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廉價的白月光 一紙銀 71585 字 2024-06-02

他一下猛地從床上坐起來,手機鈴聲還在不要命地響,床頭桌上是冷掉的早餐。

作者有話說:

玉寶:哦豁,完蛋(@[]@!!)

第36章 辦公室

王勤停好車,解開安全帶下車,繞到另一邊的後座打開車門,對車廂內的人俯身微笑:“談先生,我們到了。”

談玉琢昨晚沒睡好,在車上的時候忍不住睡了一會,現下還有點睡意朦朧,勉強打起精神彎腰下車。

工作時間地下車庫裡空曠而寂靜,王勤回身鎖好車,談玉琢站在車旁,看上去還沒有弄清楚狀況,表情有幾分呆滯。

“很困嗎?”王勤走在前麵帶路,禮貌性質地詢問。

談玉琢在上車之前,匆忙吃了一個涼透的雞蛋,塑料般冰冷的口感一路下滑到胃部,現下這枚小小的雞蛋讓他口腔裡都是一股劣質蛋白質的味道。

地下停車場空氣不流通,潮濕的黴菌泥土味混著汽油味,談玉琢忍不住皺了皺眉。

“還好。”談玉琢壓下喉頭湧上來的不適感回答。

王勤從胸口的口袋裡拿出一張卡,靠在電梯卡機上,“辦公室裡有休息室,太困了你可以躺下來睡一會。”

電梯廂被牽引騰空的那一刻,談玉琢胃也隨之一瞬間騰空,差點要吐出來,臉色更白了幾分。

專人電梯不停靠,直通頂層辦公室,神不知鬼不覺就把談玉琢送到了梁頌年的辦公區域。

梁頌年的辦公室裝修風格很符合談玉琢對他的刻板印象,處處透露著一股經過嚴格計算後的一絲不苟,辦公桌後的沉色書架頂端放著一排色彩鮮亮的木雕工藝品,恰到好處地衝淡了辦公室的沉悶感。

不見得梁頌年多麼喜歡這類風格的裝飾物,僅僅也隻是出於需要,無關喜好可以根據他的需求隨意安置在任何地方。

談玉琢的視線從書架轉到落地窗,低頭看底下街道縱橫的園區,細雨蒙蒙,現代化的高樓建築被籠罩在一層淡淡的煙灰色裡。

他不著調地想,真適合偷/情啊。

梁頌年還在開會,王勤不便在這裡待太久,離開前詢問他需要什麼。

談玉琢被打斷思緒,不動聲色地把頰邊的碎發攏到耳後,表示自己需要一些甜食。

談玉琢平日裡根本沒有白天的概念,他對自己的身體狀況很清楚,再不吃點高熱量的食物,他估計會低血糖暈死在梁頌年的辦公室裡。

“辦公桌左邊第二個抽屜裡有幾塊巧克力。”王勤低頭看了一眼手表,似乎在計算時間,片刻後抬頭看向談玉琢,“會議大概還要開十分鐘,我先讓他們上甜品。”

在王勤離開後,談玉琢好奇地摸到梁頌年的辦公桌,打開左邊第二個抽屜,和桌麵上堆滿文件的擁擠不同,這個抽屜裡很空,隻放了一盒筆和兩袋用透明包裝袋套著的手工巧克力。

談玉琢打開一袋,剛吃了一口,辦公室的門再次被打開。

談玉琢含著巧克力抬頭,正和站在門口的人對上視線。

對方穿著一套與辦公大樓很不適配的休閒裝,身材頎長,臉龐年輕帥氣,帶著十足的少年青澀氣。

談玉琢愣了愣,猶疑地咽下口中過於甜膩的味道,剛剛有所輕微緩和的胃部此刻不由得絞緊。

他遲鈍地反應,心想自己是不是躲在休息室裡更保險一點。

對麵的人的疑惑不比他少,視線長久地停留在談玉琢的臉上,莫名盯了他好久。

談玉琢舔了舔嘴唇,鎮定地問:“你找誰?”

對方張了張嘴,沒有發出聲音,正好,送餐的工作人員走到了門口。

門口被男人堵了個嚴實,工作人員低著頭打算站在一邊。

談玉琢看見了蛋糕上疊滿的櫻桃果肉,有點饞了,站起身說:“先進來吧。”

男人木訥地指了指自己:“我嗎,可以嗎?”

談玉琢不緊不慢地在他麵前站定,借著他的身體遮擋住視線,笑著說:“不是你。”

爾後仰起下巴,對工作人員說:“放到休息室就可以。”

男人才意識到後麵還有人,往旁邊退了一步,背靠上牆視線不明顯地又落回了談玉琢身上。

談玉琢看他的樣子不像是有工作上的正事,打算轉身回休息室裡,男人突然叫住了他。

談玉琢耐心地停住腳步,回頭看他,聽見他問:“你叫什麼名字?”

問完,男人皺了皺眉,想不通的樣子,“你在這裡工作嗎?”

談玉琢不喜歡他的表情,好像在奇怪為什麼他這樣的人會出現在這裡一樣。

談玉琢的臉並不是一張看上去靠譜的臉,外人很輕易就會把它和輕浮多情聯係起來。

縱然已經習慣,此刻談玉琢思考了三秒,卻打算逞強撒謊。

他微微提起嘴角,露出自己訓練過無數次,弧度最完美的笑容,“是啊,不像嗎?”

男人欲想再說什麼,握在手裡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他拿起來看了一眼,很快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我先走了,下次見。”

沒等談玉琢反應,他便接起電話,轉身出了門。

談玉琢看著他匆匆離開的背影,對著關上的辦公室門板納悶,不明白他對自己報備什麼。

大概二十分鐘後,梁頌年打開了休息室的門。

談玉琢坐在靠窗的桌邊,桌子上放著一杯熱牛奶和一方蛋糕,他低著頭看手機,麵前的蛋糕隻缺了一個尖角。

梁頌年稍微看一眼,就看見他屏幕上滿屏的文字,估計又是一些沒有營養的小說。

談玉琢前段時間迷上了聽書,梁頌年回家的時候,偶爾會碰見他躺在床上,手機裡機械男聲正大聲逐字讀雨夜跨江大橋上被撞毀的邁巴赫。

到一些不方便描述的情節,談玉琢吃了教訓,自動會把聲音調低,以示對梁頌年的尊重。

談玉琢抬頭看見他,很快地放下手機,乖巧地笑:“會怎麼開那麼久啊?你好累的。”

梁頌年放下外套,在他對麵坐下,“早上睡遲了?”

