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說著,笑了起來,擺擺手說自己馬上要去上班了。
“可彆把她的畫兒扔了哈。”
柳雨山笑著說好。
他們收拾了整個屋子,有很多小家電,就是那種很適合做一人份食物的小家電,也許是因為大多數時候都是一個人吃飯,也許是廚房真的太逼仄了。
還收拾出好些包包衣服,有些看著是這個阿姨自己買的,有些可能是工作的地方的人不要了的。
柳雨山之前也會這樣,收拾家裡有不用的東西,但是那個東西又還很新很好,扔了可惜,就會問問保潔阿姨或者保安大叔要不要。
房間裡還有畫冊,有很多柳雨山和蔣南都不認識的藝術家,阿姨也許看不懂,但是能看得到裡麵的美就夠了。
還有很多零零碎碎的東西,有家人的照片,有收音機等等。
桌子上也有一份日曆,上麵印著一個公司的名字,大約是她工作的樓層的公司,在發公司周邊的時候也給了她一份。
這麼熱愛生活的阿姨,想必性格開朗,很受大家歡迎吧。
一個上午工作結束,把收拾好的東西打包搬上車,返程。
“下午還有個警局的活兒。”
柳雨山擰開一瓶礦泉水喝了一口:“我下午有事兒,去不了了。”
蔣南開著車,“什麼事?”
說著說著很自然的伸手說:“給我喝一口。”
柳雨山把水瓶遞給他:“以前認識的一個投資人介紹我見見長北科技大學一個大學生創業公司的創始人。”
“什麼意思?”蔣南喝完,把水瓶遞給柳雨山,忍不住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
柳雨山笑:“什麼什麼意思?”
蔣南:“這公司在長北市?”
“嗯。”
蔣南忍不住笑,傻乎乎地欲言又止,最後隻說:“你不走了?”
柳雨山故作輕鬆,嘴角上揚。
“大概吧。”
作者有話要說:
接近結局的時候就寫得順暢起來了呢嘿嘿。啵啵~
第45章
蔣南還是第一次看到柳雨山打扮得那麼正式, 他平時確實也會打扮自己,但是風格都很休閒,偏潮男一類的打扮。
今天是比較正式一點的打扮, 白色的襯衫紮進了牛仔褲裡, 腳上是一雙很簡單的白色板鞋, 還係了個帶有藍色暗紋的領帶。
“這樣看著,你還挺有那個意思的。”
柳雨山在調整領帶:“什麼意思。”
蔣南靠在柳雨山臥室門框邊, 一隻腳微微晃動,表情帶著點羞澀說:“就是那種看起來很清純的白襪球鞋0。”
“什麼?”柳雨山苦笑不得,回頭看蔣南。
蔣南笑:“但實際上非常火辣, 看著人的時候會故意低頭讓眼睛由下往上看勾引老實男人的那種。”
聽到這裡柳雨山都不知道說什麼了, 隨手抓了一件T恤扔過去。
“拿我YY什麼呢你。”
蔣南抓住那件體恤,“對,就是這種用貼身衣物砸到老實肌肉男臉上的戲碼。”
柳雨山齜牙咧嘴:“你算什麼老實人!”
“啊……也是, ”蔣南點點頭,表示同意:“我的意思是我得提防起來,要有危機感,免得一不小心你就溜彆人跟前去了。”
柳雨山:“閒得慌?那你送我去跟人見麵。”
蔣南:“當然可以, 我今天就是你的司機兼保鏢。”
說實話,今天的柳雨山著裝看起來清純得過分了, 但是蔣南腦子裡都是在搞顏色, 此時柳雨山就變成一個看似清純實則很那個的樣子。
真的快忍不住了。
“你要去進那個公司了, 負責什麼呢?”蔣南隨口聊兩句轉移一下注意力。
柳雨山正在用手機回消息, 頭也不抬的說:“大概是個名不副實的技術總監之類的吧,等規模再大一點, 應該會再找一個更資深的cto。”
“你滿打滿算也才三十歲。”
蔣南的意思是, 這個公司是不是畫餅呢。
柳雨山說:“長北市的人才資源本來就沒有上南市那麼好, 像我這樣履曆的人也不好找,其實論技術我不一定有多強,他們也不缺技術,缺的是一個完整的、可行性強的、可組織的研發流程,而我——”
說到這裡他抬頭看向蔣南,略帶著驕傲說:“除了測試,一個產品的研發流程我都做過,而且全都是大廠實驗過的可行流程。”
蔣南看他一眼,寵溺又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怎麼,沒想到我這麼優秀是吧?”
