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廉價的白月光 一紙銀 66877 字 2024-06-02

第76章 冰箱

周四早上,池岩照舊哪裡都去不了,醒來對著嶄新的房間發了會呆,走到廚房打開冰箱拿出一罐啤酒。

新的小區還沒有多少人搬進來,周圍很安靜,往常比這早半小時,池岩就會被大街上的車聲吵醒。

池岩打開陽台的玻璃隔斷門,單手撐在陽台欄杆上,手指從上握住啤酒罐上半部,輕輕地晃動。

陽台的麵積很大,角落裡還放了一顆綠植,池岩叫不出名字,隻覺得葉片奇大,這幾天都是他在澆水。

五月的天晝夜溫差還很大,空氣潮濕微涼,天邊浮著幾片很薄的雲,遠處一條河道橫穿小城,正值雨季,河水豐沛,水鳥從北方飛回,在灘塗水草上起起落落。

池岩喝了口啤酒,工業灌裝的啤酒,沒有多少味道,食之無味。

池岩的手機被人收走了,待在這裡的幾天他過上了完全與世隔絕的生活,能夠解悶的隻有客廳的一台聯網電視機還有健身房裡的器材。

晚上,他在偌大的房子裡走來走去,想起談玉琢埋進被子裡的半張臉,百思不得其解,為什麼被限製自由,金屋藏嬌的人變成了自己。

池岩想著,忍不住“靠”了一聲,抬手抓了抓自己的頭發,把剩下的半罐啤酒放在欄杆上,深呼吸幾口氣,壓下心底的煩躁。

這時,他身後的門被打開了,池岩不耐煩地回頭,卻看見了談玉琢的臉。

談玉琢雙手扶在門框上,半個身子被門阻攔著,叫了一聲他的名字,“池岩。”

池岩微微睜大眼睛,以為自己看花了,下意識揉了揉眼睛。

“是我。”談玉琢鬆開手,走上陽台,“你沒有看錯也沒有做夢。”

池岩抬起眼,又垂下眼,把他從頭到腳仔細看了個遍,謹慎地問:“你沒事吧?”

談玉琢注意到放在欄杆上的啤酒罐,“你怎麼一大早就喝冰的。”

池岩沒有回答,狐疑地看著他。

早上的天氣還有點涼,談玉琢短袖外麵還套了件薄外套,池岩看了會,突然伸手握住他的小臂,把袖子往上拉。

“怎麼了?”談玉琢無知無覺地問。

他手腕和小臂都乾乾淨淨的,隻有幾個被蚊子咬出的紅包。

舊小區久未翻新,地麵坑坑窪窪的,一下雨就很容易積水,天氣隻要稍微熱一點,就會有蚊子。

談玉琢特招蚊子喜歡,點多少電蚊香都沒有用。

池岩放下他的手,“你真沒事?”

談玉琢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偏過頭,沒有看池岩,“真沒有,他還是講道理的。”

池岩眯了眯眼,沉默了半晌,幽怨地說:“你屁股都被做爛了吧。”

談玉琢木著一張臉轉過來,“你一定要說這句話嗎?”

池岩不做聲,拿起欄杆上放著的啤酒掂了掂,啤酒罐壁上全是液化的水珠,沾濕了他的手指,但裡麵裝的啤酒已經不冰了,他喝了一口,感覺味道更加奇怪。

“還有酒嗎?”談玉琢問,“我也想喝。”

池岩打了個響指,伸手往前一指,叫談玉琢跟上他。

談玉琢跟在他後麵進了廚房,池岩打開冰箱的保鮮層,裡麵滿滿當當塞滿了各式各類高低不一的酒。

“應有儘有。”池岩拿下一罐啤酒,拋給談玉琢。

談玉琢伸手接住,又從冰箱裡挑出幾款酒,酒精度數都比較高,池岩挑眉:“一大早喝那麼烈。”

“小意思。”談玉琢關上冰箱,“我千杯不醉。”