談玉琢心一下緊起來,下一秒意識到自己的反應,就想抽自己幾個大嘴巴。

梁頌年在他身上留下了許多東西,談玉琢感覺自己就像被梁頌年親手係上鈴鐺的狗。

他輕輕搖鈴,他便不停搖尾。

“也沒有很遲吧。”談玉琢心虛地移開了視線。

梁頌年安靜地看了他一會,視線好像在沉默地將他審判。

談玉琢已經從“這當狗的日子誰愛當誰當”想到“當狗我也應該是最有自尊一條”,梁頌年才開口。

“對不起,昨天沒讓你睡好。”

梁頌年溫和的道歉讓談玉琢猝不及防,表情出現了幾秒的凝固,先是疑心坐在對麵的人是不是真的梁頌年,而不是披著梁頌年皮的某種東西,爾後是果然如此的輕快感。

談玉琢最喜歡的就是梁頌年麵麵俱到從不出錯的細致,最討厭的也是他宛如機械程序般的大度和寬容。

確定好時間後,工作人員上餐很快,吃到中途,談玉琢突然想到剛剛發生的意外,不由擔憂地說:“我好像被看見了。”

“嗯?”梁頌年抬起臉,波瀾不驚地說,“沒事。”

“剛剛有人來辦公室,看見我坐在你位置上。”談玉琢憂愁地嚼嘴裡的牛肉塊,“他會不會對外亂說啊?”

“不會。”梁頌年安慰他,看樣子並沒有把這件事看得多麼重要。

談玉琢的外套被他隨意地扔在休息室的床上,隻穿了裡麵一件透色的襯衫,被西裝褲皮帶係緊,箍出細窄而薄的腰線。

雖然他已經有意識地裝扮,挑了一套鉛灰色的休閒西裝,可還是被一眼看出並不像日常上班的人。

談玉琢歎了口氣,發絲溫柔地垂落在肩頭,“我太像被包養的了。”

梁頌年不知他的鬱悶從何而來,忍不住笑:“是嗎?”

“是呀。”談玉琢又歎了一口氣,又悶又煩的感覺。

“要不要來上班?”梁頌年問。

談玉琢老實地搖頭,撇了下嘴,“算了吧,人隻要上一天班,就再不會擁有快樂了。”

看看你,上班才幾年,都養胃了,談玉琢在心裡默想,不經意看了一眼對麵男人的臉,不太甘心地哀歎了幾分鐘。

一想到這,談玉琢有點神思不屬起來,咬著勺子半天沒動。

“怎麼了?”梁頌年低聲問,覺得他不至於被上班嚇成這樣。

談玉琢回過神,居然有點不好意思,垂下眼睫,輕輕嘟囔:“我以為你會懲/罰我。”

說完,談玉琢感覺自己有點臉熱,使用的詞語並沒有多少歧義,說出口才想到自己留在梁頌年心裡的印象,估計很難不被解讀出其他的意思。

“因為不吃早飯嗎?”梁頌年看了他幾秒,站起身。

談玉琢略微緊張地仰起頭看他,他總感覺梁頌年過於高大,即使知道他沒有任何危險,身體卻總是不自主會打開防禦機製。

“玉琢,不至於。”梁頌年靠得很近,談玉琢幾乎要碰到他的腰腹,隻能移開了視線,讓自己的注意力轉到麵前的盤子上。

談玉琢想要笑兩下,梁頌年俯下了身,他便笑不出來了,微微縮著肩膀,有點可憐的樣子。

梁頌年的手往下,按住了談玉琢的膝蓋,用的力氣很大,幾乎要叫談玉琢痛/呼出聲。

但談玉琢忍住了,他不知為何,感覺自己喊出聲,會遭受更不好的對待。

梁頌年沒有做任何,談玉琢卻始終處在懷疑自己膝蓋隨時會被人分開的恐懼中。

“我明明沒有對你說過一句重話,也沒有打過你。”梁頌年很輕地親了親他的耳垂,“有點怕我?”

談玉琢還是有點糊塗,搖了搖頭,說沒有。

梁頌年沉默地看著他,手緩緩地往上移,談玉琢側頭看他,不明所以,愣愣地問:“怎麼了?”

梁頌年的手停在他大/腿/下/幾寸的地方,收緊的布料勒出底下腿環的形狀。

梁頌年曲起手指隔著布料勾了勾腿環,“戴腿環了?”

“嗯。”談玉琢抬頭看了一眼空調出風口,想把溫度調低點。

梁頌年的指腹摩挲著腿環附近位置的布料,狀似討論今日的天氣般平常,“襪夾呢?”

“也戴了。”談玉琢還是很注意自己穿著的。

梁頌年終於鬆開手,湊近用嘴唇碰了碰談玉琢的臉頰:“裝備得很齊全,明天就來上班。”

作者有話說:

霸道總裁俏秘書

第37章 奸商

談玉琢沒有說話,微微偏過頭看著他的眼睛,有點反應不及的感覺。

“不要開我玩笑。”談玉琢轉回臉,重新垂下眼睛,用叉子戳著自己盤子中淋滿醬汁的西芹。

“不想上班嗎?”梁頌年問他。

談玉琢眼珠往上移了移,很不領情地推梁頌年的手臂:“算了吧,上班上班,越上越窮,累死累活就賺那麼幾個錢,都不夠我買個包。”

談玉琢微微垂下頭的角度讓他的下巴看上去更加尖。

梁頌年對這個角度很熟悉。

高中,梁頌年擔任年級的紀律組長,負責帶隊巡查晚自習紀律。

談玉琢的教室在另一棟教學樓,距離他們的教學樓有點遠,大部分組員都不願意去,隻有梁頌年沒有什麼意見,當起了慣常的老好人。

梁頌年不知道那時候談玉琢有沒有記起他,卻很明白自己。

他覺得談玉琢很有趣,哪怕隻是保持一個動作做作業。

談玉琢並不算聰明,他甚至無法長時間盯著一個目標看,幾乎無時不刻都在走神,保持成績用的也是最笨的方法。

他書桌上堆滿了各類的習題冊,臉掩在厚重的書卷後,鼻梁上架著一副低度數的眼鏡,嘴角淡淡地下垂。

梁頌年走到他桌邊,手指摁在作業冊的邊沿,不論多少次,談玉琢都像是被嚇到,緩慢地抬頭用呆呆的眼神看他。

“同學,這樣坐對腰不好。”梁頌年手向後觸碰到他的後腰,向上移了幾寸,“直起來會舒服一點。”

談玉琢微微張著嘴,不知所措地將手扶在堆起的書冊脊上。

他右手中指上纏的幾圈膠布,被磨/得翻了邊。

“好的,謝謝。”談玉琢聲音很輕,聽話地將脊背挺直了些。

這是他對梁頌年說的第一句話。

梁頌年對他笑了笑,走出門隔著教室的玻璃窗看見談玉琢在書堆後回頭,在看到他的一瞬間又飛快地轉了回去。

梁頌年知道,他以後會記住自己了。

那個要強的,倔強的談玉琢和眼前這個頹廢的,無所事事的談玉琢不斷重疊,他吃飽了,略帶厭倦地放下餐具,往後脊背靠在座椅上。

“你可彆想著送我來上班了。”談玉琢怕他真的在認真地考慮這件事,不放心地多說幾句打消他的想法。

梁頌年很安靜,沒有說一句話。

談玉琢忐忑地看了他一眼,決定給出一些保證來交換,“我以後會聽話的。”