“是是是,能給你當司機真的太榮幸了,謝謝你啊柳總監。”
到了地方,蔣南把柳雨山放下自己去找停車位。
柳雨山說:“那你就在樓下那個咖啡店等我。”
蔣南:“好,知道了。”
柳雨山:“要是無聊你去商場逛逛,看電影也行,記得給我發個消息說一下。”
蔣南:“好的。”
柳雨山:“我儘量快一點,但估計不會很快,最晚也就是五六點。”
蔣南:“不著急。”
柳雨山:“要不你回家去吧,這等太久了,結束了我自己打車回家。”
“柳雨山,”蔣南一隻胳膊撐在車窗上,微微偏著頭,玩味地笑著看柳雨山:“你怎麼了?我不是八歲小孩,不用這麼操心我。”
柳雨山抿嘴,有些不好意思,“我隻是怕……”
蔣南:“說了等你就等你,不會食言。”
很莫名其妙,柳雨山覺得鼻頭很酸,說了聲好就轉身進了大樓。
碰麵聊天很愉快,聊到後麵還發現他和創始人王冕曾經就有過交集,柳雨山之前的公司牽頭辦過一個大學生創業大賽,那時候王冕和他的產品還很稚嫩,沒能入圍。
那時候柳雨山陪同自己總監去當指導,很溫柔理性地私底下跟王冕說了他的產品很好,隻是還有太多需要完善的地方,解決之後明年可以再來,一定有機會的。
雖然後來王冕沒有再來參加那個比賽,但是他很感激柳雨山跟他說的話。
市場就是這樣,今天你無人問津,明天或許就成為了風口。
追趕風口的人敏捷而聰明,堅持自己的產品直到成為風口的人堅韌又有創造力。
柳雨山覺得自己喜歡堅韌的人。
投資經理Bella是從上南市來的,和柳雨山算得上是個不熟的朋友,一個非常乾練的職業女性,本想請她吃個晚飯,但是她還有下一個工作需要立刻趕往下一個城市。
“Kimi,我以前一點都不覺得你會離開上南離開大城市。”Bella說。
柳雨山陪他在樓下打車,蔣南就在他們身後的咖啡館裡,靠窗的位置,他在看著柳雨山。
柳雨山低頭笑了一下:“為什麼?”
Bella:“因為你看起來很沒有目標的樣子,你是很優秀,不管是從外貌人品還是業務能力來說,但是你就像是一輛汽車上完美的螺絲。這樣的人也會沒有安全感,這種人呢往往就是不想在現下的地方安定下來,又不知道去哪裡,那燈紅酒綠的大城市是最適合這一類人的,因為大家都這樣,沒有人會特彆在意誰。”
柳雨山細細品味之後點點頭,說得挺有道理的。
他笑著,悄悄回頭看了一下蔣南,剛好和他對視上,他笑得還挺壞。
“也許……之前確實是這樣的吧。”柳雨山說。
Bella轉頭看他,他眼角的笑意和滿足感。
“那恭喜你了。”
柳雨山:“謝謝你,Bella,要不是你介紹這個公司給我,我還不知道該怎麼弄,說不定就回上南市去了。”
“不會的。”Bella笑笑,滿是打趣的語氣:“你自己知道你根本不會回去了。”
柳雨山:“哪有,事業還是很重要的。”
Bella:“哦吼,彆蒙我哈,你老領導跟我可熟呢,說一百一的年薪,你拖了他大半個月都沒給確認消息。”
柳雨山被當場戳破,隻能笑笑。
叫的車到了,Bella拎著她的名牌包包,永遠乾練得體,她喜歡這樣的自己,也覺得這樣的柳雨山很好。
上車之前她說:“多笑笑吧,你笑起來好看的。”
“好,下次過來了請你吃飯。”
“一定哦,很快就會再見麵的。”
Bella走了,蔣南出來,手裡拿著給柳雨山打包的一杯咖啡:“說是什麼新上的雲南豆子,給你弄一杯。”
“謝謝啊,南哥。”
蔣南:“你乾嘛。”
柳雨山:“沒什麼,回家吧。”
很久沒有自己做飯了,兩人途中停下來去逛了一下超市,買了點菜,蔣南說想吃咖喱雞,柳雨山就買了材料,又買了點牛肉和鴨舌,可以喝點小酒。
柳雨山做飯的時候蔣南沒事情乾,在廚房裡轉來轉去的。
“你出去吧行不行?”
蔣南:“你在辛苦做飯,我不幫忙總覺得很心虛。”
柳雨山無奈:“可是你什麼都不會。”
蔣南:“……好吧。”
柳雨山做了咖喱雞,牙簽牛肉,乾鍋鴨舌,還有一個蒜泥蠔油生菜。
“過兩天我要回上南市一趟。”柳雨山坐下,扯張紙巾擦手上的水。
蔣南:“去乾嘛?”
