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意是日曬三杆那會兒才醒的。
她睜眼看著窗外的陽光明媚,腦子裡糊成一團。
昭意爬了起來,從窗戶望出去,正好能見到院子裡的光景。
她便看到珩則在外麵架了個桌子,提筆寫著什麼。
昭意整理好了衣服,才朝外走了過去。
看著珩則十分專注的模樣,昭意放輕了腳步,生怕打擾到他。
待走近了些,昭意探頭一看,潔白的紙上畫了一棟竹樓。
十分眼熟,仔細一看不就是蒼山的小竹樓嘛。
隻不過不一樣的是,畫上的竹樓前多了個水池。
“醒了?”
珩則畫下最後一筆,一張帶著水池的竹樓設計稿就成了。
他將筆擱回架子上,偏頭看向昭意。
見她雙眼有些迷離,似乎在看他,似乎又不在看他。
聽到他的聲音後,昭意的目光才從紙張上挪開,茫然地看著他。
珩則見她這樣,就知她酒還沒醒。
“頭疼嗎?”
輕柔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昭意垂頭看著珩則一張一合的嘴巴。
說來有些奇怪,珩則問話之前,她沒覺得有什麼不適之處,珩則問她之後,她真覺得腦袋有些暈乎乎的,連反應似乎也慢了幾拍。
待珩則轉身,昭意才回過神來,隻是珩則已經走進屋裡了。
她隻好將目光投向桌子上雪白的紙張。
圖畫旁邊還標了幾串小字,既沒有龍飛鳳舞得看不清字跡,又沒有太過端正顯得呆板。
但是這樣的字一看就是從小認認真真練習起來的。
昭意抽了一張空白的紙,她先糾結了一會兒怎麼拿筆,而後拿起筆,用顫顫巍巍的筆尖在紙上落下一個彎來扭去的字。
她對比了一下兩人的字跡,長歎一聲。
“你在做什麼?”
頭頂上方傳來一道聲音。
昭意抬頭看去,珩則不知什麼時候就站到了她身後。
他正微微俯身,盯著她手裡的兩張紙。
“沒什麼。”
昭意一窘,就要將自己寫的那張紙揉成一團。
隻是還沒揉幾下,紙就被另一隻手按住了。
珩則拿過那紙,用手撐展開。
昭意伸手就要搶過來,“瞎寫的,彆看了。”
隻是沒有拿到紙,手裡卻被塞了一碗湯。
見昭意一臉疑惑,珩則道:“醒酒湯,你不是頭暈嗎?”
原來剛才他是搗鼓這玩意兒去了。
昭意喝了一口,帶著些微甜,比酒好喝多了。
若說珩則有什麼讓她覺得十分佩服的地方,便是他學什麼都很快。
之前還有燒了廚房的可能,後來不過看她做了幾回飯,便觸類旁通,也會自己研究新菜品了。
先前昭意還覺得他不去大戶人家給人燒飯可惜了,如今一看他的字畫,他不去當夫人將人讀書寫字才是可惜了。
珩則問:“怎的突然想練字?”
昭意喝湯的動作一頓,看了桌上那張工整的字畫一眼,語氣中略帶羨慕,“你這字畫作的可真好。”
珩則看了一眼那張設計圖,現在墨已乾透。
“先前說的在竹樓造池子一事,我覺得未嘗不可。閒來無趣,便隨意畫了幾筆練練手了。”
昭意看向珩則的“隨意一畫”,猶豫一會兒問:“你可有想過尋一尋你以前的親人?”
珩則動作一頓,“找他們做什麼?”
昭意看著他的目光,不自覺地抿了抿唇,“就是……瞧你氣度不凡,又能寫一手好字,作一幅好畫,恐怕不是什麼平凡人家。”
她眼神一轉,直直地對上珩則,“或許回到以前的親人身邊,你會有更好的生活呢?”
回木滄縣這事,說到底也是她自己事,萬一到時候失敗了,還會給珩則帶去危險。
珩則卻一笑,在她旁邊坐下,“我是個隨遇而安的性子,現在的生活,我就挺喜歡的。以前的人,若有緣,必然還能再相見。若見不到,就這樣過完一生也未嘗不可。”
他垂眸看著手中寫著彎彎扭扭字的紙,看久了甚至覺得有幾分可愛。
珩則衝昭意一笑,“你若想學字,我教你?”
他的瞳孔在陽光的照射下顯得尤為清澈,笑意似乎也更暖了幾分。
昭意又聽到了自己咚咚咚的心跳聲。
她呼吸一緊,覺得臉上漸漸染上了熱意。
手一抖,差點打翻擱置在桌上的碗。
她偏過頭,眼神飄忽,看著裝著醒酒湯的碗,突然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樣,結結巴巴道:“昨日……昨日查到哪兒來著?”
她慌忙地回憶昨夜的事情,腦袋卻一片空白。
珩則見她這樣刻意回避,隻能垂眸掩蓋住眼裡的一抹失落。
沒等珩則說話,昭意就想起來了。
“可惜昨日暴露了,沒有聽到更有用的消息。”
她回想了一遍昨日的情形,按著自己的胸口道:“當時那群人一提到縣令老頭,就不說話了。這些人定然知道彆的隱情。”
彆看現在昭意表麵上鎮定,實則心臟一下下撞著她按在胸口上的手指,似乎拚了命要撞出來一般。
珩則頷首,“隻是再像昨日那樣去打聽,肯定行不通了。”
經過昨日的事,若兩人再去,必然會讓他們提起防備心,到時候打聽到的消息是真是假都很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