梁頌年倒是很輕地笑了,說:“你沒有聽話過。”

談玉琢的行為沒有像他的臉一般能夠讓人放鬆警惕,他的頑固表現在方方麵麵,比如梁頌年出國一個月就收到了他的婚禮邀請函。

他時而真誠,時而狡詐,說假話的時候像在說真話,說真話的時候也不見得以後這句話還會是真的。

談玉琢想反駁,回想自己做過的事,卻發現找不出恰當的例子,一時心虛,嘴巴動了動,沒有發出一絲聲音。

最後他試探性地靠近梁頌年,發現對方沒有推開的意思,便愈發大膽了些,胡編亂造:“你真小氣,我沒見過像你這樣斤斤計較的人。”

梁頌年眉頭還沒來得及蹙起,談玉琢便直起腰,在他下巴上吻了吻,爾後趁他沒有反應過來,伸長脖頸,貼到他嘴唇上蹭/了/蹭。

“但是沒關係,我脾氣好,我原諒你。”談玉琢輕巧地顛倒黑白。

梁頌年身子往後,似乎想要抽離,談玉琢堅持不懈地貼上去,像是忍受不了和人分開哪怕一秒,表現得很喜歡很不舍。

“玉琢。”梁頌年伸出兩根手指,輕輕壓在他的嘴唇上,談玉琢順勢微微噘起嘴,狀似親吻。

談玉琢明顯感覺到對方的視線從他的眼睛落到他的嘴唇上。

但那雙眼睛平靜無波,並沒有多餘的情緒。

梁頌年始終鎮靜平和地觀察他的急切和討好。

“可能會被人看見。”梁頌年這樣說。

談玉琢一瞬間熱情退卻,再沒有了心思,遲來的尷尬席卷了他全身,卻又很快被他消解。

談玉琢想,還能怎麼樣呢,守著一個養胃的男人,得過且過吧。

梁頌年叫他收拾一下去午睡。

談玉琢歪在座椅上沒有動,梁頌年似乎在看他,但談玉琢並不確定,因為感覺自己並沒有什麼可看的。

但梁頌年就是很喜歡盯著自己,像是一台高精度的攝像機器,無時不刻地記錄他的一舉一動。

談玉琢一開始不適應,後來便慢慢適應了,想來自己也是個適應能力很強的人,容忍下了梁頌年的不正常,才會被梁頌年允許待在身邊。

梁頌年的手輕輕搭在他的肩膀上,手心有點熱,隔著衣服描摹他肩頭的線條。

“進去再親。”梁頌年俯下身,在他的眼睛上留下轉瞬即逝的輕吻。

談玉琢側身看了眼隔開內外間的門板,又回身看了看身旁梁頌年的臉,很快地妥協了。

梁頌年打開房門,談玉琢往裡看了一眼,休息室裝修依舊充滿了強烈的梁頌年的個人風格。

冷肅的家具上間或放著幾樣看似格格不入卻又意外協調的裝飾品,高幾台上的花瓶裡還/插/著一把木香。

落鎖的聲音叫談玉琢脊背條件反射性地收緊,梁頌年走到床邊坐下,雙手抬起握住他的小臂,仰頭溫良地詢問:“要怎麼親?”

隔著薄薄的布料,談玉琢輕易感受到梁頌年雙手的力度和熱/度。

他懷疑自己幻聽了,梁頌年此時此刻問的並不是有關親吻的問題,而是彆的某些,隱秘的無法宣之於口的東西。

談玉琢低頭盯著梁頌年的膝蓋,真的認真思考了許久,半晌才斟酌著說:“普普通通的吧。”

“就普普通通的嗎?”梁頌年笑了一下。

談玉琢移開些視線,梁頌年湊近,將臉輕靠在他的小腹部,含糊地說:“玉琢,你好瘦。”

他鬆開手,移到側腰上圈了一下,“隻有那麼一點薄。”

談玉琢的目光便落到了他的發旋。

撲在自己腹間的呼吸有點/熱,談玉琢腰腹向後弓著躲了一下,反問:“不是要午睡嗎?”

梁頌年便放開了他,雙手後撐著半躺在床上,“裡麵有衛生間,先去洗把臉再睡。”

談玉琢覺得他多事,潔癖來得莫名其妙,但還是聽話地打開衛生間的門。

衛生間裡傳來一陣水聲和抽紙聲,過了會,談玉琢踩著拖鞋小跑出來,迫不及待地撲到床上。

談玉琢的臉還有點潮濕,梁頌年轉過身,談玉琢的臉頰蹭過他的鼻尖,他聞到一股潮濕的洗麵奶的味道,很淡,很熟悉。

梁頌年摸了摸他的下巴,叫他抱緊些。

談玉琢猶豫不決地看著他,反應不及般,梁頌年又叫了一聲他的名字,談玉琢才聽話地雙臂用力,表情認真,像是要把自己牢牢地嵌進對方的懷抱裡,依賴又喜歡的樣子。

兩人靠得太近了,梁頌年鼻尖壓在他頰側,談玉琢腦袋在枕頭上動了動,有點不耐煩。

“玉琢,不用那麼用力。”梁頌年笑,他們的胸膛緊貼在一起,輕微的震顫便輕易地從胸腔裡傳到另一個胸腔。

“……噢。”談玉琢不好意思地鬆了些力。

談玉琢腦子裡隻想著親嘴,又不再願意主動,自以為隱晦地用膝蓋輕輕碰梁頌年的膝蓋。

梁頌年垂下眼,抬腿壓住了談玉琢的小腿,談玉琢便乖乖不動了。

梁頌年的手搭在談玉琢的腰側,緩慢地下移,移到他的腹部,不輕不重地往下摁。

談玉琢並不知道他想乾什麼,隻感覺到輕微的不舒服,不太高興,但也沒躲,隻皺著眉。

“好像什麼都沒有吃下去。”梁頌年沒有接著摁,改用拇指輕輕地刮蹭剛剛自己摁下的地方。

“玉不琢不成器。”梁頌年不知為何輕笑,淡淡地喟歎,“玉琢,你是世界上最難養的寶貝。”

談玉琢微微抬起眼睫,用自己那雙濕潤的漂亮的眼睛沉默地看著他。

他緩慢地眨動幾下眼睛,不言不語地閉上了眼睛。

這樣近的距離,梁頌年幾乎要感受到他臉頰的柔軟。

他下巴微微向上抬著,像是一種隱晦的暗示和鼓勵,在近在咫尺的位置,在唇齒之間。

梁頌年扣住談玉琢的側臉,談玉琢眼睫顫了顫,卻沒有睜眼,像是一具不會反抗予/取/予/求/的漂亮玩偶。

嘴唇上傳來輕微的觸感,談玉琢發覺對方隻是嘴唇貼著嘴唇輕蹭,不太滿意地噘了噘嘴。

梁頌年的吻從嘴角移到下巴,有一下沒一下地親,談玉琢忍不住嘀嘀咕咕。

像是終於逗/弄/完了,梁頌年俯下身,把談玉琢完全地籠罩在神夏。

談玉琢整個人單薄地陷在柔軟的被褥間,被抵著舌尖親了會,雙臂便纏繞上了對方的脖頸,不由自主地下巴一抬一抬地回應。

他很快就有點累了,腦袋往後退了點,梁頌年鍥而不舍地追過來,談玉琢伸出手擋了一下。

梁頌年手背順著他臉頰側的線條往下,說他:“臉都紅了。”

