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廉價的白月光 一紙銀 67818 字 2024-06-02

第51章 沐浴露

回到酒店房間,談玉琢打開衣櫃,從裡麵拿出自己的睡衣,不作聲走進浴室。

他把水溫調到偏熱的溫度,在浴室裡待了好久,直到快把熱水洗完了,他才關上花灑。

談玉琢走出浴室,聽見電視機裡傳來聲音,轉頭看見梁頌年獨自坐在沙發上,手裡拿著遙控器。

電視裡正播放著最近大熱的偶像劇,談玉琢感覺梁頌年不像是會喜歡看這種電視劇的人。

“你喜歡看這個?”談玉琢站在電視機邊隨口問了一句。

梁頌年看向他,“我以為你今晚不會和我說話了。”

談玉琢冷哼了一聲,“我還能怎麼樣,隻能湊活和你過了。”

梁頌年看了他小半分鐘,談玉琢不明所以,同樣看回去。

在談玉琢還在較勁般盯著對方看的時候,梁頌年收回目光,站起身已經走到了他的麵前,“這麼可憐?”

談玉琢仰頭看了他一眼,默默垂下眼睫,還沒有說話,梁頌年就歪頭,低下身子看他的臉,問:“怎麼,要哭了?”

“才沒有。”談玉琢莫名其妙,兩人的距離過近,梁頌年的臉近在咫尺,他看了一會,覺得彆扭,抬起身想把人推開些。

梁頌年輕笑,抬手,拇指不輕不重地在談玉琢的嘴唇上摁了一下。

談玉琢愣住,瞬間炸毛,想問梁頌年想乾什麼。

梁頌年低頭,找到他的嘴唇,單純地親/蹭了一下,“我去洗澡。”

談玉琢洗了太長時間的熱水澡,身上的皮膚變得很熱,頭也有點暈,站了沒多少時間,就感覺有點站不住,腳步挪動往後退了些,身子半靠在桌子上,肩膀微微歪著,隻是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他轉頭看梁頌年進了浴室,略帶些惡劣地想,最好洗冷水澡凍死你。

如此想著,談玉琢心情微妙地好了起來,給自己倒了杯涼水,拖了條毯子,窩進了搖椅裡。

他晚上並沒有吃多少東西,看了會電視,有點餓了,趁著梁頌年還沒有從浴室裡出來,他拿著手機打開外賣軟件,點了餐。

梁頌年披著浴袍走出來,房間裡已經充滿油膩的炸物味道。

“你要吃嗎?”談玉琢看見他,禮貌性質地問了一句。

“晚上沒吃飽嗎?”梁頌年把脖子上的毛巾掛到一旁,看上去隻是隨口一問。

談玉琢誠實地說:“剛剛有點餓。”

說完,他停頓了下,又問:“你要一起吃嗎?”

梁頌年如他所料那般拒絕,談玉琢安下心,抱著盒炸雞躺回了搖椅上。

不管多麼沒營養的電視劇,談玉琢都能看得很認真,他模糊地聽到梁頌年的聲音,遲鈍地轉過頭看向梁頌年,“怎麼了?”

梁頌年不知為何,微微蹙著眉,談玉琢覺得他總不至於那麼小氣,因為自己小小地甩了次臉,就懷恨在心。

“已經很晚了,要睡覺了嗎?”梁頌年安靜地看著他問。

談玉琢咬住習慣吸杯子裡的可樂,“你先去睡吧,我把電視開靜音。”

但梁頌年沒有動,談玉琢心想他是不是不同意自己的調中方案,但他又很想看電視,於是沒有再說什麼,低頭在外賣盒裡挑芋泥紫薯球吃。

“坐我這邊來。”梁頌年說。

談玉琢坐的搖椅是懸空的,半圓的形狀好像一個安全的小窩,他有點舍不得。

“我不太想。”談玉琢晃了晃腿,搖椅也隨之輕輕前後晃悠,“我喜歡坐在這裡。”

梁頌年那邊沉默了下去,談玉琢以為問題已經解決了,轉頭重新看向電視。

“玉琢。”梁頌年突然叫他,“你是故意的嗎?”

談玉琢一開始沒有回話,全身心地投入到電視劇情中,許久後,腦子處理完了全部的信息,他停下了搖晃的動作。

談玉琢餘光看了梁頌年一眼,房間的燈調得暗,梁頌年的眉眼變得愈發深黑濃稠,沒有被打理過的碎發散在額間,散發著沒有任何危險性的信號。

談玉琢看完他,又要看電視,很忙不過來,顯得很慌亂。

“什麼?”他並不羞恥於袒露自己貧瘠的理解能力,“我聽不懂。”

梁頌年又皺了一下眉頭,談玉琢想不通自己有哪裡讓他無法忍受的,沒有再理他。

梁頌年沒有再和他說話,卻也沒有去睡覺,而是獨自坐在沙發上,陪他看完了晚間電視劇。

電視劇放完,談玉琢也吃完了自己的外賣,他關掉電視,咬下套在手上的一次性手套,抽了幾張濕紙巾擦乾淨自己的手和嘴,把毯子拉高了些,手腳蜷縮起來,準備閉上眼睡覺。

困意很快湧了上來,談玉琢將睡未睡之際,被梁頌年輕輕搖晃肩膀,晃醒了。

梁頌年觀察了他半天,發現他居然真的準備就這樣睡覺。

“去刷牙洗個臉。”梁頌年手放在他額頭上試了下溫度,沒有感到明顯的熱度,神情變得耐人尋味起來。

談玉琢坐起來,迷迷糊糊地怔了怔,慢吞吞“哦”了一聲,起身向浴室走去。

談玉琢很仔細刷完牙,洗了兩遍臉,走出浴室發現梁頌年已經把大燈關了,隻留了盞床頭的小夜燈。

他摸著牆,往搖椅的方向走,還沒有走到,梁頌年叫住了他。

“睡床上來。”

談玉琢停住腳步,過了幾分鐘,往搖椅的方向又走了一步,梁頌年忍無可忍,叫了他的名字。

他才依依不舍地往床的方向走,摸到床邊往上爬。

“很喜歡搖椅?”梁頌年半靠在床頭,問他。

談玉琢把被子拉到脖子下,沒出聲,梁頌年卻叫他說話。

“不是,沒有很喜歡。”談玉琢疲累地閉上眼睛,聲音輕得好像睡夢中的囈語,“隻是今晚不想和你睡一起。”

談玉琢右側的床墊往下陷,他睜開眼,梁頌年臉上沒有惱怒的表情,一張冷靜到挑不出錯處的臉。

“為什麼?”他問。

梁頌年平時和他說話用問句,往往不是真心想要問,大多數情況都是在故意逗他。

談玉琢罕見地從他語氣很神情裡解讀出真切的疑惑。

談玉琢把被子再往上拉了些,蓋住了自己下半張臉。

“因為你今天晚上,有點討厭。”談玉琢說完,屏住了呼吸,時刻關注著梁頌年的動作。

“因為我不用安全/套?”梁頌年疑惑更甚。

談玉琢猛地拉下被子,又快速地拉回原位,“才不是!”