柳雨山:“搬家啊,我房子還沒退租,東西一大堆。”
蔣南:“好,我跟你一塊去。”
開了兩瓶啤酒,兩人乾了一口,柳雨山說不走了之後蔣南人都平和了許多,他要做準備就做吧,人還還在身邊就行,總有他想好了準備好了的時候。
“鴨舌好吃。”蔣南說。
柳雨山夾了一個鴨舌,也不吃,看著,片刻後說:“你在品嘗鴨舌的時候,鴨舌也在品嘗你。”
蔣南夾鴨舌的手停在半空中。
“你想想,是不是這麼回事?”柳雨山笑著問。
經常做飯,熟悉食材的人是不會覺得有什麼的,他就是要逗逗蔣南,把鴨舌送進了嘴裡。
蔣南手裡的筷子轉移方向去夾牛肉,不甘示弱地盯著柳雨山:“那我想去當鴨子了。”
柳雨山:“……”
又過了幾天,柳雨山工作的事情基本確定了之後定了個入職的日期,因為柳雨山是投資方介紹進去的,見公司主要成員的時候有些人對他沒那麼友好。
柳雨山能理解,這些還沒進過真正的職場就直接創業了的大學生很容易吧投資方看做洪水猛獸。
等過個兩年,他們就會知道有錢花的好處了。
柳雨山就這樣很自然的退出了人間山海,蔣南又變成了獨自一人工作,不過現在柳雨山還沒開始忙,能和蔣南去的他都會去。
囤積的單子都處理完之後,柳雨山要回一趟外婆家,上次匆匆回來還剩了個爛攤子。
“都說了我自己去就行了。”柳雨山嘴上這麼說著,心安理得地享受蔣南給他剝橘子吃。
蔣南:“反正我也沒事情。”
一回生二回熟,這次回來就是要把家裡收拾乾淨,收拾好了以後有事沒事還能回來看一看。
“蔣南,你說要不要把我媽的骨灰分一點在外公外婆旁邊埋起來。”
蔣南皺眉:“沒有這樣乾的吧,不過要是你想乾我覺得也不是不可以。”
柳雨山想了想,覺得也有點詭異,就算了。
上次整理柳如雪的房間沒弄完整,這次來的時候特地帶了很多袋子箱子,還有真空抽氣的東西,把柳如雪的婚紗啊衣服啊都封存好。
蔣南一件一件的拿出衣服疊好塞進袋子裡,柳雨山負責抽氣。
正忙著呢,聽到樓下有人喊。
柳雨山跑出去,是隔壁的大舅。
“怎麼了舅?”
大舅頭頂蹭亮,陽光刺得他睜不開眼睛:“有個事兒,就是你那個……那個爸呀,不知道哪裡聽說你回來了,說想見見你。”
柳雨山愣住,連蔣南也走出來了。
“我本不想搭理他的,可是聽說他現在身體也是不太好,我想著,還是跟你說一下,你想見的話就聯係一下。”
大舅說著,挺難為情,他不喜歡那個男人,但是對方拿身體不好說事,他有種被脅迫了的感覺。
柳雨山想了想:“我……”
大舅:“我把他電話給你,你自己看著辦吧。”
柳雨山得到了一串數字,他看著,沒說話。
“想見就見,也沒什麼的。”蔣南說。
柳雨山把那張紙疊好塞進口袋裡,“再說吧。”
兩天後,兩人返程,回到長北市,柳雨山準備要去收拾自己出租房裡的東西了,這一去就是好幾天。
人間山海囤了幾個單子,他和蔣南去處理了之後就準備要走。
走之前柳雨山想收拾一下柳如雪的房間,已經開始落灰了。
回老家祭拜外公外婆的時候,香煙淼淼的樣子讓人覺得安心,他想是時候給柳如雪一個告彆了。
給她做個告彆會吧,她那麼多朋友,應該一個一個的告知死訊才對。
還有就是那個父親,從沒見過一麵的父親,要聯係他嗎?生病了什麼什麼地步?絕症?