談玉琢喘勻幾口氣,他實在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麼樣子,隻感覺睫毛沉重得厲害,抬手擦了擦眼尾,發現睫毛都被打濕了。

“我有點困了。”談玉琢頭向後仰,忍受不了一般想要往床下滑。

梁頌年抬起手腕看了眼時間,“午休要結束了。”

談玉琢心想謝天謝地。

梁頌年抬了一下他的腰身,談玉琢完全不想動,四肢無力地癱在被子間,麵上再次籠上了一層陰影。

“抓緊時間。”

說完,他複又低下頭。

談玉琢不知道他有什麼毛病,偏頭躲了一下,“梁總,說好普普通通的,額外的是其他的價格!”

作者有話說:

玉寶:對食有什麼好吃的!(`^′)

第38章 咖啡

梁思齊壓好咖啡粉,將粉碗手柄安裝到咖啡機上,摁下按鈕,在咖啡沁出的香味裡,背靠著椅子低頭在手機上回了幾條消息。

在咖啡機發出完成的“滴滴”提示音的時候,茶水間的門被朝內打開,梁頌年走了進來,叫了一聲他的名字。

“最近還適應嗎?”梁頌年在桌對麵坐下。

梁思齊收起手機,收好手腳坐直了些,笑著說:“哥,你還需要擔心我嗎?”

梁思齊在很小時候就跟著母親移民到英國,從小到大,他沒有和梁頌年相處的記憶,對梁頌年的唯一印象來自於父母的嘴。

哪怕遠隔重洋,身處異國他鄉,梁思齊依舊難逃每個傳統東亞小孩的命運,親戚中總有一個“彆人家的孩子”貫穿自己整個人生。

“介意分我一杯咖啡嗎?”梁頌年微笑詢問。

梁思齊當然表示不介意,站起身端了一杯咖啡放到梁頌年身前。

梁思齊端起杯子,視線下落,意外發現梁頌年的上衣領口少了一顆扣子,停頓了幾秒後,默默繼續喝了口咖啡。

“哥,我早上去辦公室你沒在。”梁思齊放下杯子,想到當時的情景,不由得露出笑,“在你辦公室的是新員工嗎?”

梁頌年看了他少時,依舊笑著,隻說:“暫時還不是。”

梁頌年似乎談論這個的興趣不高,梁思齊無所察覺,得到回答後便迫不及待地追問:“是想過段時間再來上班嗎?”

“可能。”梁頌年收了些笑,用一種微妙的眼神看著梁思齊,思考片刻後,露出些許煩惱的神情,“他對我開出的條件不夠滿意,我們還在談。”

“他太難挖了,脾氣又大,稍不如意就憋著不給人好臉色。”梁頌年的話語聽上去沒有抱怨的意思,末了自己笑了一下,“當麵甩了我不少臉。”

梁思齊想到談玉琢隨意歪坐在辦公椅上衣物鬆垮的樣子,自我補充齊了梁頌年沒有講明的細節,“準備讓他做時尚板塊?”

“你也覺得他很合適?”梁頌年手放在杯子邊,卻遲遲沒有喝一口,目光從梁思齊身上移開了些。

梁頌年發覺梁思齊有一種不太關注細節的莽撞,缺少對自己所看到的事物進行合理猜想的能力。

或許是因為他太年輕,或許是因為優渥的家庭給他過多的寵愛,他做什麼事都不需要考慮後果,隻需要行動,並且他時刻都有必有收獲的自信。

梁思齊果然再次展現了這一特性,他問梁頌年:“哥,你覺得我適合去做時尚嗎?”

梁頌年手指撐在頰邊,認真地看了他幾秒,不回答隻反問:“你自己的想法呢?”

梁思齊臉上的興奮降下來一點,梁頌年溫和地說:“實際上你不用考慮合不合適,隻需要考慮自己想不想要。”

他反倒不好意思起來,沒有再接著找話題,安靜地喝了會咖啡。

茶水間零散地來往幾個午休結束出來透風的同事,梁思齊和他們簡短地寒暄了幾句。

梁頌年怕他在這裡,其他同事無法自在的休息,站起身對梁思齊說:“咖啡做得不錯,下一次再麻煩你幫我泡一杯。”

梁思齊也跟著他站起身,“哥,我晚上開個聚會,你來嗎?”

“私人聚會,都是我的朋友。”

梁頌年本想拒絕,梁思齊卻對他說:“你可以帶伴來,都是年輕人,多交幾個朋友,大家以後可以一起玩。”

“剛落地沒多久就有那麼多朋友了?”梁頌年改變了想法,答應下來,“地址發我一個。”

談玉琢平躺在休息室床上玩手機的時候,接到了梁頌年的電話。

他懶得接,也不想這時候和梁頌年說話,便等著這通電話自己掛斷。

可手機鈴聲響了快十分鐘,談玉琢沒辦法,艱難地翻了個身,坐起了一些靠在床頭接通了電話。

“醒了嗎?”梁頌年在手機那頭問他。

談玉琢沒好氣地回:“沒醒也被你吵醒了。”

梁頌年笑了笑,細微的笑聲穿過手機電流,鑽入談玉琢的耳朵裡,談玉琢更想把電話掛斷了。

“麻煩你再待一會,晚上陪我參加一個聚會。”

談玉琢坐不住,緩慢地從床頭往下滑,果斷地拒絕了。

“隻是普通的聚會。”梁頌年解釋,“你一直待在家裡會悶壞。”

“不是這個問題。”談玉琢不滿地抱怨,“你怎麼臨時通知我,你不知道我出門打扮都兩個小時起步嗎?”

“這裡什麼都沒有,我怎麼出門參加聚會?”

梁頌年默了會,緩慢地說:“玉琢,你好凶。”

談玉琢腦袋徹底滑回枕頭上,眯起眼睛無聲用口型模仿了一遍梁頌年說話的語氣,幽幽地開口威脅:“我還能更凶。”

“等會王助接你去商場,打扮好了我過來接你,好不好?”梁頌年好脾氣地哄。

談玉琢腦袋在枕頭上蹭了蹭,翻身抱住被子柔軟的一角,閉上眼睛:“算了,我懶得動,就這樣吧,反正丟的是你的臉。”

梁頌年又開始笑,談玉琢怪討厭他這樣的,心思轉了轉問:“那能不能折現啊?你再給我一張卡唄。”

“錢不夠花了?”