“你晚上真的很奇怪!”談玉琢不太想和他說話了,想要翻身用背對著他。

梁頌年拉住他的手臂,不讓他動作。

“哪裡奇怪?”梁頌年不依不饒。

談玉琢隻能平躺在床上,他認真思考了幾分鐘,打算從頭開始說:“公司裡有人已經猜到我是關係戶了,我隻能和孟圓說我和你沒有關係,你為什麼又要叫我去擋酒,還叫我坐在你身邊?”

“你做完說完還不夠,你還要因為這件事和我生氣,羞辱我!”

談玉琢說完,最後下了個總結:“你做錯了,你還欺負我,你討厭。”

“公司允許辦公室戀愛。”梁頌年說。

“啊?”談玉琢摸摸自己的臉,又摸摸自己的鼻子,“這和我說的事有什麼關係?”

梁頌年笑了笑,卻沒有多少笑的意思,很冷淡。

梁頌年伸手扣住談玉琢的腰側,把蓋在他臉上的被子往下拉了點,露出整張臉。

談玉琢穿著很傳統的長袖棉布睡衣,花紋都很簡單,領口有點大,他側躺著,領口微微往下垂,露出鎖骨的形狀。

梁頌年看著普普通通毫無其他意思的睡衣,談玉琢小聲在下/麵說:“我想睡覺了。”

談玉琢的身上一直有一股很甜很溫熱的味道,梁頌年形容不出這股味道,既不是花香也不是果香,每當他往自己身上噴香水的時候,這股味道便被掩蓋住了。

洗完澡,皮膚還帶著濕//熱的水汽時候,這股味道就濃鬱起來。

梁頌年低頭,鼻子在他脖頸邊聞了聞,談玉琢很乖順地躺在他甚下,手自然地垂在他的背後。

但這並沒有什麼意義,梁頌年抬起頭,談玉琢眼神沒什麼焦距地在發呆。

他可能是真的困了,有點撐不住眼皮,半斂著,眼皮間的小痣露了出來。

梁頌年直起身,被子被他帶到了腰側,堆在腿上,談玉琢睜開了些眼睛,專注地看他動作。

“你乾什麼呀?”談玉琢想要抬起些身子,看得更仔細些,卻被摁住了,起不來。

梁頌年沒有回答,伸手拉開床頭旁邊桌子的抽屜,從裡麵拿出一個盒子。

因為燈光太暗,談玉琢看不清是什麼盒子,他抬手想要。

梁頌年一開始沒有鬆手,談玉琢一度以為是燈光的原因,所以梁頌年的眼眸才看上去那麼沉,他還沒看仔細,梁頌年就送了手遞給他。

談玉琢把盒子拿到自己的鼻子下,就著暗淡的燈光辨認上麵的字體。

梁頌年俯身一直親他的眼睛,手順著他的腰側往下滑,握住膝彎,他看得更加困難,終於在搖晃的視線中看清了。

與此同時,他一邊的膝蓋被抬起,梁頌年溫柔地問他,“想用幾個?”

作者有話說:

梁哥:所以我就沒名沒分跟著你嗎!!!

第52章 百日

梁頌年的手和談玉琢的不一樣,骨節比他大,手掌也比他寬厚,指側有一層薄薄的繭。

談玉琢知道那些繭是鍛煉舉重型運動器械磨出來的,經常觸碰的是冰冷堅硬的金屬製品,所以哪怕遇到溫/熱/柔/軟的事物時候,依舊習慣性地強硬,蠻橫。

梁頌年把唯一留下的床頭燈關了,厚重的窗簾隔絕了外麵的燈光,房間內一片漆黑。

起先沒有聲音,梁頌年俯低身子,聞到熟悉的味道。

黑暗中,談玉琢好像轉過了頭,隔著幾厘米的距離傳來微弱的體溫和呼吸。

他的姿勢應該是蜷縮的,過了會開始掉眼淚,細細地抽泣。

“我討厭你。”他還是這樣說,仿佛怎麼都哄不好了。

梁頌年看了他一會,逐漸能在昏暗的環境下看清他的輪廓。

談玉琢在他麵前總是很可憐,梁頌年並不是一個時常會對成年男人產生憐憫之心的人,相反,他對同類人更加苛刻。

談玉琢不太聰明,活在自己的小世界裡,愚蠢地去相信一個隻認識幾個月的男人,然後受儘傷害,還是不會選擇。

如果他能聰明點,就應該知道要離梁頌年遠一點。

離遠一點,就不至於在酒店的床上哭得一抽一抽,胡亂地說一些毫無攻擊性的話。

談玉琢哭了一會兒,手先握住了他的手腕,很快分開了,重新找到位置摸了摸,哭得更傷心了。

他終於罵出一句有點攻擊力的話。

“死太監。”談玉琢吸著鼻子,很大聲地抽噎了一聲,“你連個假的都不肯給我。”

他抹自己臉上的淚水,卻怎麼也抹不乾淨,一開始沒有多委屈,現在是真的委屈上了。

自顧自哭了一會,談玉琢偏頭,和梁頌年對視上,在毫無燈光的情況下,他的眼睛在黑暗中依舊亮晶晶的。

他眨了下眼,梁頌年就看清一滴淚珠如何形成又如何從他頰邊滑落。

梁頌年手貼在他的脊背上,俯身更靠近,垂眼沉默看了他片刻,談玉琢卻很不合時宜地申今,剛剛的咒罵、委屈、痛苦全然變了意味。

梁頌年還是心疼他的,不然也不會一而再再而三地背離自己人生既定軌跡,權衡利弊在談玉琢身上沒有用。

談玉琢鼻尖掛著自己的淚珠,他又累又困,梁頌年親他,他也沒有多少感覺。

梁頌年的唇很薄,親起來有點涼,談玉琢擠出幾滴眼淚,讓自己儘量看上去可憐,“明天還要工作,我好累呀。”

他以為梁頌年還在生氣,便沒什麼脾氣地服軟,“對不起,晚上是我任性了,我本來不想和你這樣說話的。”

梁頌年沒有說話,談玉琢忐忑,猶豫了會,主動湊上去,仰起脖子親了他嘴角一下,討好的意味十足。

他像小鳥啄米一下,有一下沒一下親著,突然情緒又崩潰了,嗚嗚地含糊哭。

“我不想工作,我好累呀。”談玉琢抱住梁頌年的脖子,很迷茫地看著他,“人為什麼要工作,我討厭上班,我一想到明天還要上班,我就想死,我後悔了嗚嗚。”

