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墨潯已靠坐圈椅中,閉目養神,烏發玉冠上沒有沾到半點風雪。
稚陵淨了手擦乾水漬,輕輕走到他的身後,抬手替他按揉起來。
這動作她已做過無數遍,不說做得極好,至少也算熟能生巧,有了些自己的感悟竅門。
她打量著他的反應,大抵很享受,模樣就像……一隻被摸了摸頭的狗狗,放下了素日的戒備。
這個形容忽然從腦海裡冒出來,她無聲中抿了抿唇角。
直到即墨潯磁沉嗓音響起,把她嚇了一嚇,打斷她的遐思。
“稚陵,這些時日,為著程繡入宮,朕倒是許久未去承明殿看你,冷落你了。”
稚陵溫聲說:“臣妾都明白。”
他點點頭,仍舊閉著眼,半晌靜默以後,他又道:“將近年底,各地的歲貢陸續進京,等送進宮,你喜歡什麼,自己去挑。其他人的份,你看著分吧。……程繡是新入宮,她可多分一些。”
稚陵微微思索後,回道:“臣妾屆時先擬一份清單,呈給陛下過目。”
即墨潯否了她的提議:“你辦事妥帖,不必給朕過目了。”
稚陵應下,又過了半晌,殿內寂靜。
他卻蹙起眉,忽然開口:“你今日,手有些涼。”
稚陵動作一僵,立即移開了手,斂著眉,輕聲道:“臣妾去暖暖手,再替陛下按揉……”
說著,剛邁出兩步,冷不防被即墨潯握了她的手,放在掌心裡。
她的腳步頓住,回過身,與圈椅中懶洋洋靠著的即墨潯麵對著麵。
他修長雙手灼熱乾燥,薄薄的繭,將她的雙手輕而易舉合他掌心裡。
突如其來的觸碰叫她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也令她恍然……以前,哥哥也總會這樣,在冬日裡,替她把冰涼小手放在他的手心裡,搓一搓,焐熱才放開她。
他已睜開眼,漆黑的長眼睛淡淡注視她,並未說話。
這是和哥哥所不同的目光。
她被他那樣注視,甚至疑心,她的小心思已經被他看穿了。
儘管她竭力裝出泰然自若波瀾不驚的模樣同他對視,到底敗下陣來。
她隻得垂下眼睛掩飾自己,想從他的掌心抽回雙手,但他偏偏又固得很緊。
即墨潯雙手間的溫度,也逐漸將她的雙手焐熱了。
她低聲說:“陛下……”
他終於啟聲:“風雪這麼大,就在殿外乾等著?不知進來嗎?你跟了朕三年,朕知你一向守規矩,但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是他們攔著你?若把你冷出了毛病,他們十個腦袋也不夠砍的。”
稚陵心頭暫時鬆了口氣。他應該……並不知她的小心思。
她抿了抿唇,溫聲細語:“涵元殿的規矩,無召不得入,臣妾也不願他們為難。何況,臣妾在殿門前,便能早些見到陛下了。”
眼角的餘光不住地偷瞄他的反應,她往他身邊靠近了一步,再一步,膝蓋已抵上他的腿了,他還是沒有生氣。
稚陵心如擂鼓,也不知他的所想。嗓音益發的輕:“陛下。”他緩緩鬆開手,隻仍舊注視她,似乎在等她的動作。
燭燈搖曳著,稚陵暗暗咽了咽口水,手緩緩伸向他的玄袍係帶,碰到的時候,被他按住手背。
他幽幽的嗓音忽然響起,摻雜著些不耐:“朕今日沒有興致。朕還有折子要看……你退下吧。”
稚陵睜大了眼,望了眼他的身下,分明已……已經……
可她沒有違抗的餘地,隻知若她繼續,他大抵要厭煩她了。
退到寢殿的門邊時,門外是沉沉夜色,風雪呼嘯聲此起彼伏,她愣怔的時候,風聲入耳,她下意識地渾身輕顫,噩夢一樣的回憶湧上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