談玉琢捏著嗓子,“我喜歡的東西太多了嘛,錢嘛,總是不夠花的。”

他挺忐忑的,因為不知道梁頌年的底線在哪裡,隻能迂回地柔性試探一下。

“都給你。”

梁頌年的聲音失真地從手機裡傳來,有一種令人不安的溫柔,叫談玉琢躁動難安,隱隱惶恐。

談玉琢“嗯”了一聲,說完感覺自己反應太過平靜,怕情緒價值不到位,複又捏起嗓子膩膩地說:“你真好,最喜歡你了。”

掛斷電話,談玉琢一時不知道自己應該先乾什麼,機械性地爬起身下床,站在鏡子前看了自己許久。

談玉琢已經有段時間沒有那麼仔細地看自己,實際上周時死訊傳來的那天晚上,他沒有感到絲毫的解脫,巨大的悲哀和恐慌如同死亡張開的巨大羽翼籠罩住了他。

他被迫再次與周家人朝夕相處,住在周家最偏的房間裡,旁邊緊挨著的就是保姆房。

在葬禮最忙的時間裡,保姆房的門總是開開合合,腳步聲門鎖聲說話聲,時時刻刻侵擾著談玉琢敏感的神經。

周時在家裡沒有地位,但終究是個活生生的人,也是周泊生親生的孩子。

周泊生把他叫到書房,強迫他看周時碎在駕駛座上的照片,說是因為他周時才會死,周時一輩子做鬼纏著他。

他如自己的兒子一樣暴躁,談玉琢懷疑周時的狂躁遺傳自周泊生。

談玉琢頭破血流地爬出書房,爬到樓梯角,雙手握住扶梯柱求救。

血液蜿蜒地流入他的眼睛,談玉琢痛得幾乎要睜不開眼,樓底下人來人往,卻沒有一個人上來阻止周泊生。

最後是周瀟紅從外麵回來,打開書房門冷著臉問周泊生:“已經死了一個了,你還要打死另一個嗎?”

談玉琢做了好久的噩夢,逐漸記不清周時的臉,有時午夜夢回,出現幻覺,他死了的老公靜靜地站在床頭,臉部一片漆黑,黑洞洞地看著他。

談玉琢嚇得尖叫,次數多了,周泊生有一段時間甚至認真地打聽過全封閉的精神病院。

周瀟紅把這件事告訴了他,當時談玉琢發了癔症,縮在被子裡,使勁往裡躲,一聽到聲音就大喊大叫。

周瀟紅的聲音比他更大,她抓住他的手臂,用力到指甲都嵌他的肉裡。

她罵他懦夫,罵他命賤,說後悔自己救下了他,應該讓他被周泊生打死,好過死在精神病院裡,周泊生還不用坐牢。

談玉琢不叫了,嗚嗚地哭,胡亂地叫媽媽。

從那時候起,談玉琢開始不敢照鏡子,偶爾的幾眼,鏡子中枯槁備受折磨的人空洞地與他對視,他害怕。

談玉琢在鏡子前轉了轉臉,露出精致的鼻梁曲線。

他睡得有點熱,白皙的皮膚下顯出健康的淡淡血色。

每天規律的睡眠,定時的三餐,各種保健補品養著他,虧空的氣血逐漸彌補,談玉琢有點吃驚,湊近了些鏡子,居然無法在眼下找到任何青黑色。

談玉琢回到床上,他不知道梁頌年在室內放了什麼香,和他自己身上的味道很類似。

談玉琢之前買過梁頌年用的同款香水,可是味道是無法複製的,始終無法找到真正的同款。

他打開手機切到和梁頌年的聊天窗口,手指在鍵盤上敲敲打打,猶豫了許久,最後還是一個字一個字地把句子刪乾淨了。

談玉琢嘗試用很多東西去填補自己的生活,跑車、珠寶、豪宅、奢侈品、酒精,他用力地裝飾自己,不讓外人看出內裡的不堪。

他知道那些人在背地裡如何看不起自己,知道物質的不斷堆積出的巴彆塔上,並沒有他真正需要的東西,他最終會一無所有。

隻是如果他真的要掀開所有,悲傷地,哭嚎著,展露自己的傷口,悲戚自己的不幸,那些物欲橫流之下血與淚的溫熱,卻也不會引起任何同情。

談玉琢想起雨夜,想起那夜他用濕熱的臉頰小心地蹭梁頌年的臉,在黑暗中小聲地哭泣。

“頌年,媽媽不要我了。”

他這樣哭著,眼淚從他的眼眶裡流到梁頌年的臉頰,看上去好像梁頌年也哭了一樣。

他迫切地需要安慰,梁頌年深深地***,他感覺到痛,又感覺迷糊。

梁頌年忘記關窗,雨滴順著窗戶的縫隙進入室內,談玉琢的身體一寸寸被水汽浸染,他緩慢地融化,變成雨,不顧一切地向著大地獻祭自己。

談玉琢想得犯了困,他有時候會很後悔自己做出的一瞬決定,就像那場雨夜一樣。

他後悔接了梁頌年的電話,後悔任由梁頌年帶他回家,後悔在梁頌年麵前流淚。

他現在又開始後悔,後悔接受許庭知邀請,後悔在桌子下蹭梁頌年的小腿。

好像有關於梁頌年的任何一切,他都在後悔。

作者有話說:

梁思齊:嫂子,彆回頭,我是我哥。

第39章 包廂

梁頌年因為工作耽誤了一會,到了聚會約定開始的時間才帶著談玉琢坐上了車。

談玉琢睡了一個下午,精氣神很好,坐在副駕駛座輕輕地哼著歌。

哼到一半,談玉琢從身旁的包裡翻找,掏出一個明黃色的小盒子,上下晃了晃,“我送你個禮物。”

梁頌年勻出眼神看了一眼,問:“什麼東西?”

“盲盒。”談玉琢翻過盒子,看盒子側麵印的圖案,閉上眼睛認真地祈禱,“隱藏款,隱藏款,我要隱藏款。”

談玉琢祈禱完,扯開盒子頂的撕拉條,抽裡麵的包裝袋的時候,掉出來一張卡片,談玉琢叫了一聲,喪氣地說:“又沒有抽到。”

談玉琢已經拆了三套盒了,都沒有拆到自己想要的隱藏款。

“挺像你的。”談玉琢撕開包裝,從裡麵拿出一隻穿著西裝昂首挺胸的企鵝,轉過正麵展示給梁頌年看,“當當!”

梁頌年笑:“一點都不像。”

談玉琢自顧自把企鵝底座安在車上,梁頌年轉頭,就和企鵝圓溜溜的眼睛對視上。

他發現企鵝甚至手上挎了一個公文包。

企鵝鼓著圓滾滾的肚皮和低調商務車內飾格格不入,顯得它既潦草又廉價,隻有勉強的幾分可愛。

梁頌年轉回頭,沒有對此發表意見,反而問:“隱藏款是什麼樣的?”

“是透明漸變色的雪兔。”談玉琢嘀嘀咕咕,“一直沒有抽中。”

“加錢買一個。”梁頌年提議。

談玉琢斷然拒絕,“不一樣,抽出來的隱藏款是不一樣的。”

梁頌年又問:“企鵝你抽到了幾隻?”