“我已經本個月沒有好好休息過了,每天早上要起那麼早,又要出差,我沒有那種心思,不是故意買的,真的是隨手拿的,沒有仔細看。”

談玉琢說話顛三倒四,“我一想到你是我老板,我就更難過了。”

他累極了,輕聲喃喃:“我不想上班。”

最後,談玉琢就這樣在梁頌年懷裡睡著了。

全身的骨頭都像散架了,手腳酸痛,身體已經極度疲累,但他依舊沒能睡安穩。

他做很混亂的夢,夢見自己躺在醫務室的床上,梁頌年掀開簾子,臂彎裡抱著一堆文件,叫他快點完成工作。

他坐在電腦前,手邊的電話不停響,他接完一個,下一個就打進來,手機鈴聲沒命般響個不停,桌子上的文件越堆越高,快要把他埋沒。

談玉琢焦頭爛額,猛地睜開眼,發現是自己晚上定的手機鬨鐘響了。

房間依舊是昏暗的,談玉琢分不清是白天還是黑夜,眯著眼睛手往床頭桌上摸。

這時候,身旁一隻手臂伸出,越過他頭頂,精準地拿到他的手機,把鬨鐘關了。

“沒事,再睡會。”梁頌年收回手,在他後腦勺揉了兩下。

談玉琢轉頭,窗簾沒有拉緊的縫隙裡透過絲絲縷縷的光,他才意識到已經白天了。

“時間好像到了。”談玉琢眼睛酸得厲害,也不知道自己今天能不能出去見人,語氣裡帶著生無可戀,“再不起就要遲到了。”

梁頌年把他抱得很緊,談玉琢能活動的部位很有限,他挪動自己的腿,動作放得很小心,卻依舊被察覺到了。

“沒事,再睡會。”梁頌年握住他的大腿艮,讓他安靜點,“給你請了上午的假。”

談玉琢“啊”了一聲,剛睡醒,他把昨天的事情忘得七七八八,對突如其來的半天假期驚喜異常。

但他的快樂並沒有延續幾分鐘,談玉琢閉上眼睛,安心地貼著梁頌年睡了會,昨晚的記憶漸漸湧進大腦裡。

談玉琢瞬間睡意全無,坐立難安。

談玉琢從學生時代開始,就是個很傳統的好學生,在學校聽老師的話,在家裡聽談雪的話。

梁頌年再怎麼說,現在也算是他的上司,談玉琢很自然地將兩人的關係重新劃定進了上下屬關係。

即使梁頌年此刻躺在他身邊,親密地抱著他,談玉琢依舊產生了不可遏製的心如死灰感。

他把造成一切混亂歸因到了自己喝的三杯酒上。

他緊緊閉上眼,想假裝自己很快就睡熟了,不過他的想法並沒有實現,不過一會,眼皮上就傳來了輕柔的觸感。

梁頌年在離他耳邊很近的地方笑,“哭了好久。”

談玉琢感覺不好意思,羞恥到想把自己整個埋進被子裡。

但他很能安穩住自己,依舊硬著頭皮一動不動躺在枕頭上。

梁頌年看他眼珠子時不時在眼皮下動,沒有戳穿他。

梁頌年起身的動作很輕,換好衣服洗漱完出來,他走到窗邊拉開些窗簾。

清晨的光線不算強烈,天色霧蒙蒙的,呈現一種煙藍色,天邊有幾縷稀薄的雲。

梁頌年確定好天氣,重新拉好窗簾,臨出門前,走到床邊俯下身。

談玉琢這次是真的睡著了,臉埋在柔軟的枕席間,眉眼舒展,一副累極了睡沉的樣子。

被子裡殘留的溫度把他身上的味道烘得溫馨而甜美,梁頌年仔細地看他的眉眼,思考自己最近是不是給他布置了太多工作。

談玉琢看上去很嬌氣,像是遇到什麼就會開口抱怨的人,但實際上他不是。

他遇到事情往往都會率先選擇忍耐,不太會尋求其他人的幫助,直到把自己忍耐到最後的限度,才會開始崩潰。

崩潰完,他需要乾什麼事還是會去安分地乾完。

很容易被欺負的性格。

梁頌年低頭吻了吻他的唇角,談玉琢似有所感,費力地睜開眼睛,緩慢地眨了兩下,困極了的樣子。

但他還是伸出手,像昨晚一樣抱住了他的脖子,把自己的臉貼在他的臉邊,昏昏沉沉地呢喃,“回來的時候給我發個消息。”

梁頌年偶爾會生出一種談玉琢離開他就活不下去的錯覺,明明他知道不會,但仍舊會被這種假象迷惑。

“等會記得吃早餐。”梁頌年照常提醒他。

談玉琢皺了下眉,噘嘴,他簡直快對“早餐”這兩字應激。

“我知道了。”談玉琢答應完,能量徹底用完,手上失了力氣,軟綿綿地斜著倒回床上。

他在意識消失的最後一刻想,等梁頌年回來,他要磨著他,央求他,讓他下午也能休息。

談玉琢睡到自然醒,九點半起來洗了把臉,摁鈴叫了早飯上來。

端著早餐路過床邊,他一眼瞄到了床下的垃圾桶,裡麵躺著幾隻用過的/安/全/套。

談玉琢把氣無故發泄在了垃圾上,踹了一腳垃圾桶,用的力度剛剛好,垃圾桶晃了晃,也沒有倒。

他重新叫了客房服務上來打掃,順便打開了窗戶,換一換房間裡的空氣。

做完這一切,談玉琢躺進搖椅裡,打開手機。

孟圓昨晚給他發了幾條消息,他沒有看見,早上的時候,孟圓又發來了詢問。

圓圓圓:“你怎麼請假了?”

談玉琢覺得再不回人家不太好,隨便找了個理由。

“昨天吹了點風,有點發燒了,身體不舒服。”

談玉琢把消息發過去沒幾秒,孟圓就回了消息。

圓圓圓:“嚇死我了,我以為因為我多嘴,害你怎麼了。”

談玉琢不免感覺有點彆扭,他換了個姿勢,側著身子讓自己屁股好受點,才開始在鍵盤上打字,“我下午就回來工作了。”

這次孟圓隔了好久都沒回,談玉琢想了想,問她:“下午大概要去乾什麼?”

