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天氣轉冷。
晉城冬季較為漫長，進入初冬時氣溫下降得特彆快，外套內已經要加上薄毛衣了。這天三點多鐘飄起了雨,又加上吹風，路上沒什麼行人。
蘇喬下了課後就在租賃店鋪內盯著裝修事情。前段時間開書店老人把所有東西都搬走了,這裡顯得空蕩蕩。
店內空間經過重新劃分，顯得很開闊。原先書店後麵有一部分地方沒能好好利用，這會兒全部騰出來，做儲存食材地方，以及廚房。門口也貼上了招聘啟事,歡迎兼職和全職服務員應聘，廚師則由蘇國安去聯係了一兩個合適人選,隻等到時候來店裡上班。
蘇喬向家裡說出開店打算時，獲得了相當大支持。蘇父蘇母心知小兒子無意家裡公司，並沒有勉強想法,覺得養他一輩子也無所謂。但是知道蘇喬有意願自己做點事情,還是感到開心。蘇父當場又給了蘇喬一張銀行卡,作為啟動資金，數額並不小,足夠實現蘇喬開連鎖店想法。
——不過當他回公寓跟駱雲深提及時候，男人並不怎麼高興就是了。
店鋪內已經刷好了白牆,暖黃色吊燈灑下光輝，在陰雨天裡顯得不那麼寒冷。蘇喬訂購了大批原木色餐桌餐椅，以及裝飾,隻等待裝修完成後就一起運送過來。
工人們認真乾活,時不時交談幾句,完成很快。六點出頭,天已經黑下來了，外麵風雨越來越大，空氣中多了一絲寒意。
蘇喬看著外麵劈啪砸落雨點，想了想，道：“今天就到這裡吧，剩下明天繼續。”
工人們聞言都停下手裡動作，有些遲疑。
裝修按天算工錢，耽誤兩三個小時工作，對主顧來說並不劃算。他們很少遇到這種事情，一時間不太確定。
“還沒弄完呢。”有人說。“開一樣工錢，我們少乾活，這不行啊。”
蘇喬笑了笑，道：“沒事。收拾一下回家吧，稍後我給你們叫車。”
之前盯裝修時蘇喬聽過這些人交談，工人們基本都有很大家庭壓力，平時吃穿不大舍得，大約要留出錢給家裡。
所以基本不大可能選擇叫車回家。
雨是下午突然下起來，這些工人沒帶傘也沒帶雨衣，公交站在學校附近，走過去大概要七八分鐘，加上等車時間……冒著十一月寒冷風雨，第二天可能會感冒或者發燒。
蘇喬無意做周扒皮，一點小小同理心，讓他無論如何不能坐視這些作為家庭支柱中年男人冒著大雨走到公交站去搭車。一想到這些人也是某人父親或者兒子，再想想自己父母……假如沒有現在生活條件，或許也要麵對這樣艱辛狀況，蘇喬就有點略微心酸。
他在手機軟件上叫了車，讓工人們稍等一會兒。
工人們麵麵相覷，想要拒絕，領頭不好意思道：“這太麻煩了，要麼把車費給您？”
蘇喬搖搖頭，想了想，說：“不是什麼大事。明天按時過來就好，都早點回家吧，辛苦了。”
話說到這裡，工人們也不好推辭了，紛紛放下手裡工具，一一歸置好。等出租車過來時候站在店門口跟蘇喬聊天，道了謝。
裝修工們走後，店裡空無一人。蘇喬站了會兒，望著窗外大雨，思考自己是不是應該給家裡司機打電話。
手機忽然“叮咚”一聲，接到新消息。
蘇喬打開一看。
【駱雲深：下雨了。還沒回家？】
蘇喬慢吞吞打字道：沒有，在店裡。
他不知哪裡來習慣，打字時候速度非常慢，幾乎是一個鍵一個鍵按，比說話時候要謹慎一點。每句話打完都會檢查一遍，然後才發出去。
像蝸牛一樣。
【駱雲深：我過去接你。】
蘇喬看了看落地窗外麵雨幕，水流彙成一股股，往地勢低位置流過去。玻璃窗不斷發出有節奏啪嗒聲。
【蘇喬：好哦。】
他跟駱雲深閒聊起來。
【蘇喬：已經下班了嗎？】
“叮咚——”
【駱雲深：嗯。】
“叮咚——”
【駱雲深：今天沒有應酬，比較早。】
手機叮咚聲在空曠室內不斷響起，屏幕光打在蘇喬臉上，使他臉上笑意更加明顯起來。
站了一會兒，蘇喬動了動腿，覺得自己有點傻。
明明店裡有凳子，他卻從接到消息起就站在窗邊沒動過，對著手機上一條條沒什麼實質內容消息發笑，連休息一下都沒想到。
他不知怎麼歎了口氣，咕噥道：“奇怪。”
……
十來分鐘後，駱雲深車到了，蘇喬看到車牌後就關了店裡燈，背起書包，去鎖店門。
外頭風有點大，自衛衣領子裡灌進去，貼著皮膚，再從下擺溜走。蘇喬扣上環鎖，沒忍住打了個寒噤。
駱雲深撐著傘下車，到蘇喬身邊，注意到他顫了一下，皺眉道：“穿這麼少？”
駱雲深早上有會議，出門早，而蘇喬第三節才有課，那時還沒起來，他自然不知道蘇喬隻穿了一件衛衣就出門。現在看到了，有點不滿意，眼神沉下來。
蘇喬搓了搓胳膊，小聲道：“也還好。”
神情帶著點這個年紀男孩臉上慣有滿不在乎。
“就這會兒有點冷，其他時候都在室內，沒什麼感覺。”蘇喬道。“再說了，駱先生你不也穿很薄嗎，冷不冷？”
駱雲深看他一眼，沒說話。
蘇喬知道這是拿他沒辦法，就笑了一下，把鑰匙塞進背包裡，鑽到傘下，兩人一起往車那邊走。
車門關閉，隔絕了外麵冷空氣。沒有了風，溫度就還算合適，蘇喬肢體舒展開，靠著椅背，開始嘀嘀咕咕跟駱雲深說今天白天事情。
例如上課時候不小心睡了十來分鐘，同學組織聚餐他不太想去，下午盯裝修忽然想在外麵做一個假籬笆……
想到哪裡說到哪裡，最後信誓旦旦道：“今天晚上我要把上課睡覺那點時間補起來，順便預習後麵內容，再把忘記複習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