說到這個,談玉琢臉上喪氣的表情更重,幽怨地緩聲說:“抽到了八隻。”

談玉琢房間的書架上已經放了一排企鵝,他看著隱在昏暗車燈下的企鵝,不禁覺得有點氣悶。

梁頌年的聲音卻莫名愉悅,“是嗎?”

他轉過臉,短暫地注視談玉琢,“看來它很喜歡你。”

梁頌年背著光,眼神並不清明,模糊地一閃而過。

談玉琢被他那一眼看得心悸,撇過頭盯著車窗外的車流看了幾秒,才語焉不詳地說:“你又取笑我。”

梁頌年目視前方的目光沉靜,不摻雜一絲一毫的曖昧,似乎隻是隨口而出,“它和我說了,它喜歡你。”

談玉琢手肘撐在車窗邊,手指遮蓋住了嘴唇和下巴,麵前的企鵝憨態可掬地和他對視,談玉琢看著企鵝紅紅的領帶說:“梁頌年,你好幼稚。”

梁思齊最先抵達會所,已經過了一輪酒,梁頌年還沒有到,他正拿出手機的時候,包廂的門開了。

梁頌年換了套更休閒的衣服,簡單剪裁的上衣顯得他很年輕,幾乎滿屋剛出大學校園的年輕人沒有什麼兩樣。

梁思齊的目光在看到站在他身邊的人的時候亮了一瞬。

“抱歉,有事情耽誤來晚了。”梁頌年對梁思齊微微一笑,“認識一下,這是談玉琢,比你大幾歲,你以後叫他哥。”

談玉琢轉頭看梁頌年,梁頌年微微朝他的方向俯下身,輕聲:“玉琢,這是我堂弟,梁思齊。”

談玉琢滴水不漏地對梁思齊笑,梁思齊拘謹地點了點頭,叫了一聲“哥”,爾後便略帶期許地看著談玉琢。

談玉琢似乎沒有認出他,小聲地催促梁頌年:“我餓了,快去坐下。”

梁頌年自然地握住談玉琢的手腕,波瀾不驚地對梁思齊說:“玉琢朋友很少,你們年齡相仿,以後有什麼活動,麻煩你帶帶他。”

梁思齊低頭看了一眼,糊塗又迷糊地抬起眼,嘴唇沒有動一下。

沒有得到回答,梁頌年寬容地又溫和問了一遍,“思齊,可以嗎?”

談玉琢注意到他們的談話,毫無知覺地抱住梁頌年的手,臉頰貼在他的手臂側,重複地念叨:“麻煩你了,麻煩你了。”

梁頌年往回拉了一下他的手,笑:“彆鬨。”

梁思齊很快恢複了正常,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般,自然地答應。

梁思齊邀請的人大多互相相熟,隻有梁頌年和談玉琢是陌生的麵孔,一落座就受到了許多的關注。

梁思齊怕雙方放不開,主動簡短地介紹了一下,隻說梁頌年是自己的堂哥,至於梁頌年和談玉琢的關係,他無法確定,便沒有多說。

有人問談玉琢什麼學校畢業的,他報了校名,梁思齊暗暗一驚,看向談玉琢。

談玉琢坐在他對麵,手指鬆鬆地握著酒杯,對什麼都提不起興趣般,臉上的表情淡而鬆散,眼睫垂下,露出眼皮上的一點小痣。

梁思齊為自己的刻板印象反省,他以為談玉琢隻是性感漂亮的花瓶,沒想到對方居然畢業於名校。

一男生立馬舉起酒杯:“我們是校友。”

“讀藝術的嗎?”

“計算機。”談玉琢快要厭倦這類問話,壓根沒有幾個人猜對他專業的,“二學位修了金融。”

這次不僅是梁思齊,其餘人都不約而同地沉默了一瞬,無法將談玉琢和穿著格子衫的程序員聯係起來。

“實際上也想過學藝術,但是家裡沒有那麼多錢,還是讀計算機保險。”談玉琢開口緩和了一下氣氛,“所以你猜的也沒有錯,我算半個藝術生吧。”

“我和你同專業,哥,你現在在哪裡工作啊?”

氣氛一活躍,又冒出了更多的問題。

談玉琢感覺他們嘰嘰喳喳圍繞著自己的問題也太多了,同樣都是生麵孔,梁頌年卻比他清淨那麼多,談玉琢覺得不公平。

談玉琢轉頭看梁頌年,梁頌年幅度很小地對他點了下巴,淡笑朗聲替他開口:“玉琢現在為我工作。”

“老板。”談玉琢抬起酒杯,碰了下他放在手邊的酒杯子。

梁頌年拿起酒杯,回碰了一下,卻沒有喝,垂手輕輕撫上他的後腰,用隻有他們兩人聽見的聲音說:“背直起來一點,這樣坐著對脊椎不好。”

談玉琢喝了口酒,不大高興地看了他一眼,稍微直起了點腰身。

梁思齊的目光始終都落在談玉琢的臉上,臉色變得微妙,包廂裡燈光不算明亮,沒有人注意到他的異常。

離他最近的季原用手肘戳了一下他,問:“玉琢是你新朋友?”

梁思齊沒什麼心思仔細聽對方說了什麼,心不在焉地回:“不是,他……”

梁思齊停頓了片刻,咽下喉頭的阻塞感,最後妥帖地說:“他是我哥的朋友。”

季原湊近梁思齊,低聲說:“我認識他。”

梁思齊勉強聚起精神,轉頭看他,季原彎唇笑,直接地問:“他根本沒有進你哥公司工作吧?”

“還沒簽合同,過幾天就入職了。”梁思齊本能地皺起了眉。

“入職?”季原支起手臂,遮蓋住自己的臉,包廂裡光線本就不好,現在他的臉幾乎都被淹沒在黑暗裡,“他爬/床還差不多。”

“季原!”梁思齊低聲喝,“本來我就沒邀請你,你擅自跟著來我沒有說什麼,你再亂說。”

季原直接被下了麵子,臉上也不好看起來,說話更為直白,“我又沒有說錯,你經常不回國,對國內的事情又不清楚。”

“他前幾月剛死了老公。”季原目光隱晦地落在談玉琢的身上,“葬禮剛完他就消失了,原來是傍上新的人了。”

梁思齊心臟一瞬被拉到了高處,狂亂地跳著,即使如此驚慌,他麵上也沒有什麼變化,壓低聲音叫季原不要亂說。

“我是提醒你和你哥,好吧。”季原翻了個白眼,“他又不算什麼乾淨的東西,周時在圈子裡名聲臟成那樣,他能幸免嗎”

“我小叔說,周時還會帶他去參加那種聚會。”季原聲音放得極為地輕,梁思齊耳邊嗡鳴一片,險些要聽不見。

季原嘴唇一啟一閉,“換/妻。”

梁思齊落下視線,凝視著自己麵前酒杯裡的酒液,透過透明的酒液,對麵談玉琢的身影變得扭曲而模糊,斑駁淋漓成邊線模糊的色塊。

“周時有綠帽癖。”季原對這類辛秘八卦了如指掌,輕笑了一聲,“聽說談玉琢婚禮初夜被他私底下拍賣掉了,談玉琢估計現在都不知道這件事。”

“聽到的不一定是真的。”梁思齊不想繼續聽,打斷了季原,“就算你說的都是真的,談玉琢也沒做錯什麼,爛的人不是周時嗎?”