過了大概二十分鐘,孟圓回他了:“下午梁總不和我們一起了。”

正在這時,梁頌年的電話突然打進來,談玉琢嚇得心一跳,接通了電話。

梁頌年那邊很安靜,他應該單獨在一個安靜的地方。

“玉琢。”梁頌年語氣平和地叫他,“在開會,不要和孟圓聊天了。”

談玉琢遲緩地“哦”了一聲,不自知地問:“你什麼時候回來呀。”

梁頌年說:“馬上。”

“好。”談玉琢氣息很輕,隔著手機屏幕,梁頌年依舊可以想象到他臉頰柔軟溫熱的感覺。

“我等你。”

第53章 草坪

十二點半,梁頌年回到酒店。

談玉琢嘴邊咬著酒店送的即食小麵包,蹲在地上整理行李箱,聽見門響,抬頭看了一眼,正對上梁頌年的視線。

談玉琢抬手拿下咬在嘴邊的麵包,嚼了兩下,因為塞得太滿,所以說話的聲音很含糊,“你回來了。”

“餓了嗎?”梁頌年把車鑰匙放到旁邊的幾台上。

“沒有,就是看見它放在盤子裡就想吃。”談玉琢兩口把剩下的麵包送進嘴裡,費解皺眉,“我也奇怪呢,感覺最近我好像變饞了。”

梁頌年要帶他出去,談玉琢乖乖應了,背對著梁頌年默默把自己的衣服疊好放進行李箱裡。

過了會,談玉琢抱著自己的睡衣站起身,問梁頌年:“我行李箱放不下了,可以放你的箱子裡嗎?”

“我會用塑料袋裝好的。”談玉琢怕他不答應,把準備裝衣服的袋子拿過來給他看,“很乾淨的。”

“沒事,你放吧。”梁頌年答應。

談玉琢便把睡衣裝進袋子裡,塞進了梁頌年箱子的夾層裡,還順手往下壓了兩下。

電梯下到停車場,梁頌年走在前麵,談玉琢想起自己早上的打算,故意走慢幾步,漸漸就跟不上梁頌年的步伐。

梁頌年沒有回頭看,但注意力全在他身上,很快就發現他沒跟上,轉回頭看他,問:“怎麼了?”

談玉琢緊走幾步,伸手拉住梁頌年的衣袖,“你走慢點,我好累哦。”

“我走不動。”他微微喘著氣說。

梁頌年反手握住他的手腕,談玉琢順勢把臉頰貼在梁頌年的手臂邊,半真半假的抱怨:“你好壞。”

“可以了,不要不講道理。”梁頌年知道他的心思,忍不住笑了笑。

談玉琢不太滿意地噘嘴,他小聲說:“沒有這樣壓榨人的呀。”

梁頌年垂眼看他,談玉琢仰起些臉,他的眼睛還有點腫,看上去確實有裝可憐的資本。

梁頌年從他的臉上移開視線,打開副駕駛座的車門,“好的,我知道了,先上車。”

談玉琢不情不願地坐上副駕駛座。

車開出去沒有多少距離,梁頌年的手機就響了。

梁頌年接通電話,對麵可能詢問了到達的時間,梁頌年說了句:“剛出發。”

對麵估計說了一大堆話,因為梁頌年停頓的時間持續了幾分鐘,過了片刻才笑著緩緩說:“小雅,哥哥很快就到,不要發脾氣。”

談玉琢坐在副駕駛座上玩手機,本來沒有過多關注在梁頌年身上,聽到聲音下意識地豎起了耳朵。

“沒有忘,好的,都聽你的。”

談玉琢把軟件頁麵往上刷了兩遍,忍不住轉頭看了梁頌年一眼。

他沒有任何意思,隻是好奇,也不想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一個姿勢維持久了,他感覺壓在下麵的腿有點酸,在放下腿的途中,膝蓋卻猛地撞上了車門,發出一聲輕響。

談玉琢疼得齜牙咧嘴,硬是沒有發出一聲氣音,梁頌年轉頭看他,他轉身貼在車窗上,隻留給對方自己微微蜷縮的背影。

梁頌年移開些手機,趁著紅燈停下車,手掌放在他的膝蓋揉了揉,“怎麼這麼不小心?”

梁頌年的手掌寬大,很容易就罩住了他整個膝頭,談玉琢有點彆扭地躲了一下,但車內的空間隻有那麼大,他的躲閃讓梁頌年誤以為他被撞得疼了。

“我沒事……”談玉琢看著前方紅燈倒計時的數字,提醒梁頌年,“你好好開車。”

紅燈跳轉到綠燈的一刹那,梁頌年的手機裡傳來幾聲尖細的聲音,不論怎麼聽,都聽得出是女生的聲音。

談玉琢沒有轉頭,假裝自己沒有聽見。

梁頌年收回手,重新放到方向盤上,發動車子。

“在開車,先掛了,不要鬨了。”梁頌年的聲音變得嚴厲了些,談玉琢猜想對麵應該撒嬌了,因為梁頌年的語氣很快就軟和了下來,妥協一般,“嗯嗯,給你帶了禮物。”

談玉琢用餘光偷偷掃車內的每一個角落,在車後座看見了橙色的愛馬仕包裝盒。

梁頌年掛了電話,談玉琢重新調整好姿勢,低頭繼續玩手機。

他心不在焉有點看不下去,梁頌年偏偏在這時候叫他。

“嗯?”談玉琢有氣無力地應了一句,眼睛沒有離開手機屏幕,即使他已經看不進去上麵的內容。

梁頌年伸手過來,談玉琢以為他要乾什麼,往車窗的方向更靠近了一點。

梁頌年察覺到他隱約的抗拒,力氣不算大地抓住了他的手腕往下壓,“玩手機眼睛不要靠屏幕那麼近。”

談玉琢順著他的力道,手拿遠了些,“我有點近視,看不清。”

過了會,談玉琢忽然問:“你剛剛和誰在打電話,我認識嗎?”

“不認識。”梁頌年的回答很簡短。

談玉琢不鹹不淡地“哦”了一聲,對他的回答也沒有多意外,他沒有其他事情做,隻能玩手機,剛被矯正過的距離就被他拉了回去。

梁頌年眼睛跟長他身上了一樣,“玉琢,手拿遠點。”