柳雨山驚覺,自己對他的情況並沒有什麼太多的反應。
整理柳如雪衣櫃裡的衣服時,在她放陳年不穿的舊衣服下麵,居然有個木盒子。
柳雨山拿出來,隨手一翻就開了。
想必柳如雪自己也很多年沒有看過這玩意兒,甚至是忘了它的存在了。
打開盒子之後印入眼簾的居然是自己的出生證明,就一張紙,寫著自己的名字和出生年月日。
柳雨山忍不住笑了一下,這些東西柳如雪還留著呢。
往下翻了一下,柳雨山不禁皺眉。
“人民醫院檢查報告,先天性心臟病動脈導管未閉……”
就診人:柳雨山。
作者有話要說:
彆人:當你凝望深淵,深淵也在凝望你。
小宇:當你品嘗鴨舌,鴨舌也在品味你。
第46章 我朋友
柳雨山不自覺的抬手放在自己的心臟上。
他沒有任何印象, 他居然有先天性心臟病嗎?那現在是怎麼回事?為什麼從來沒聽老媽說過?
柳雨山突然想到大舅給的電話號碼,說不定爸爸會知道什麼。
他拿著那張紙往自己的房間走,沒記錯的話那個紙條當時自己把它塞進褲兜裡了。
可是走近房間, 看著空空如也的臟衣簍。
衣服昨天已經洗掉了。
柳雨山又跑到陽台, 看到了晾在上方的那條束腳運動褲。
他心情一下子冷靜下來, 看著那條隨風輕輕飄動的褲子笑了一下。
他突然意識到,這個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柳如雪離婚的原因, 應該就是這個吧。
把褲子拿下來,柳雨山從褲子口袋裡摸出一坨紙團來,早爛掉了, 什麼也看不見。
柳雨山也覺得沒必要了。
柳雨山的手一軟, 褲子掉在了地上,他明明覺得心裡很平靜,但是眼睛像止不住的水龍頭, 一直往外麵掉眼淚。
直到他脫力跌坐在地上,撞倒了一盆花,陶瓷花盆碎了一地。
“怎麼了?”
柳雨山聽到是蔣南在說話,但是他沒辦法抬起頭。
“小宇!怎麼了?”蔣南著急地在他家陽台大喊:“怎麼了?你彆嚇我, 傷到了嗎?”
柳雨山隻是埋著頭沉默。
蔣南看情況不對,轉身衝回家裡, 開門, 從柳雨山家門上麵的縫隙裡掏出鑰匙打開門進去。
他看到柳雨山跌坐在地上, 雙臂抱著頭埋在膝蓋裡, 肩膀抖動。
“小宇。”蔣南在柳雨山身邊蹲下,確認他沒有受傷。
此刻的柳雨山似乎想說話, 蔣南想了想, 在他旁邊坐下, 看到地上有張紙,他拿起來看了一眼,居然是診斷報告。
“蔣南……”柳雨山喊她。
蔣南一手拿著那張紙,一手去摟柳雨山:“怎麼了?”
柳雨山:“柳雨山有心臟病。”
蔣南:“報告上是這麼說的。”
柳雨山:“可是我沒有,我每年都體檢的。”
蔣南想說他知道的,但是又覺得有點草率,就說:“我們找人問一下當年的這個醫生,說不定他知道。”
柳雨山:“我會不會是……假的柳雨山啊?”
“你在說什麼啊。”蔣南又心疼又覺得好笑:“如果你覺得真正的柳雨山已經死了,你是領養的或者什麼大概真的想多了。”
柳雨山:“那這個報告是什麼,我真的沒有什麼心臟問題。”
蔣南抿嘴,慢慢地說:“據我所知呢心臟病是分很多種的,很多都是可以通過手術治愈的,也有症狀輕的會自愈。”
“還有這種的?”柳雨山的悲傷哽在喉嚨,不上不下。
“真的,要不我們去谘詢一下醫生。”
柳雨山頓時送了口氣,擦擦鼻子站起來,手裡還捏著那個紙團。
蔣南問那是什麼。
“電話號碼。”
蔣南疑惑片刻才想起來:“你爸的電話號碼?”
柳雨山點點頭。
“可以再問大舅要一個的。”
柳雨山覺得沒必要了。
和剛剛在知道自己也許是因為有先天性心臟病才被父親拋棄的時候相比,柳雨山覺得他誤以為自己是所謂“柳雨山”替代品時更難過。
因為是替代品,所以可以隨時拋棄。
柳雨山都覺得自己有點搞笑。
雖然蔣南有勸柳雨山吧事情弄清楚比較好一點,但是柳雨山卻癱起來了,他不是很想再去管那些事情。
但是那邊的電話打到了他的手機上。
那天和蔣南吃完飯在廣場看小年輕玩滑板的時候,有個陌生電話進來。
柳雨山不想接,差點按掉,這時蔣南問了一句誰啊。
柳雨山就直接把手機塞他手裡了。
“喂?”蔣南接聽。
對麵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氣息有些虛弱:“是雨山嗎?”