季原悻悻地閉上了嘴,“反正,你知會一聲你哥,彆被騙了。”

梁思齊不禁有點無語,“我哥接手家裡集團那麼多年,靠的是他的單純不諳世事嗎?”

談玉琢夠被他哥騙個八百遍帶個來回的。

“你彆給我插/手這件事,我以後再聽見你亂嚼舌根,小心我哥。”

梁思齊本人沒有什麼威脅力,梁頌年的份量不一樣。

季原也不清楚談玉琢在梁頌年那到底是什麼位置,聽梁思齊那麼說,便息了聲,不甘心地說了一句:“你們家的人都難伺候。”

酒過了幾輪,梁思齊撤了桌,打算開始飯後的娛樂活動。

梁頌年不喜這樣熱鬨的場合,問談玉琢要不要出去透氣。

有幾個女生招呼談玉琢來唱歌,談玉琢應了幾聲,他喝得有點醉,臉頰微紅,盯著梁頌年的臉看了許久才搖了搖頭。

“好好玩。”梁頌年揉了揉他耳垂,很快地鬆開。

梁頌年推開包廂門,到走廊上的公共休息區透氣。

沒幾分鐘,梁思齊也從包廂裡走出來,在梁頌年的對麵坐下。

梁頌年遞給他一杯熱茶,“醒醒酒。”

梁思齊抿了抿嘴,佯裝沉著問:“哥,家裡知道這件事嗎?”

梁頌年喝酒幾乎不上臉,眼神清明,淡然地說:“知道。”

梁思齊糾結了十幾分鐘,期間梁頌年都在氣定神閒地喝茶,可能是因為空調溫度有點高,他解開了領口上兩顆扣子。

梁思齊終究年輕,他不知道應該怎樣像大人一樣體麵地解決這件事,吞吞吐吐地說了幾個字,便被梁頌年打斷了。

梁頌年溫柔地笑:“你旁邊的小孩有點多嘴。”

梁思齊乾愣愣地看著梁頌年。

“在玉琢婚姻存續期間,他追求過玉琢。”梁頌年一隻手搭在椅子上,手指點了兩下,輕描淡寫,“被拒絕了,所以他一直都很關注玉琢。”

梁思齊愣怔,不知作何反應,乾脆什麼反應都不做,整個人跟呆滯了一樣。

“思齊。”梁頌年低聲叫了一聲他的名字,“玉琢是個好孩子,我曾經做錯了事,他陰差陽錯嫁給了周時,受了很多苦,你不要誤會他。”

梁頌年的語調依舊溫柔和緩,他對每一個人似乎都如此。

說到談玉琢,梁頌年的溫柔才隱隱有了些許不同,梁思齊察覺不出究竟是哪裡不同,若真要形容,那可能是多了真意。

作者有話說:

梁哥每年編輯好沒有發出的新年短信:玉琢新年快樂,今年如有離婚意,請告知我,我會給你請律師。

第40章 龍舌蘭

談玉琢喝完杯中最後一口酒,有人適時又給他端來了一杯,“龍舌蘭日出。”

柑橘的芬芳曆來十分霸道,瞬間壓過了包廂裡味道混雜的空氣。

透過人群,談玉琢看了門口一眼,猶豫了幾秒,端起酒杯,“謝了。”

哪怕用甜膩的果香包裹,龍舌蘭酒液的凶悍依舊難擋,一入喉便辛辣地橫衝直撞。

談玉琢喝了兩口,餘光還是忍不住落到門口。

季原走到談玉琢對麵,發現對方因為過度認真地關注門口而沒有注意到他,他在轟天的音樂聲中皺了皺眉,在談玉琢身邊坐下。

談玉琢緩慢地轉頭,目光在季原的臉上停留了一段時間。

就在季原以為他記起自己的時候,他自然地收回目光,脊背往後隨意靠到沙發靠墊上,喝了口酒。

“你在看什麼?”季原開口問。

談玉琢愣了一下,顯然沒有想到他會貿然搭話,摸不著頭腦地反問:“怎麼了?”

“你在看梁頌年有沒有回來?”季原說話很直接,“他不是你老板吧。”

談玉琢目光細致地在他臉上逡巡,很普通五官的排列組合,乏善可陳。

他在上麵逐漸看出些許熟悉的痕跡,可惜他每天見到這樣類似的臉就不下十張,依舊沒有認出來。

季原坐得離他太近了,談玉琢有點不適應,不動聲色地繼續反問:“乾什麼?”

季原笑了一聲,手指輕輕彈了他酒杯一下,發出清脆的一聲“叮”。

“談玉琢,”季原叫了一聲他的名字,停頓了一遍,又重複了一遍,像是把他嚼在口中反複咀嚼,爾後慢慢地吐出,“周時給你打的藥,爽/不/爽?”

談玉琢看了他幾秒,季原對他目光的停留感到愉悅和興奮,嘴角咧得更開,“裡麵有些藥,還是我挑的。”

“怎麼樣,梁頌年有沒有在/床/上誇過你?”

談玉琢平靜地低頭喝了口酒,包廂內迷離的燈光透過橙黃色的酒液,在他下巴和胸前留下橘色的剪影。

“我記起你是誰了。”談玉琢慵懶地靠在沙發上,微微偏過頭,臉上浮現出一些醉色。

他的目光淡然而冷漠地略過季原,聚焦在虛空中的一點,輕笑了一聲,“溜進我房間的小老鼠。”