梁頌年的語氣很正常,他慣常的腔調都是這樣的,沒有起伏,又沉又低,容易讓人感覺到冷漠和疏離。

談玉琢早就習慣,此刻卻不知為何,覺得難以忍受,他沒有照做。

梁頌年又叫了一聲他的名字,談玉琢沒有說話,把手機關了,肩膀向左轉,靠在車窗上閉眼。

他把自己的整張臉都對著車窗外,梁頌年看不見他的臉,隻能從車窗的倒影中模糊看到他下垂的嘴角。

車程並沒有很長,談玉琢卻想了很多,他不太知道這種情況應該怎麼和梁頌年開口。

談雪剛重新住院不久,開了新的靶向藥。

醫生和他說談雪很配合治療,這是之前從沒有過的情況,可能是看到談玉琢開始工作,開始走向新的生活,她的心底也重新燃氣些許的希望,想要再活得久一點。

窗外的陽光照進車裡,照到談玉琢身上,很溫暖。

他慢吞吞地計算著時間,發現冬天已經不知不覺快過去了,再過一場春雪,春天就真正來了。

他倒沒有多失望,類似的事情發生太多,他也麻木了,甚至沒有多麼沉重,隻是憂愁如何委婉表達自己的想法。

梁頌年可能會很不理解他,但他確實不太想當小三。

重新找目標會遇到麻煩,但梁頌年是個好人,如果好好說,他可能還會幫忙介紹。

談玉琢想著,輕鬆了些,整理好思緒,盤算自己現在還有多少錢。

梁頌年把車停在一幢獨棟彆墅的草坪上,解下安全帶:“下車。”

談玉琢透過車窗看了一眼彆墅,緊緊捏著安全帶,嘴唇動了動,有點呆地問:“我也要下去嗎?”

梁頌年打開後車座拿下橙色的袋子,聞言看了談玉琢一眼,“不吃午飯了嗎?”

談玉琢結結巴巴:“我剛剛吃了個麵包,還不是很餓。”

梁頌年關上後車座門,繞到另一邊,打開副駕駛座車門。

“那麼大了,也要學小孩子鬨脾氣嗎?”梁頌年扶著車門,似笑非笑看著他。

談玉琢抬頭,陽光照在梁頌年的臉上,照在他的肩膀上,仿佛他本來就是站在光下的。

談玉琢很舍不得,但他舍不得的東西太多了,他不是被命運眷顧的人,失去才是他的常態。

梁頌年俯身幫他解下安全帶,談玉琢彎身走下車,“你帶我來做什麼……”

他還沒站穩,身後突然傳來一聲脆生生的“哥哥”。

梁頌年回身,彎下膝蓋半跪在地上,張開手臂,接住了撲過來的女孩。

女孩抱住他的脖子,在他臉頰上親了兩口,“我的禮物呢?”

梁頌年抱著她站起身,拖住女孩的手臂,麵對著談玉琢說:“雅雅,這是玉琢哥哥,先叫哥哥。”

溫雪雅好奇地看著陌生的談玉琢,黑溜溜的眼睛轉了轉,很輕叫了一聲:“哥哥好。”

說完,她便很快地轉過頭,把臉埋進梁頌年的肩膀裡。

“還害羞?”梁頌年彎著嘴角笑,拍拍小孩子的背。

談玉琢愣愣的,一動不動,更呆了。

“這是我爺爺朋友的孫女,你也叫雅雅就好。”梁頌年換單手抱住溫雪雅,另一隻手扶住談玉琢的腰身,“路過這邊,就想著和老人家吃一餐飯,過會進去,你跟著我叫二爺爺。”

談玉琢微張嘴,“什麼?”

他先處理完了一個信息,雅雅是七八歲的小女孩,然後又費力處理完了下一個信息。

“我不要。”談玉琢嚇得手哆嗦,“你怎麼不提前跟我說。”

溫雪雅扭臉,在小縫隙裡盯著他看,手攏在嘴邊靠近梁頌年小聲:“哥哥,我想漂亮哥哥抱。”

梁頌年把溫雪雅的話轉告給談玉琢:“小孩想讓漂亮哥哥抱。”

談玉琢對孩子還是很有寬容心的,下意識手先伸了出去,等梁頌年把孩子遞給他,他才反應遲鈍地焦急,“你早和我說,我就不來了,怎麼辦,他會和你爸媽告狀嗎”

梁頌年無奈地笑:“談談,我不是小孩子。”

“你也怕我爺爺嗎?”溫雪雅懵懂地插嘴,“爺爺叫我學字的時候,我也怕他。”

她肉乎乎的小手在臉上比劃,“爺爺的眉毛,這樣豎起來。”

梁頌年戳了戳溫雪雅的小臉,“雅雅,哥哥有點怕,你叫他勇敢一點。”

溫雪雅便軟聲軟氣地為談玉琢打氣,“哥哥彆怕,哥哥加油。”

作者有話說:

見家長~

第54章 椰汁糕

溫承義在溫雪雅的描述中是一個時時吹胡子瞪眼的凶老頭,實際麵相卻比談玉琢想的還要和藹些。

梁頌年見到人叫了一聲“二爺爺”,轉頭向他介紹:“這是玉琢,我和您之前說過的。”

談玉琢頃刻間緊張起來,他不可能真的隨梁頌年叫人,但也不能不打招呼。

他停頓的幾秒裡,梁頌年手輕輕撫上他的肩膀,像是一種催促,也像是一種鼓勵。

在梁頌年的目光下,談玉琢輕聲開口,“溫老。”

“不是!”被抱在懷裡的溫雪雅突然伸手抱住他的臉,大聲喊,“哥哥你認錯了,這是爺爺,哥哥你也得叫爺爺。”

溫承義大笑起來,談玉琢被突發的狀況弄得一愣愣的,反應過來後往上抱了抱溫雪雅,微微低下了頭。

溫承義笑完,裝模作樣地教訓了一下自己的孫女,“鬼精頭的,快下來,一直叫客人抱著像什麼樣子。”

溫雪雅坐了個鬼臉,瞪著小腿要下去。

談玉琢彎腰將她放到地上,溫雪雅拉著他的手,要他跟自己一起去拆禮物。

溫雪雅拉他到客廳,談玉琢坐到沙發上後,她轉頭看了看四周,確定還沒有人進來,抬高手臂抱住他的膝蓋,整個人掛在他的腿上,“哥哥,抱我上去。”

談玉琢重新把她抱起來,放在自己的腿上坐下。

溫雪雅擺正自己的小腿,費勁地從袋子裡拉出禮盒,打開蓋子“哇”了一聲。

“是小馬。”溫雪雅拿出盒子裡的粉色小馬,舉起來展示給談玉琢看,“雅雅也是小馬。”

談玉琢摸了摸小馬的腦袋,皮革的觸感柔軟微涼,溫雪雅耐心等他摸完,把小馬抱進自己懷裡。

客廳門口傳來輕微的響動,溫承義走進來,看見溫雪雅坐在談玉琢腿上,手杖在地板上敲了敲,“雅雅,哥哥身體不好,你不要胡鬨,下來。”

溫雪雅不願意,轉身使勁抱住談玉琢的胳膊,“我不嘛,我要和哥哥一起玩,爺爺討厭。”

小孩子下力氣沒個輕重,談玉琢感覺自己快要呼吸不過來,勉強地表達出自己不介意的意思,“沒事,雅雅不重,我抱著就好。”