蔣南疑惑片刻,反應過來看向柳雨山。
“乾嘛?”
蔣南對著話筒輕聲問:“您是?”
對方歎口氣:“我是爸爸。”
蔣南捂住電話,跟柳雨山書說:“你爸爸。”
柳雨山正看小帥哥摔跤玩呢,本來開心著,聽了這話嘴角的笑都慢慢垮下來了。
“喂?”
“雨山嗎?”
柳雨山不禁皺眉:“你是誰?”
對方重複回答:“我是爸爸,雨山。”
柳雨山很客氣地說你好,有些不自在的用另一隻手去拔花壇裡草。
“有什麼事嗎?”
“聽說你媽媽去世了。”
“是的。”
“回老家辦酒席嗎?”
“不辦。”
“那……你結婚了嗎孩子?”
柳雨山有點不耐煩了,但是聽他虛弱的語氣又不忍心態度不好:“沒有,不結婚,您彆操心了。”
對方大致也感受到了柳雨山對他的抗拒,他已經五十多歲,臥病在床兩年,都沒什麼脾氣了。
“我沒想到還能跟你再說上話。”
柳雨山:“我也是。”
“還是要跟你說聲對不起。”
“你對不起我什麼?”
對方沉默片刻,想著柳雨山說的是反話還是真的不知道。
柳雨山想斡旋,開門見山地問:“你和媽媽離婚是因為我檢查出心臟病嗎?”
對方頓住,“我……可以這麼說。”
“所以你當時就拋棄了正在哺乳期的妻子和剛出生的有先天性心臟病的孩子嗎?”柳雨山問出這句話的時候,滿腦子都是柳如雪拖著疲憊的身體肚子照顧自己的樣子。
“我沒有……”那人著急地為自己申述:“那時候小地方都沒有什麼產檢,出生之後才檢查出來,我們當時什麼都不懂,我就想著……想著不行再生一個……”
當年覺得很正常的話,如今說出來他自己都羞恥。
“但是我絕對沒有想要拋棄你們母子的意思,隻是心臟病在那時的我們看來要花大量時間金錢,你知道的……”
柳雨山笑了一下,淡淡地問:“那怎麼離婚了?”
“你知道,你媽媽是那樣的人,她認為我不配做一個丈夫一個爸爸,她說看見我煩就想……想嘔吐,讓我趕緊滾。”
“噗——”柳雨山真的沒忍住。
這的確是柳如雪會說出來的話,他腦子裡的畫麵又變了,變成頭上紮著發帶的柳如雪一手抱著孩子一手指著門口讓那個男人滾。
“雨山,我知道自己做得不對,我不祈求你的原諒,隻要知道你們過得好我就……”
柳雨山皺著眉頭:“彆說了,我問你,要是不是你現在生病了,要不是你知道我媽已經走了,你會想著給我打電話嗎?”
對方沉默。
“你現在想來祈求良心的安定,讓我說一句我不怪你。可以的,我不怪你,我說了,而且我可以告訴你,我媽很堅強很勇敢,她也從沒有把你這樣沒有擔當的男人掛在心上。你的問心有愧,也不會因為我這一句我不怪你而消失。”
柳雨山說到這裡,聽到對方在咳嗽,便軟下聲音說:“你……好好的吧,彆自己折磨自己,我媽,柳如雪每天忙著活得精彩,沒時間搭理我們這樣的自怨自艾臭男人。”
蔣南都沒忍住笑了。
柳雨山道了再見,祝他健康。
“你笑什麼。”
“什麼叫你們這樣自怨自艾的臭男人啊。”
柳雨山笑了笑,“就是會被柳如雪女士瞧不起的男人。”
柳雨山還是拜托阿沐找到了當年給柳雨山開報告的醫生,又聯係到了來到長北市之後給柳雨山每年做複診的醫生。
確認柳雨山的先天性心臟病是比較輕的房間隔缺損,在他四歲那年全部自愈,沒有動手術。
當然他也不是什麼柳如雪去哪裡領養來的替代品。
兩天之後,蔣南陪著柳雨山去收拾了他之前住的地方。
那是一個位於科技園附近的一棟公寓,兩室一廳,次臥被他改成雜物間了。
蔣南雙手叉腰,頭疼得不行:“你的東西未免也太多了吧。”
柳雨山:“我在這裡住了——”
他掰起手指頭開始算:“一二三四……七年誒。”
蔣南環顧一下整個房間,笑了一下:“那搬家吧。”
“我怎麼覺得怪怪的。”柳雨山靠在沙發上,上下打量蔣南:“看到你收拾東西我總感覺我死了,你來收拾我的遺物。”
“呸呸呸,說什麼呢。”蔣南擼起袖子,拿起一個箱子開始用膠布粘好。
這時柳雨山手機來了個電話,是好友知道他回來了約他吃飯。
柳雨山說:“我帶個人。”
“行啊,誰啊?”
