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安眠(1 / 2)

天色漸暗,風雪愈大。

謝長明低頭撥了撥炭火,隻聽小長明鳥道:“你問了許多,怎麼不說這三年你做了什麼?”

看來,有些許的不滿,要討回公道來。

火焰在謝長明深沉的眼瞳間跳躍,他半闔著眼,漫不經心道:“我在書院裡讀書,大多數時候上課,也沒什麼好聽的。”

片刻後,又頓了頓,稍微加重語氣道:“其餘時間,都去山下做了些疑難的任務,獎賞豐厚。”

盛流玉是富鳥,這是毋庸置疑的事。

可謝長明還是要維護自己作為飼主的尊嚴,同樣要展示出能養得起富鳥的財力。

盛流玉歪著腦袋,聽完後有片刻的疑惑,不解地問道:“那些任務的獎賞很豐厚嗎?我在回來的路上看到山門前立的牌子,回報最多的一個是贈予一枚冷萃石。我小時候有很多那種石頭,都拿來磨成珠子玩了。”

冷萃石是很珍貴的天然寶石,可以抑製心魔,冷卻走火入魔的功法,關鍵時刻甚至能救人一命,但在盛流玉這裡,不過是小時候的玩具罷了。

顯然,不食人間煙火的神鳥從貧窮散修謝長明這裡學到了錯誤的價值觀,就是那些東西與自身擁有的、常用的物什換算。然後,成功將世上絕大多數人都誤認為窮光蛋。

不幸的是,謝長明也是其中一個。

幸運的是,盛流玉很體諒他的貧窮。

盛流玉接著問:“那上了什麼課?”

很感興趣似的。

實際上盛流玉是很孤高的鳥,從不在意旁人的閒事,否則即使脾氣不好,但三年前在書院有那樣多討好他的人,但凡他願意稍微允許彆人的接觸,此時大約都能成群地呼朋喚友。

可他不會這樣。

那些屬於彆人的閒事,他隻聽謝長明的。

謝長明倒沒有嫌煩瑣,將三年來書院裡的事說給盛流玉聽。

聽完了,盛流玉又問:“不找鳥了嗎?”

謝長明聞言,抬眼看著他。

鳥都在麵前了,還要找什麼?

這話卻不能說。

所以,在片刻的思忖後,他還是道:“找的。”

又道:“隻是還沒有頭緒。”

關於謝小七和盛流玉之間的相似與不同,謝長明想了很多,卻沒有查到證據,無法斷定其中的關聯,自然不能下定論。

三年前,盛流玉似乎很討厭那隻胖鳥,不僅對著畫像進行鳥身攻擊,還拒絕變化成相似的模樣。

而現在,盛流玉輕輕應了一聲,又道:“我陪你一起找。”

謝長明覺得好笑,找什麼,找來找去發現是自己,到時候可以揪住自己的尾巴不放說找到了?

小禿毛可能做這樣的傻事,小長明鳥卻不大可能。

可想到這裡,謝長明還是忍不住笑了笑。

盛流玉不太明白他笑什麼,但還是立刻嚴肅道:“陪你出門找鳥隻是順便,主要是查清如今修仙界的事。”

謝長明問:“怎麼了?”

盛流玉道:“這次出來前,族中的長老說現在外麵禮樂崩壞,世道很壞,狼煙四起,修真界與魔族多有勾結,讓我安心待在小重山,不要再出去。”

修建書院,培養如此多有識之士,修仙界的努力在天道眼中似乎不值一提,用處也不大。

說到這裡,盛流玉的語調有些沉重。

天道不死,神鳥一族也不會亡。

神鳥一族並不隻是長明鳥,還有成百上千長明鳥血脈的延伸出來的種族,整個小重山,都依附著虛無縹緲,又確實存在的天神而活著。

世道崩壞,凡人之苦,仙界之惡,都與小長明鳥無關。

可盛流玉還是道:“我想,總歸是有緣由的,也想找出來。”

謝長明想起前兩世,不動聲色地問道:“若真的找到一個人,說他是世間所有罪惡的源頭,又該如何?”

盛流玉蹙眉,認真道:“世人之惡,豈是一人之過。即使是最高明的幻術,也不能改變人心,是人作惡。”

謝長明點了下頭,輕聲道:“開個玩笑罷了。你要去找,我自是陪你一起。”

最後,謝長明又問:“眼睛真的好了嗎?”

同樣的話,在一天內問了兩遍。

盛流玉有點無奈,歎了口氣道:“真的好了。你離得那麼遠,也能看得很清楚。”

兩人隔著火爐,相對而坐,彼此的距離著實算不得遠。

窗外有山雪,有寒梅,有初升的月亮,盛流玉卻要以謝長明作比。

謝長明從前養謝小七的時候,養的很好,餓了就喂果子,期間投幾顆鬆子當零嘴,也不許它吃的太多,防止它貪嘴吃到身體不舒服。

可鳥變成人,又換成另一種養法了。

謝長明覺得三年前做了短暫的飼主,養的卻並不好。

如今小長明鳥又太瘦,需要多喂。

於是,謝長明問他:“餓了嗎?”

盛流玉一怔,眼角餘光瞥了謝長明一眼,又飛快移開:“……也沒有。”

似乎沒有餓,但如果謝長明要投喂他果子,也可勉強一吃。

謝長明笑了笑:“不知道你要回來,也沒果子。”

盛流玉很震驚,方才還輕慢著、躲避著的雙眼立刻瞪圓了,不由地問:“鬆……”

謝長明知道謝長明大約想問連鬆子也沒有嗎?

但神鳥的自尊與矜持阻止他問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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