溫承義微微沉下臉,溫雪雅縮了一下脖子,轉頭將懇求的目光轉向梁頌年。

梁頌年走過來,伸手從後麵抱住溫雪雅的肚子,“過來,哥哥抱。”

溫雪雅看看談玉琢,又看看梁頌年,短暫地權衡了一下,還是不肯,小小掙紮了兩下。

“和我不親了?”梁頌年捏了一下她的鼻子。

溫雪雅噘嘴,但還是聽話地鬆了手,梁頌年抱著溫雪雅在談玉琢身邊坐下。

談玉琢衣領被溫雪雅扯得有點亂,梁頌年若無其事地伸手幫忙整理了一下,談玉琢伸手阻擋,輕聲說:“我自己來就好了。”

“你也不和我親了?”梁頌年問。

他問的很小聲,可溫雪雅夾在他們兩人中間還是聽見了,她很善解人意地安慰梁頌年:“親的,親的呀,我們和你都親的。”

談玉琢因為過於尷尬僵硬了一瞬,溫雪雅渾然不覺,抱著懷裡的小馬甜甜地繼續說:“哥哥,我喜歡小馬。”

梁頌年彎起嘴角,溫柔地笑,溫雪雅把頭靠在他的肩膀上,和他有商有量的,“我也喜歡玉琢哥哥,比小馬還喜歡。”

“哥哥,我以後長大了,可以嫁給玉琢哥哥嗎?”

談玉琢驚訝地睜大眼睛,怔了片刻,被空氣嗆住了,咳嗽了幾聲。

“雅雅。”溫承義似乎忍不住了,“到爺爺這裡來。”

溫雪雅回頭對他吐了下舌頭,完全沒有她之前說的害怕的樣子。

她轉回頭,濕潤烏黑的眼睛直直地看著梁頌年,期待禮物一般期待他的回答。

一向對她百依百順的梁頌年卻對她搖頭,“不可以。”

溫雪雅嘴角立刻垂了下去,梁頌年捏了捏她沮喪的臉,“之前不是說要嫁給哥哥嗎?”

溫雪雅仰著小臉認真思考了幾分鐘,“還是玉琢哥哥更好看。”

“可是結婚不是選最好看的人結婚。”梁頌年捏住她懷裡的小馬,把小馬放在腿邊,麵對麵握住了她的手,“哥哥送你的小馬很喜歡嗎?”

“很喜歡。”溫雪雅乖巧地回答。

“和你的溫迪比呢?”梁頌年問。

溫迪是溫雪雅養在馬場的矮腳小馬,棕紅色的,溫雪雅最喜歡摸它厚厚圓圓的鼻子,把它的鬃毛編成漂亮的麻花辮子。

“喜歡溫迪。”溫雪雅很快給出了答案,“如果隻能有一匹小馬,我要溫迪。”

“可是溫迪不是你最愛的粉色。”

溫雪雅還是堅持選擇溫迪,“最喜歡溫迪。”

“所以,以後遇到像溫迪一樣的人,你再和他說我想和你結婚,他會答應的。”梁頌年把小馬塞回她懷裡。

溫雪雅扁扁嘴,“那玉琢哥哥和誰結婚?”

梁頌年轉頭看向談玉琢,笑得有點微妙,問:“玉琢以後想和誰結婚?”

談玉琢睜圓眼睛,瞳孔倏然一縮,慌亂地將目光撇向一旁。

很微小的反應,如果梁頌年不是坐得離他極近,可能也不會發覺。

“突然問這個乾什麼。”談玉琢很快恢複了正常,表情沒有分毫的變化。

梁頌年悶聲發笑,溫雪雅聽不懂他們明裡暗裡在說什麼,隻顧著惦記自己的事情,忙不迭地請求:“哥哥,和我結婚吧,我爺爺有很多錢,都給你。”

“那也不行。”梁頌年笑意更盛,“哥哥也很有錢,你沒有機會。”

溫雪雅氣鼓鼓,“我還有爸爸媽媽的錢!”

溫承義終於站起身,態度強硬地把溫雪雅從梁頌年的膝蓋上抱下來。

“明天就叫爸爸把你接回去。”溫承義虎著臉,看上去確實有那麼幾分嚴厲的樣子。

溫雪雅指頭戳著下巴,疑惑不已,“為什麼呀?”

溫承義說話帶著一點本地的口音,梁頌年用方言和他說了一句什麼。

溫承義也用方言回他,兩人說了許多。

談玉琢聽不懂,焦慮伸出觸須,逐漸在他的皮膚上彌漫,他一時懷疑梁頌年在說他的壞話,一時又害怕他仍舊在結婚的問題上打轉。

過了會,他又過分地責怪起自己來。

談玉琢嘴唇抿緊,他努力睜了兩下眼睛,想要讓自己看上去正常一點,卻越眨感覺眼睛越痛,一時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自己的眼睛眨動的頻率上。

“玉琢。”梁頌年俯身,在他耳邊問,“眼睛怎麼了?”

談玉琢抬手揉了揉自己眼睛,他有點控製不住自己,搖了搖頭說:“沒事,好像灰塵進去了。”

梁頌年安靜地看了他片刻,“剛剛我們在說中午的菜式,你有什麼想吃的嗎?”

談玉琢坐不直腰,有點畏縮小心的樣子,他從下而上地看梁頌年,“你們在說這個嗎?”

“嗯,上次喝過的苦瓜排骨青豆湯還喜歡嗎?”梁頌年在背後握了一下他的手,很快就分開了,談玉琢低頭看了一眼,又重新抬頭看他。

“二爺爺家的廚師是廣東人,做粵菜很有一手。”梁頌年溫和地笑,“要不要試試窩蛋奶?”

溫雪雅嘴快得很,“要,哥哥你說要。”

“還要椰汁紅豆糕。”溫雪雅迫不及待地站了起來。

“好,雅雅要。”梁頌年摸了摸談玉琢的後頸,“玉琢要不要呢?”

談玉琢算是發現了,梁頌年和溫雪雅說話的語氣和自己並沒有什麼區彆。

雖然他很早就懷疑梁頌年拿他當孩子哄,但真的確定的這一刻,談玉琢還是莫名百感交集。

“我也要。”談玉琢小聲回答。

溫承義把午餐安排在了彆墅二樓的餐廳。

餐廳很寬敞明亮,正中放著一張長桌,麵對透明的落地玻璃,樓下花園造景儘收眼底。

溫雪雅吃飯也要和談玉琢坐在一起,保姆就搬來了一張兒童座椅放在了談玉琢的左邊。

飯桌上,梁頌年和溫承義說話依舊用方言,談玉琢在陌生的語境中安靜吃飯,偶爾會給溫雪雅喂幾口甜食。

不知道他們說到了什麼,溫雪雅眼睛突然亮了起來,興奮地用方言喊了一聲什麼。

三個人都在笑,談玉琢不笑顯得太突兀,為了融入進去,他也擠出點笑容。

溫承義拿著酒杯站起來,嘰裡咕嚕說了一堆話,梁頌年淡淡應了,談玉琢猜測他們在互相敬酒,很有眼力見地也舉著杯子站起來。

溫承義略微詫異地看了他一眼,隻是這抹詫異一閃而過,沒有被談玉琢捕捉到。

他稀裡糊塗跟著梁頌年喝了一杯酒,坐下後,溫雪雅一直盯著他看,談玉琢壓低聲音問她:“剛剛你們在說什麼呀?”