“……我朋友。”
蔣南咬著牙,在一旁幽怨地狠狠戴上手套。
柳雨山的生活就是上班,很多時間都是在上班,下班的休息的時間很少,但是又不甘心什麼業餘生活都沒有,於是買了很多消遣業餘生活的東西。
例如樂高、拚圖、遊戲機、跑步機、油畫、電子產品。
一樣又一樣的東西堆滿了整個家裡,都是九成新以上。
“誒,蔣南你看。”柳雨山從書架上拿下一個鋼鐵俠模型。
蔣南走過來,還戴著手套:“鋼鐵俠,怎麼了。”
柳雨山:“這是我剛畢業那年,我們產品經理送我的呢。”
“他為什麼送你?”
“他追我來著。”
“成了嗎最後”蔣南隨口一問。
柳雨山嘴角僵住:“你就不會吃醋?”
蔣南賤兮兮地笑一下,想到了柳雨山剛回來的時候跟他吹噓自己談過很多個但其實一個沒有的事情。
“你那麼萬人迷,哪兒吃得過來啊。”
柳雨山一拳頭打在的棉花上,氣呼呼地把鋼鐵俠扔進箱子裡。
秋天了,風從窗子外麵灌進來,吹在蔣南身上,很涼快,他摘了手套去拉柳雨山的手,輕輕捏了一下。
“我吃醋,也得有個吃醋的立場啊,你說是不是?”
“什麼意思?”
“就是給個名分的意思,彆釣著我了,給個準話,我什麼時候才能做你男朋友。”
作者有話要說:
小宇:嗯……那個……好吧!
第47章 -
“這個啊, 我以為你不著急呢。”柳雨山往後退一步,輕輕靠在書架上,眼尾都是笑意, 擺明了就是在調戲蔣南了。
蔣南看出來了, 說實話, 騷他肯定騷得過,但是這次不想騷了。
“我本來也不是很著急, 但現在是有點急了。”
“為什麼?”
“你還好意思問我,你想找工作,馬上就找到了, 你一回來馬上一堆人約你吃飯。問你我是誰, 你支支吾吾地說是朋友。”
柳雨山笑,反手抓住蔣南的手腕:“真吃醋啦?”
蔣南沒說話,那個大一個人站在麵前, 三十來歲了,在鬨脾氣。
柳雨山上前兩步,稍稍貼近蔣南:“那我該怎麼辦,我現在打電話告訴朋友, 今晚跟我一起吃飯的是我男朋友。”
蔣南乾咳一聲:“也行吧。”
柳雨山:“真的要啊?”
蔣南:“不然呢!!”
柳雨山笑得不行,馬上就找出朋友的微信, 給他發了一條消息。
今晚跟我一起去吃飯的朋友是我男朋友。
對方:?剛剛怎麼不說?
柳雨山:剛剛還不是。
柳雨山突然這麼坦然的麵對他們兩個的感情這件事讓蔣南詫異, 他一邊覺得不可思議, 一邊覺得早該如此。
他們兩個現在貼得這麼近, 可是卻不知道該乾嘛。
蔣南剛剛逼婚,有點臊了。
“那……行吧, 收拾吧。”蔣南說著, 左顧右盼的不動身。
一般情侶告白成功之後會做什麼來著?應該不會是收拾打包搬家吧, 可是現在家裡亂糟糟的,自己的也亂七八糟的。
要不就順其自然吧,來日方長呢,急什麼。
正當蔣南在心裡自我安慰的時候,感覺到一些毛絨絨的東西蹭到了自己的脖頸,癢癢的。
低頭一看,黑黑的一團。
哦,原來是柳雨山把頭靠在他的胸膛呢。
柳雨山:“你癱瘓了嗎?”
蔣南:“啊?”
