天，讓馬融冷靜冷靜再說吧？
“放他出來是對這裡居民的不負責，如果你實在想見他，可以自己去，馬融就在最裡麵的房間。”
俞簡話都沒說完呢，丁穎從他身邊繞過，一把推門而入，裡麵傳來驚喜的情侶重逢之聲。
俞簡沒有看，反而和宋治章婉聊了幾句，讓他們找個地方休息一下，自己又去其他小房間看清掃隊隊員了。
在威逼利誘下，一個膽小的隊員全盤托出。
“營、營地一共有五級。第五級是用來篩選新隊員的，通過考驗就可以去第四級營地，也就是我們現在的……營地，我們是低級隊員。往上還有中級隊員和高級隊員，再晉升就是隊長，能去一級營地。隻有通過最終的考驗，才有資格進入西南基地。”
“平時我們去第四級營地用的是這個徽章，隊長回基地也是用徽章，誰也不知道基地在哪裡。”
隊員把金色勾邊，黑白配色的徽章放在桌上，帶著騏驥道：“我全都說出來了，現在能把我放了吧？”
係統：“笑死，你在做什麼白日夢。”
俞簡把徽章拿在手裡掂量。
這枚徽章，無論是形狀還是大小，都和他的監獄徽章相同，再加上有傳送功能……
不就是[監獄長的徽章＋]複刻版嗎？！
係統：“就是就是！為什麼這個監獄主也能發啊！太過分了！”
桌子對麵的隊員忐忑不安，還在等俞簡一個準話。
然後，他就看著俞簡起身，離開房間了？？？
不是，說好的出任城市市長，走上管理萬千人類的偉大道路呢？
那當然是——沒有啦。
從小房間出來，俞簡沒有看到宋治和章婉，大概是回去了，倒是關押馬融的房間裡，還能傳出竊竊私語，隻要稍微走近一點就能全部聽到。
……就算是密謀，這水平也太差了吧。
“我賭一包辣條，他們肯定是在討論怎麼逃離監獄！”係統高呼，“越獄的犯人不是好犯人！要加重刑罰！”
說的沒錯，在小房間裡，馬融的確是在勸說丁穎帶自己出去。
“小穎你相信我，我當時也是被逼無奈，為了見到你，你知道我付出了多大的代價嗎？”說這話的時候，馬融一直在暗地扭動手上的手銬。
也不知道這玩意兒是用什麼做的，這麼牢固，還可以禁錮他的異能，隻要給他一個解除限製的機會，他絕對會……
丁穎就坐在馬融對麵，眼裡滿是心疼，即便如此，她還是問道：“那為什麼……那個時候，你要朝我們開槍？你明明知道！明明知道我不可能出軌的！我們在一起這麼多年！你就這麼不信任我嗎！”
馬融壓下心底的迫不及待，解釋道：“不是的小穎，你應該知道我！我真的是迫不得已，你也看到了，清掃隊的那些隊員都在後麵盯著我，要是我不動手，他們就會把我們全都殺掉！”
他伸出手，想要抓住丁穎的雙手。
丁穎躲開。
“……所以，你是真的想殺我，是嗎？”
馬融頭一次覺得丁穎這麼煩人。
“當然不是！寶貝！我怎麼會殺掉你！你看我最開始是把槍對準了其他人啊！我也在找機會帶你離開！”
要不是他現在能依靠的隻有丁穎……
馬融細細打量自己的女朋友，逃亡的日子讓她麵色枯黃，以前他最喜歡的柔順黑發也變得毛躁不堪，為了方便打理還剪短了，和狗啃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