溫雪雅捂住嘴巴搖頭,答非所問地笑,“哥哥,喜歡你。”

“哥哥也喜歡你。”談玉琢給她夾了塊椰子糕。

吃完飯,溫承義安排司機送他們回酒店,抱著溫雪雅送他們到門口。

“回去代我向你爺爺問好。”溫承義歎了口氣,“上次他生病,我隻來得及趕過去看他一眼,康複之後也沒時間再去看望。”

“一切都好,您彆擔心。”梁頌年打開車門,先讓談玉琢上車。

兩人又寒暄了幾句,梁頌年才坐上車。

下午天氣熱,談玉琢的臉上起了層薄紅,梁頌年叫他的名字,談玉琢轉頭一言不發地看他。

梁頌年不知從什麼地方,掏出一個藍色的小盒子。

“這什麼?”談玉琢接過,放在手上擺弄。

“禮物,給你的。”

談玉琢搖了搖,光聽聲音沒法判斷裡麵是什麼,他撕開禮盒紙,打開蓋子,發現裡麵是一隻透明漸變色的雪兔。

“呀,隱藏款!”談玉琢張大嘴巴,驚訝地問,“你哪來的?”

梁頌年靠近,談玉琢沒有躲開,還在看著手裡的雪兔盲盒,他用嘴唇貼了貼談玉琢的臉頰,“隨便抽了幾盒就抽到了。”

作者有話說:

溫承義(舉杯):哈哈,小年,希望下次喝到你們的喜酒

玉寶(聽不懂,但是)(“嘩”一聲果斷站起)(舉杯)

第55章 清澈

談玉琢拇指蹭了蹭雪兔透明的耳朵,把這個小物件看得很仔細。

梁頌年送過他不少昂貴的禮物,但大多一到他手上,就被他草草估算了價格,沒有收到多少珍惜。

“謝謝你,我很喜歡。”談玉琢那雙時常氤氳著水汽的眼睛亮亮的,像一個單純的很容易滿足的小孩。

他小心把雪兔重新放回盒子裡,“你怎麼運氣那麼好,我抽了好多都沒抽到。”

梁頌年靠在他肩膀上沒有說話,談玉琢轉頭,從這個角度看梁頌年感覺很新奇,他很少能有俯視他的機會。

“會不會很重?”梁頌年問。

談玉琢看著他直直下垂遮蓋住一半眼睛的睫毛,違心地說:“還好。”

梁頌年動了動,鼻尖輕輕觸碰到了談玉琢的脖頸,他往上移了些距離,“今天沒有噴香水。”

談玉琢被他的動作弄得有點癢,但還在尚且能夠忍受的範圍內,所以沒有躲,很輕地“嗯”了一聲。

梁頌年聞著他身上熟悉的味道,閉上眼睛,像是喝醉了,談玉琢低頭,他呼吸間淡淡的酒精味就撲到了他的臉頰側。

談玉琢安靜看了他幾分鐘,移開了視線,對著前方的隔斷發呆,意識到自己已經處於一個私密的空間裡時,他大著膽子伸手碰了碰梁頌年的額頭。

梁頌年沒有反應,談玉琢的膽子更大了些,手指順著臉部的線條,落到鼻尖,“頌年,你鼻子好高呀。”

梁頌年沒有睜開眼,第一下沒有握到他的手腕,而是落在了手指尖,“太累了,讓我睡一會。”

談玉琢便不動了,梁頌年的手向上摸,摸到他的手腕,不算地用力地握在了手裡。

車子平穩地行駛在路上,午後陽光的溫度讓人昏昏欲睡。

可能是昨晚睡眠時間充足的緣故,談玉琢一點沒有睡意都沒有,他側臉看著車窗外飛馳而過的車流,儘力地想要忽視自己手臂上傳來的溫度。

半小時後,車子停在了酒店地下停車場。

梁頌年看上去已經睡熟了,談玉琢感到些許的為難,不知道現在應該叫醒梁頌年,還是等他睡醒。

他嘗試搬動梁頌年,發現想要實現這個操作,確實有點為難他,便很快放棄了。

“頌年。”談玉琢采取了比較柔和的方式,很輕地叫梁頌年的名字,“我們到了。”

他來回叫了三四遍,躺在他肩膀上的人沒有一絲回應,連睫毛都不曾顫動一下。

他猶豫幾秒,改用手輕輕推,“頌年,頌年,你醒醒,我抱不動你。”

談玉琢用的力氣大了些,梁頌年條件反射地皺了皺眉,伸手抱住了他的腰,臉更緊地貼近了他的脖頸,聲音悶悶的很含糊,“再睡一會。”

談玉琢很少看見他這個樣子,以為他真的累了,把手縮了回去,任由自己被人抱了許久。

梁頌年這次換了空間更為寬敞的庫裡南,但車內空間終究有限,更何況兩人要擠在一起。

談玉琢懷疑自己內臟都快要被壓扁,連呼吸都不暢起來,他沒有辦法,隻能努力地去適應。

不知道過了多久,談玉琢感覺到梁頌年幅度很小的動了動,爾後腰上的力度小了不少,他舒了一口氣,人應該是醒了。

梁頌年睜開眼,從談玉琢的肩膀上直起身,除了頭發有點淩亂外,看不出和平時有什麼差彆,眼神依舊是清明的。

“你醒了。”談玉琢揉了揉自己發酸的胳膊,“我們上去吧。”

“怎麼沒有叫醒我?”梁頌年問。

談玉琢想說自己已經叫過了,隻是他睡得太沉,沒有發現。

話到嘴邊,談玉琢換了完全相反的說辭,“看你太累了,不舍得叫你起來。”

果然,梁頌年沒有發現他的謊言,深信不疑,親了親他的耳垂,“謝謝。”

梁頌年剛睡醒的聲音帶著些許的嘶啞,談玉琢摸了摸被他親過的耳垂,“你不要亂親。”

梁頌年聞言忍不住笑,手撐在皮椅上,俯身湊近,吻落到他的眉毛上,“那這裡可以嗎?”

