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雨朦朧,綿綿陰天裡,她的一雙眉眼如月皎皎,皮膚涼玉般的白。人很素淨,卻不顯寡淡。
烏發明眸,不妝不染的,反倒有股子冷清的冶豔。
店內沒人,李多晴追著她去換衣間。
“我還正愁跟誰換班呢,我晚上得回去改論文,急都急死了,那個店長可真難講話——”
黎霧咬住一截皮筋兒,動作利落,把微微潮濕的頭發在腦袋後麵挽了個結,隨意紮起來:“你去吧,我和他說。”
李多晴感動至極,“嗚嗚嗚就知道你是來解救我的!”
李多晴一屁股坐下,剝起了個珠圓玉潤的橘子,“我室友不知哪兒的小道消息,非說咱們論文答辯分好組了——還是教授們根據每個人這次的實習表現親自挑人!她聽說跟她前男友分到一組,氣呼呼跑去問,結果根本沒這回事兒。”
黎霧褪掉了裙子,套上工作褲,“所以還沒分好麼。”
兩排櫃子之間夾了條長凳,巴掌大的狹窄空間裡,那麼一雙細長白皙的腿在李多晴眼前晃來晃去,一把盈盈柔軟的細腰,更不堪握似的。
那張五官姣好的臉蛋兒上,還帶了幾分微微認真的神情,漂亮得頗有點兒不自知。
難怪男生們都喜歡私下議論她。
李多晴這麼想著,瞅了瞅她,磕巴一下答:“……不是說明天嘛?係裡發通知了,你沒看呀。”
黎霧拿出手機,切到微信,果然看到了。
“嗯……”
一夜由北至南,從港城到南城,直至現在,她好像都有那麼點兒心不在焉,不留神就錯過了許多的消息。
她往下滑了滑。
“……實習沒結束你就跑了,在咱們土木係可是大忌,就怕到時候給你分個不好說話、事情又多的導兒可就倒黴了,唉,答辯不是什麼小事,現在年年不少人卡畢業。”
實習那陣子,李多晴和黎霧分到了同一個宿舍,倆人相處不錯,就難免為她感到了擔憂。
黎霧平時話不算多,許久沒了音兒。
李多晴心想她估計也正因為這個煩躁,嘗試轉移話題:“……對啦!你不在這段時間發生了好多可有意思的事兒!”
“嗯?什麼事。”
“昨天經管和傳媒的好幾個女生排著隊給薄嶼表白,就在咱們係小廣場!我靠,簡直太精彩了!雖然四年也見多了吧但是——”
黎霧垂著眼,注意力落在一個聊天框上。
聊天記錄隻有短短的兩條。都是酒店房間號。
時間停留在一個月前。
她離開南城那天。
李多晴光是想想那畫麵,就激動得前仰後合了:“——昨天咱大半個南大都跑去圍觀了,吵得隔壁化學係都沒法做實驗,彆的學校都有來看熱鬨的!當然咯,是個女生基本都衝薄嶼……”
說著,突然又用胳膊肘戳一戳她,“你呢。”
“什麼我呢。”黎霧笑。
“——你就沒收到點什麼?”李多晴開玩笑,“比如‘黎霧我喜歡你’啦,‘你要不要考慮做我女朋友’啦,‘能不能給我個機會跟你交往’啦這種……喂,這都要畢業了,再不跟你表白就來不及了啊!”
黎霧的手指一劃,不動聲色地按下了【刪除聯係人】。
她的印象中,似乎的確收到過李多晴說的那麼幾條,依然淡淡笑:“好像有吧,沒太注意。”
李多晴把一整個橘子都塞給了她,“——哦喲你這人!真是讓人嫉妒都嫉妒不起來啊。”
過了傍晚六點,店內就開始忙了。
晚班一般安排兩人,今晚跟黎霧一起值班的也是他們南城大學的學生。
手機在口袋裡震個不停。
眼前來人如雲,應接不暇,同事是個人很慷慨的男生,主動幫她接走了收銀台的活兒,讓她先去接。
還是爸媽來的電話。
黎霧以為又發生了什麼事,接起了,他們也隻是特意告知她一聲說,隔了一個月,店裡重新營業了。
照例是爸在後頭掌大勺,媽媽坐著輪椅給他打打下手,收收銀,倆人一齊招待客人,一切都忙得開。
也是真的為了讓她安心。
重新回到了工位,商品依然流水一般地過,玻璃推拉門“叮叮咚咚”來回響。
等到了人少,黎霧終於能喘口氣,想跟同事道個謝,忽然就聽到一聲:
“——薄嶼?”
又驚又喜似的,就來自她旁邊的那位同事。
與此同時,她的眼底落了一隻很漂亮的手。
五指骨節勻稱且修長,乾淨剔透,有若天然地雕琢過。白熾燈光落下來,居然不似凡物。
手的主人隨意地放下了兩瓶水,他握住瓶身的指節很有力量,小指末端戴著一枚細長的槍灰色尾戒。
“你啊。”
頭頂的那一道嗓音懶懶的,很有磁性,也很乾淨。
黎霧戴著便利店工服的帽子,低頭接過來,有條不紊地掃碼、錄入。
塑料瓶身上似乎還殘餘著他手指的溫度。潮漉漉的。
“——聽說經管的周思雨給你表白了?那可是大校花!怎麼校花想跟你談個戀愛還要拿號碼牌的啊,”同事打著哈哈調侃,“我們機械學院什麼時候有這熱鬨看?”
“誰?”
薄嶼沒反應過來,了然後,鼻腔裡出一聲,“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