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南山寺。
當雲燁走進廂房的時候,靜瀾已經等在那裡了。
他正慢慢撚著一串佛珠,聽到雲燁進門的動靜,這才抬起頭來。
“宋盈托我問問,小郡主現在如何了?”雲燁見了他便問道。
今早他見了宋盈,說起此事時,她還很是牽掛。
“替我謝謝宋姑娘。”
靜瀾點了點頭,神色間似有些疲倦。
“的確是魚鱗疫,太醫已經看過了,說幸虧及時發現,若是再晚數月,隻怕藥石無靈。”
“殿下不必太擔心,小郡主吉人天相,自然會平安無事。”
見靜瀾眉間仍有鬱色,雲燁便輕聲勸慰道。
“隻要殿下將來站上至高之位,郡主必然有錦繡前程,即使有小小破相,也是天之驕女,萬人之上。”
靜瀾的眉間便舒展了些許,他望向雲燁,嘴角揚起了熟悉的笑意。
“雲燁,你知道本王為何喜歡與你合作?”
“那自然是因為卑職既聰慧又英俊,合了殿下的眼。”
“呸。”
靜瀾笑罵了一聲,“我看你就長了張嘴。”
“我看重你,是因為你向來目標明確,認準了的事,無論多難做,多艱辛,一定會做到底。”
“那殿下的目標可明確?”
“自然。”
雲燁頓了頓,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個他一直很想問的問題。
“其實我一直很好奇,殿下為何不像四皇子和五皇子那樣乾脆做個富貴王爺?選個好封地,遠離了這皇城,豈不是更逍遙?”
靜瀾的目光變得有些悠遠,像是在看很遠的地方。
“雲燁,你知道本王的母妃是誰嗎?”
這話問得奇怪,天下皆知靜瀾的母親是賢妃,賢妃才德兼備,出身世家,很得宏嘉帝的看重。
“不是賢妃娘娘嗎?”
“不。”
靜瀾的聲音壓得低低的,像是耳語一般低沉。
“在父皇還未登基之前,我的生母陳氏,才是他的正妃。”
雲燁大吃一驚。
這麼說起來,靜瀾竟是嫡子?
“可是在父皇登基前,我的生母突然就病逝了。”
“靜陽的母親原是府中側妃,卻在一夜之間被冊封為後,而我則被過繼給了賢妃。”
“父皇初登基大封六宮的時候,我的母親連追封都沒有,父皇就仿佛從來沒有過這個妻子。”
“諷刺嗎,靜陽隻比我早出生三個月,不過是三個月而已,他竟然就能坐擁天下。”
“憑什麼呢?”
大都的爵位的確長子世襲,但皇位往往會在立嫡立長之間選擇賢能者居之。
隻是對於極度寵愛那位側妃的宏嘉帝來說,他並不想做這樣的選擇。
長子非嫡子?
那就把長子變成嫡子。
他保著他和心愛女人的那個孩子,卻隨意改變了另一個無辜孩子的人生。
“我的生母。”
靜瀾的聲音越發低沉,像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
“不是病死的。”
“我親眼看到父皇跟前的人送來了那碗藥……他們以為我太小,根本不會記得。”
“但這麼多年來,我從來沒有忘記過。”
沒有忘記過生母倒在血泊中的模樣,沒有忘記過父親冰冷的眼神。
原本就是屬於他母親,屬於他的東西,他必然會親手拿回來。
他的目標怎會不明確?
“這些年來,殿下受苦了。”
雲燁沉默了一會,最終這麼說道,這是一個驚天的秘密,也解釋了為何靜瀾不甘心隻做個瑞王。
“卑職定會陪同殿下,親手拿回屬於殿下的東西。”
“好。”
靜瀾終於展眉,露出了滿意的微笑。
“對了,你今次找我,所謂何事?”
“昨日席間,聽說太子府內有位妾室有了身孕。”
雲燁沉吟片刻,說道,“我懷疑是儷姬。”
“太子府中不止她一個妾室,你怎知道是她?”靜瀾奇道。
“因為她並未回報過此事。”
這就很耐人尋味了。
通常儷姬半月就會回報一次,可這次的回報中她卻沒有提及過太子府中有妾室懷孕之事。
那就隻有一個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