撲棱棱。
有一隻灰色的鴿子輕揚羽翼,劃破了沉寂的夜色。
它的毛色幾乎與暗夜融為一體,誰都沒有發現它幽亮的眼,像兩點螢火,悄無聲息地飛入了驛站中的某扇窗戶。
當雲燁取下鴿子腳上綁著的那封密函時,他注意到了它的翅膀在微微抽搐。
他撥動了一下羽毛,就看到了它翅膀上的傷口。
像是箭傷。
濃黑的眉微微擰起,他仔細查看了一下密函上的火漆——火漆的封印仍是完好無損的。
但這並沒能讓心上的陰影褪去。
他知道,路上一定出了些意外。
然而當時的雲燁絕沒有料到,正是因為這點並不起眼的“意外”,造成了不久後的那個慘烈結果。
當下,他隻是將密函收起,獨自走出了驛站。
陸宅。
此刻已近子時,這座四四方方的宅子卻是燈火通明。
屋門敞開著,像是在恭候著什麼人一般。
當雲燁隻身走進去的時候,陸錦之正坐在院子中央。
他也是獨自一人。
院子裡種了不少瓊花,這個時節,正是花葉繁茂的時候。
陸錦之姿態閒適,似在賞花。
看到雲燁,他麵上沒有半分驚訝。
“你來得比我想象中晚……”
他上下掃了雲燁一眼,嘴角掛著薄涼的笑意,“不過可惜,宋盈不在這兒。”
“我不找她。”
雲燁卻徑自在他麵前坐下,看到矮幾上的酒樽,他十分自然地伸手給自己斟了一杯酒。
“我找的是你。”
“哦?”陸錦之冷笑一聲,“你不是想來和我談條件吧?”
雲燁自飲了一杯,聽聞此話,他不禁一笑出聲。
“還真是。”繼而,他用十分正經的語調承認道。
啪。
陸錦之將手中的酒杯重重一放。
“雲燁,你彆搞錯了!”
他終於卸下了剛才的假麵,目光狠戾。
“宋盈與我指腹為婚,是我名正言順的妻子,你有什麼資格跟我談條件?”
他卻像是沒聽到他的話,目光好整以暇地四下環視了一番。
“小小一個校尉的俸祿,倒也豐厚,買得起這樣一幢屋子。”
雲燁說道,眼中閃爍著難以捉摸的光,“看來你在西陵,日子過得挺不錯。”
“與你何乾?”
他敏銳地察覺到了他這話背後的寓意,但這不可能,雲燁不可能知道……
“我知道你在乾什麼,淩校尉。”
就像一隻蟄伏許久的豹,悄悄亮出了早已磨銳的爪子,此時的雲燁,對著他的獵物微微一笑。
“不過我不感興趣,也無意破壞……當然,你知道我的條件。”
“笑話!”
陸錦之一拂袖子,倏然起身,他麵上帶著冷笑,可是袖口卻有一絲不易察覺的顫動。
“你想詐我?”
“七月十一,子時過半,蒼蘭湖畔。”
很多人都說,雲燁最可怕的時候,就是他如此輕聲細語說話的時候。
此刻,他就是用這種語調,慢慢念出了那絕密的十二字。
“你……”
陸錦之瞪著他,原本就白淨的臉孔,此刻更是毫無血色,他就這麼瞪著他,像瞪著一個可怖的鬼怪。
“你怎麼……你怎麼可能……”
他怎麼會知道他和那人約定的時間地點?
“是要你的身家性命,還是要宋盈?”
他斟了一杯酒,遞給他。
“應該很好選,是不是?”
陸錦之一掌打掉了雲燁遞給他的酒,瓷器清脆的碎裂聲中,他那含恨的一字一句,字字都是從牙縫中硬擠出的不甘。
“好……如你所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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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晚,宋盈難得能夠安然入睡。
關大夫特意煎了一碗安神藥,讓她終於能夠好好睡一覺。
入睡前,她摸了摸懷中那個繡好的小肚兜,感受到腹中孩子規律的胎動,覺得心安了不少。
關大夫也欣慰地說這孩子很爭氣。
現在她脈象平穩,隻要持續調養,一定能順利生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