談玉琢皺眉,沒有拒絕也沒有接受,表情一時難以形容。

梁頌年沒有停止自己的行為,嘴唇往下移,落到鼻梁上,“這裡呢?”

談玉琢抿嘴,柔軟的觸感再次轉移,到了眼皮上,“這裡可以?”

“好了,乾嘛呀。”談玉琢手虛虛握成拳,抵在梁頌年胸口,隔出一段可有可無的距離,“你可真會鑽空子。”

梁頌年不太在意地笑,很民主的樣子,“我尊重你的意見。”

“親親親。”談玉琢氣急敗壞,懶得與他爭辯,“哪裡都可以親,好了吧。”

回到酒店房間,談玉琢所有的能量都消耗殆儘,變得心不在焉,腦子都轉得慢了,簡單收拾了一下,便爬上床躺著。

他也不是想睡覺,在溫承義家的時候還沒有感覺,回到相對鬆弛安全的環境裡,過度緊繃的情緒便猛烈地反撲回來,讓他長時間無法集中精神。

談玉琢怕自己現在的樣子看上去太奇怪,所以一直拿著手機,裝作百無聊賴玩手機的樣子。

過了會,梁頌年在他身邊躺下,談玉琢感覺他安靜得過分了,轉頭一看,他側著身子麵對他,又閉著眼睛睡著了。

可惜這次他沒有睡多久,放在枕頭下的手機鈴聲響了起來。

談玉琢想幫他把手機關靜音,梁頌年卻很快醒了過來,看了一眼來電人備注後,接通了電話。

“爺爺。”梁頌年從床上撐坐起來,半靠在床頭。

談玉琢噤聲了,小心地翻身,身子蜷縮起來,儘量讓自己的存在感再小一點。

他沒有仔細聽兩人說了什麼,梁頌年突然碰了碰他。

談玉琢維持著原姿勢沒有動,眼睛黏在自己的手機上,很小聲問:“怎麼了。”

梁頌年朝他俯下身,聲音也很輕,“來看看小羊。”

談玉琢的好奇心被他勾起來,僵硬了幾秒後,緩慢地轉過身。

梁頌年舉著的手機屏幕被一隻小羊的臉完全占據了,明明是單向的視頻,小羊卻在他看過來的瞬間“咩咩”叫了兩聲。

“它叫希貝爾。”梁頌年聲音壓得很低,響在離他耳朵很近的地方,“是今年下的第一批小羊裡麵最漂亮的小羊。”

希貝爾仰著毛茸茸的小腦袋,在和煦的風中眯了眯眼,蓬亂的卷毛在陽光下白得發光。

“可愛吧,我給它做了個單獨的窩。”手機裡傳來梁鴻聲中氣十足的聲音。

畫麵旋轉,光線陡然變暗,屏幕上出現一個草搭的窩,乾草上還搭著一條薄麻料毯。

“看上去比上次大了一些。”梁頌年換了個姿勢,談玉琢感覺他靠得太近了,不作聲地對他搖頭,用口型說:“會被發現的。”

梁鴻聲把小羊放下,小羊“咩咩”叫,在自己的小地盤裡不穩地走了兩步,短短的尾巴翹著,時不時甩動幾下。

談玉琢一直覺得梁頌年的爺爺是個很有趣的老人,他最先發現梁頌年的病,照顧自己孫子的年歲比梁頌年的親生父母都要長些,自然也是對他的病情最為清楚的一個。

但梁頌年還是會為梁頌年做對他而言,既不能理解也無意義的事情。

談玉琢想,大抵愛梁頌年的人都是一個樣的。

用一件件無用功,希望能有一天被用來證明愛,被他翻閱,在他的手指尖下默默無響。

梁頌年認真地看著希貝爾,目光專注,談玉琢不知道他心裡在想些什麼。

可能什麼都沒想,這很符合梁頌年的性格。

他早已經學會一套讓自己如何在秩序社會裡偽裝的法則,隻需要調整自己的表情和語言,做出應該做的反應,就能讓他與正常人無異。

他是否真的被觸動,感到憤怒、悲傷或是喜悅,卻是未知數。

“談談。”梁頌年叫他,視線從屏幕上轉移到他的臉上,“你好像小羊。”

談玉琢遲緩地眨了兩下眼睛,眼神迷茫,“我像它?”

“不是。”梁頌年緩緩說,“不像希貝爾,像艾尼德。”

“我養的第一隻小羊。”

談玉琢背靠著柔軟的被褥,閉上了眼睛,片刻後又睜開了,目光看上去很無辜。

梁頌年的小腿被觸碰了一下,力度很輕,和艾尼德用角輕輕蹭他的力度相當。

談玉琢不敢再亂動了,安分地把自己的腿放好。

梁頌年看著他的眼睛,停頓了一瞬,眉眼裡含著溫和的笑意,“爺爺不知道我給她取名了。”

“那你也不能說我像羊呀。”談玉琢聽不懂,單從字麵意思上理解,有點不大高興,“羊天天都在噗噗拉便便呢,走哪拉哪。”

談玉琢說完有點後悔,因為梁頌年的表情變得一言難儘,他怕給對方留下什麼心理陰影,解釋說:“我不是說你的小羊不可愛的意思,隻是放在我身上不太好,要是我老了之後這樣,是要天天被護工扇巴掌的。”

“很可憐的。”談玉琢說得真誠。

沉默在他們兩人之間蔓延,梁頌年移開了些距離,簡短地和梁鴻聲說了幾句話,掛了視頻。

談玉琢移動自己的身子,從背後抱住他:“怎麼了,那麼小氣,我說幾句還不行嗎?”

梁頌年沒有轉身,談玉琢繼續說:“不過你放心,我應該不會有那樣的煩惱,畢竟你養胃,對我也做不了什麼,我的屁股很安全。”

梁頌年終於有了反應,轉過身,捂住了他的嘴,“彆說了。”

作者有話說:

Enid 艾尼德,凱爾特語,意為“純潔的毫無瑕疵的”,引申為“白月光”

在遇到談玉琢後,梁頌年的小羊就擁有了自己的姓名

第56章 百合

回到Z市,項目告一段落,梁頌年給組員都放了一周假。

孟圓提著包坐上電梯,和角落裡安靜站著的談玉琢打了一聲招呼。

談玉琢剛剛在走神,聽見有人叫他的名字,緩慢地轉過頭,看見孟圓的臉,愣了一瞬,謹慎地點了點頭當做回應。

孟圓不動聲色地往他的方向移了幾步,“剛開始工作就要跟項目,前端時間真是辛苦了。”

談玉琢虛弱地應:“還好。”

他的語氣和臉色都讓這句話聽上去不太真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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