柳雨山:“抱著我啊。”
初秋的某個不記得是星期幾的下午,在堆放著打量雜物的房子裡,在堆起來的打包紙箱和書架縫隙中,兩個而立之年的男人用一種很禮貌很生澀的姿勢抱在一起。
也許是因為感受太美好,柳雨山不自覺的輕微晃動著,帶動著蔣南也晃悠著,像是喝醉後的情人相擁舞蹈。
柳雨山動動腦袋,用一個更舒服的姿勢把臉飯放在蔣南肩膀上。
隨後他輕輕哼唱柳如雪很喜歡那首《在雨中》。
“在雨中,我送過你,在夜裡,我吻過你……”
“有相聚也有分離,人生本是一段戲,有歡笑也有哭泣,不知誰能誰能躲得過去……”
蔣南摟著柳雨山的腰,也輕聲附和哼唱:“你說人生豔麗我沒有異議,你說人生憂鬱我不言語,隻有默默的承受這一切……”
因為柳雨山的飯局停留了兩天,最後一天把東西寄走之後兩人和柳雨山領導吃了最後一頓飯,坐上晚班的飛機回到了長北市。
到達長北市機場的時候已經是淩晨一點,柳雨山在飛機上睡了一腳,迷迷瞪瞪地被蔣南拉著去排隊打車。
出租車在高架橋上疾馳,夜風終於把柳雨山吹清醒了,他看著窗外的夜景。
看了很久,突然回頭看蔣南:“我以前在腦袋裡想過很多次我回來生活的場景呢。”
蔣南也看著窗外,隻不過是柳雨山那邊的窗外,似乎也在想什麼,隨口回了一句:“什麼場景?”
柳雨山笑笑:“比如說我媽回來了,她叫我回家,或者是我在外麵混不下去租不起房子了,回家住著。”
“總之就是跟我沒關係唄。”蔣南道。
柳雨山:“那時候確實沒有,一直以為你在加官進爵的路上呢。”
蔣南:“我其實沒想過自己能網上爬的,我這種人在警校的時候挺不受待見的。吊兒郎當,經常被老師罵。”
“後來呢?”
“後來進了警隊,發現乾一線刑警就是我們這種吃得香,那會上街做人物關係調查和群訪什麼的,那些板正的同事往哪兒一站人家就不願意跟他聊,我嘴裡叼跟演來一句哥們兒借個火馬上就能聊起來了。”
柳雨山在腦子裡想象一下這個畫麵:“好像是哦,很多電視劇電影裡也都是這麼演的。”
蔣南:“但是當到個隊長幾乎就是頂峰了,再往上做純管理就做不了了。”
柳雨山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一會,“所以這是你離開警務係統的原因嗎?”
“想知道?”蔣南看他,挺陽光的笑了一下。
“想,我什麼都不知道呢。”
說話間車子開到小區門口,蔣南說:“想聽可以,請我吃個宵夜喝點酒,慢慢跟你說。”
柳雨山隻好在小區門口找個店弄了個烤魚和燒烤帶回家去,時間太晚了,他不想在外麵吃。
蔣南現在進柳雨山家跟進自己家似的,進門自己找拖鞋啪嗒啪嗒的就進衛生間洗手去了。
柳雨山把食物都擺好,去冰箱拿了點冰塊把啤酒凍上。
“說吧。”
蔣南串都還沒送到嘴裡,“審訊呢你。”
柳雨山:“哎呀,快說嘛。”
蔣南:“就是執行任務,受傷了,乾不了一線了但是又不想做後勤。而且當時那個案子沒辦好,差點害死彆人。”
柳雨山默默點點頭,不好意思再追問。
“那是個惡性連環爆炸案,最後一次我就在現場,當時左邊屁股差點被炸沒了,然後那個地方是個印刷廠,燒起來沒完沒了的,吸入了大量濃煙,肺有點不行了,養了好多年才好一點。”
蔣南說著,想到了另一茬:“那時候就有點自暴自棄,心情很差,我弟就每天都陪著我,那時候他就在人間山海工作,跟著上一任老板出外勤,但是他身體不好嘛,你也知道。
“我自暴自棄了將近半年之後,我弟舊病複發,連著很快有並發症,不到一個星期的時間就進了ICU,再也沒能出來。我全家都崩潰了,可是他走之前跟我說,他說‘哥,我這輩子其實特彆幸福,爸媽和你都愛我,我小時候剛得病那會其實特彆惶恐,後來有人跟我說有人愛自己的話就好好珍惜認真享受這份愛,讓你覺得幸福是愛你的人最大的成就,我就好好的了,我一個殘疾人還能有一份喜歡的工作,真的很滿足了’。”
蔣南笑著,“來乾一個。”
柳雨山跟他碰杯:“讓你覺得幸福是愛你的人最大的成就……”
“是啊。”蔣南悶了一杯:“你要是愛一個人,掏心掏肺的對他好,他也喜歡你心疼你,但總想著自己不配啊早晚會膩啊什麼的,多掃興。”
柳雨山:“好像是這個道理,我反省。”
蔣南:“其實我恢複之後回警隊了,做行政崗位,雖然落差很大但是在努力的適應著。小源走了不到三個月吧,人間山海的老板也走了,他是年紀太大了,磕磕碰碰一下就很容易出事,人間山海就那麼閒置了下來。”
兩人邊吃邊聊,有點喝多了,微醺狀態時表達欲最旺盛。
柳雨山追問他:“那你是什麼時候開始做遺物整理師的?”