季原想到更多,想到那道門上雕刻著的百合,他的手摸到了其中的一朵花瓣上。

黑綢被子堆疊著,一半流淌在床下,從中垂下隻微微晃動的小腿,白得刺目。

“你記起我了。”季原在心裡默默重複念了一遍談玉琢給他取得昵稱,幾乎要從中覺出幾分幸福。

談玉琢俯視著他,臉上是他無比熟悉的因為感到無趣而浮現出的不耐煩。

“周時居然沒有打死你。”談玉琢壓低睫毛,杯子遮蓋住他的下半張臉,隻露出一雙眼尾微微上挑的眼。

談玉琢實際上沒有記起他是具體的誰,這樣的事情大概發生過三次,可能更多,談玉琢記不清,因為那段時間他大半時間都在崩潰和昏迷。

大概婚後第二年,談玉琢發現周時的病情更嚴重了。

但沒有人管他,周泊生絕不允許自己家裡出一個神經病,周時於是便不能有任何精神疾病。

周時頻繁地向他下跪,痛哭流涕地懺悔,扇自己巴掌,用自己的頭撞牆,發誓要對他好。

談玉琢沒時間去拯救他,因為他也生病了。

隻有在這種時候,談玉琢才能慢慢地回想過去發生的一些細節,周時看見他病例報告時候那一瞬顯露出來的貪婪與興奮。

一個沒有家世背景的漂亮抑鬱患者,沒有比這更適合當他撫慰劑的人。

周時對自己下手也狠,把自己打得一口一口吐血,談玉琢終於有了些反應,他直起身,從沙發墊下拿出遙控器,換了台。

就在那天晚上,周時從醫院回來,把他鎖在了房間裡,開始給他注射藥劑。

周時觀賞著他的醜態,一遍一遍地訴說自己對他的喜愛,說他好像自己漂亮的白俄娃娃。

那個娃娃被他放在一個木盒子裡,陪著它的是一隻死去的貓,他的第一隻小寵物,一隻鴛鴦眼的滿月小布偶。

那是他最寶貝最愛的珍寶,封存於和周泊生發生爭吵的十六歲夏日。

傍晚,他的母親從頂樓墜下,死在丈夫數十年的不忠裡,死在荒謬的婚姻裡,死在周時麵前。

周時變得更為敏感易怒,莫名對他橫生了無數占有欲,不允許任何一個人靠近房間。

“差一點。”季原幾乎能聽見自己血液流過鼓動耳膜的聲音,“我背上還有被高爾夫球棍打留下的痕跡。”

談玉琢不做聲,剛剛的幾個女生重新拿到了麥克風,隔著玩牌的幾人,對著談玉琢做“過來”的手勢。

談玉琢剛準備起身,季原覺察到了他的意圖,沉聲:“你連梁頌年的話都不聽嗎?”

“什麼?”談玉琢莫名其妙。

“他帶你來這裡的意思很明顯。”季原看上去沒有在說假話,自若地說,“南城港灣新放了一批資格,你知道嗎?”

“我爸爸會在那邊建起新的港口,你今天來這裡就是為了陪好我,哄我開心。”

談玉琢頭半低著,看不清他的臉,季原也不著急,話點到即止。

大概過了半分鐘,談玉琢抬起些臉,對著幾個女生搖了搖手。

他想說梁頌年有很嚴重的潔癖,季原動也不動地盯著他的臉,談玉琢開始不自信起來。

雖然他習慣性去忽視,以此期望逃避一些顯而易見的問題,但這些問題總有一天會慢慢在他麵前浮現,變得清晰,變得易於理解。

談玉琢懷疑過梁頌年的養胃是心理原因作祟,他的功能沒有任何問題,隻是對他應補起來。

因為他是二手貨,是隨處可見的魚目,是經年累月逐漸朽爛的暗月光。

他沒有利用價值,所以談玉琢惴惴不安,時不時揣測梁頌年回頭的真實意圖。

季原摸到他的膝蓋,借著包廂裡的暗,沒有人注意到他的動作。

談玉琢動了一下小腿,幅度不大,季原微微受了驚,發現談玉琢沒有再動,心跳複又變得平穩。

酒杯裡隻剩半杯酒,談玉琢沒有滋味地喝了幾口,感覺季原的手在往上走,他沉默地張/開了些腿。

“我很早就想對你這樣。”季原似乎格外愛他的腿,他湊近他,在他耳邊吐氣,“談哥,你是不是有點喝醉了?”

談玉琢沒有反應,臉上依舊是懨懨的,一隻腳瞪在幾台架上,如他記憶中那般輕輕晃動。

他聞到了談玉琢身上淡淡的酒精味道,視線落到被酒液浸潤得鮮紅的唇上。

季原直起身的動作很奇怪,後含著腰,他手摁在談玉琢的大腿內側,急迫地催促他:“我們去洗手間。”

談玉琢被他摁得有點痛,伸手想要推開他,“我自己會走。”

走出包廂,在走廊上,季原的動作更加過分,談玉琢對他的急切感到惱怒,開始有點後悔,站住不動了。

“你是不是騙我?”談玉琢眼神清明了幾瞬,警覺地問。

季原呼吸落在他的脖頸處,手摸到他的腰線,把衣服往上卷,“不相信,那我們去當麵問他?”

談玉琢猶豫,把自己的衣角往下壓,意識到季原想要親自己,厭惡地皺眉。

“談哥,我等了好久,周時終於死了,你怎麼不來找我?”

“啊!”季原話說到一半,突然痛叫了一聲,整個人“咚”一聲跪坐在地上。

“去哪裡?”梁頌年踩上季原的小腿,麵色冷淡往下碾。

季原立刻發出一連串失調的慘叫。

談玉琢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梁頌年轉頭看向他,他身子無意識地哆嗦了一下。

“去哪裡?”梁頌年重複問了一句,這次是看著談玉琢問。

談玉琢謹慎地克製住呼吸,季原又痛呼出聲,整個人蜷縮在了梁頌年的腳下。

“洗手間。”談玉琢細聲細氣回答,他茫然地把自己的衣角拉平,慢慢連呼吸都不敢了,肩膀一下一下神經質地抽著。

梁頌年挪開腳,用鞋尖抬起季原的下巴,季原眼神裡充滿驚恐,他喊了一聲:“我爸爸是季……”

梁頌年沒有興趣聽,踩住他的側臉,季原漲紅著臉嚎叫,先是咒罵,爾後便是帶著哭腔的求饒。

談玉琢意識到自己被季原騙了,脊背牢牢地緊貼在牆壁上,抿緊嘴唇。

“玉琢,去乾什麼?”

梁頌年語氣一如既往的平靜,他看見談玉琢整個人輕微地抖了一下,看上去既迷惘又可憐,唇色蒼白。

談玉琢視線極度緩慢地抬起看住他,嘴唇張合了幾下,擠出壓抑的泣音。

“……不是我。”

談玉琢很緊地把眼睛閉上,再睜開,眼圈一周變得紅紅的。

他想靠近梁頌年,理智上意識到這不是一個貼近的好時機,但他太害怕了,手腳虛浮地移動腳步,無意誌地走到梁頌年麵前。

談玉琢本能地從梁頌年身上感受到了壓迫感,即使對方依舊用溫馴的目光看著他。

他垂下頭看了一眼季原,梁頌年伸手,談玉琢以為是要打他,呼吸都停住了。

梁頌年手卻輕輕搭在了他脖頸上,不輕不重地捏了捏,叫他:“看著我。”

談玉琢眼皮上薄薄的皮膚發紅,他應該是喝醉了,脖頸也很紅。

他視線不聚焦地看向梁頌年,茫茫然的。

梁頌年看著他很輕地歎了口氣,挪開腳,“玉琢,沒事。”

談玉琢一瞬間感覺透不過氣,嗓子啞啞地喊:“怎麼沒事!”

“你打他,你打他,他騙我!”

作者有話說:

季原:當小三,是人生的一種態度,隻有被原配摁在地上打的那刻,才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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