蔣南臉蛋紅紅的,“嗯……我收拾小源的房間,看到了他的日記,他當了接近三年時間的遺物整理師,幾乎每天都寫日記,記錄他經手的案子,寫他的感想,還會寫說這個案子是哥哥警局那邊給的。”
柳雨山回想自己跟著蔣南乾了不到三個月時間,經手的這些單子,確實和彆的工作很不一樣。
矯情點說,挺有意義的。
“那段時間我跟看小說似的看小源的日記,他還在的時候晚上寫日記,還會邊寫邊念給我聽。”
想到這裡,蔣南挺開心地回味著笑了一下。
“他還在日記裡說‘我和以前的鄰居柳阿姨通信了呢,我說去工作的時候經常會被人看不起,說實話經常會感到難過。可是柳阿姨告訴我,要允許自己做自己,允許彆人做彆人,隻要不犯法,做就好了’。”
“是嘛,小源和我媽還有聯係呢。”柳雨山手掌拖著下巴,慵懶地著迷地聽蔣南說話。
蔣南:“嗯,那兩年他們一直通信呢,我爸媽都不知道,小源喜歡阿姨,他還問柳阿姨說小宇哥哥去哪裡了,她說小宇哥哥和自己一樣在學著生活,學著愛這個世界和自己。總之兩個人都黏糊糊文藝兮兮的。”
“嗯……是呢,我媽是這種人。”
“她還給小源寄過一張照片呢,我看過,是一座雪山。她說阿姨終於去看過了。”
柳雨山:“雪山?是……”
蔣南回想著:“叫什麼馬什麼騾的。”
“乞力馬紮羅?”
“對,是這個。”
原來照片不是她在哪裡找的,是她自己去看的,他比柳雨山想的要自由許多,勇敢許多。
她連遠在赤道的雪山都親眼看過了,自己還傻乎乎的困在一個離彆中。
“蔣南啊……”柳雨山突然靠在椅背上,閉著眼睛養神。
“嗯,在呢。”
柳雨山:“你說三十歲才開始認真的、真實的生活不晚吧。”
蔣南:“一點都不晚,風咱們不著那個急。”
“再來點兒。”
“少喝點。”
“氣氛在這兒呢。”
“行吧。”
次日,柳雨山迷迷糊糊地醒來,看著從窗簾縫隙投進來的陽光判斷,現在至少是十點往後了。
昨晚喝了很多,都不記得什麼時候上床睡覺的,隻記得半夜好像起床上了兩次衛生間。
掙紮著翻了個身,鼻尖蹭到一塊……肉。
“嗯……”蔣南哼唧著,也翻個身,平躺著。
柳雨山屏住呼吸,輕輕掀開被子。
還好,衣著整齊。
“你醒了?”
柳雨山有些不好意思,嗯了一聲,平躺好。
蔣南很自然的伸出一隻胳膊:“來。”
“哦。”柳雨山就那麼躺進去,靠著蔣南的臂彎。他沒有穿上衣,反正整個人總是像大火爐一樣,也不會冷。
蔣南:“你昨晚做夢了。”
柳雨山:“什麼。”
蔣南:“不知道,但是你踹了我一腳。”
柳雨山噗嗤笑出來,感覺有點像他們進藏的那段日子,他們幾乎每天晚上都一起睡,因為太冷了。
他喜歡這樣抱著,想必更進一步的親密,他更喜歡抱著。
可能是因為根本沒體驗過更進一步的感覺。
窗外的鳥兒還在叫,秋天了,比起夏天,還是帶著點涼意的秋天更適合睡懶覺呢。偶爾有風吹過,成片的梧桐樹葉砸在地上、陽台上,是灑脫的音符。
柳雨山和蔣南睡到了中午十二點多才醒,兩人分開的時候發現蔣南的胸膛都被柳雨山壓紅了。
他伸手拍拍:“不好意思……”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和自己男朋友睡覺,睡醒了還因為覺得壓到了對方說對不起。
但他確實很不好意思,臉紅了,裝作不經意地看一眼蔣南,他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
“餓了吧。”
說完柳雨山一骨碌爬起來衝出了房間。
蔣南半靠在床頭垂著眼睛笑了一會,心想這怎麼搞,他也太害羞了,怎麼比沒名分之前還害羞呢。
不行,必須得想點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