池岩感覺空喝酒太傷腸胃,去零食櫃裡拿了些零食,兩人抱著酒,坐到客廳的沙發上。

談玉琢脫了鞋,窩在沙發裡,舉著杯子的手臂上袖子往下滑,露出骨骼感分明的手腕骨。

幾杯酒下肚,他才有了些傾訴的欲望,雙手握著酒杯,輕聲說:“對不起,我真的沒想到這次他會這麼瘋。”

池岩往嘴裡扔了片薯片,大度地說:“沒事啦,我在這裡又沒什麼損失,住的也好吃的也好。”

“主要擔心的還是你。”

談玉琢搖搖頭,“我沒事,他還是有分寸的。”

池岩側過身看談玉琢的側臉,杯子酒液裡的冰塊碰撞著杯壁,“他什麼意思?”

談玉琢喝了兩口酒,張了張嘴,沒有發出聲音,又喝了一口,才含糊地說:“他想我跟他回去。”

池岩“啊”了一聲,眉頭皺起,“還是想繼續包你?”

談玉琢說“不是”,他把杯子送到嘴邊,慢吞吞地咽下酒,表情有點迷惘,“他和我表白了。”

池岩麵上不動聲色,點了點頭,心想原來這場畸形的戀愛裡隻有自己被強製了。

池岩自我安慰了兩分鐘,繼續耐心問:“你什麼想法呢?”

談玉琢很沒有主見地說:“我不太知道。”

“你現在能來看我,不會是向他妥協了吧?”池岩忽然變得有點嚴肅,“你暫時不要考慮我,他不可能關我一輩子。”

談玉琢沒了聲音,池岩低頭看他,他眼神遊移。

池岩瞪圓眼睛,歪頭湊近他的臉,“你乾什麼不看我,做虧心事了?”

談玉琢眼神移回來,但也沒落到池岩的臉上,隻落在了他胸前的衣領前,“我沒有啊。”

他說得很輕鬆,池岩冷冷地問:“你答應他什麼了?”

“沒有。”談玉琢摸了摸鼻頭,“我性子哪有那麼軟。”

池岩“嗬”了一聲,“談玉琢,你一說謊就摸自己鼻子。”

談玉琢頓住,移開手,低下頭,許久後用輕到快要聽不到的聲音說:“也沒什麼,就是他回去之後我每天要和他打一個電話”

“這混蛋。”池岩抱著手,脊背靠在沙發上,“他純勾引你。”

談玉琢閉上嘴,老老實實地坐著,雖然他感覺池岩形容的很荒謬,但過往和池岩相處的經驗告訴他最好不要在這時候反駁對方。

“那我等會,和你一起回去?”池岩問。

談玉琢快速地眨了幾下眼睛,池岩臉垮下來,再次疑問,“所以,等會我們一起回去,是吧?”

“對不起。”談玉琢小小聲,“他過幾天才走。”

池岩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他直接搬進去住吧,我把房間讓給他。”

“他不會動你房間的。”談玉琢連忙說,“他肯定會走的,這次他隻請了半個月的假。”

池岩粗略地計算了時間,意識到自己還得待在這裡一星期,有點淡淡的絕望。

談玉琢低頭看了眼時間,“我會叫他們把手機還你。”

有手機總會好熬過一點,就當給自己放個小長假了,池岩歎了口氣,“好吧好吧。”

“他這次做得太過分了。”談玉琢從桌子上抽了張紙,擦了擦眼角,認真疊好了握在手心裡,“這套房子會過戶給你,當做補償。”

池岩喝著酒,一個咳嗽嗆到了,辛辣的酒液立刻嗆進了鼻腔。

談玉琢急忙抽了幾張紙,“你喝那麼急乾什麼呀。”

池岩接過紙,擦了擦自己的下巴和衣服,“不是,直接給我了?”

“嗯”談玉琢肯定地點點頭。

池岩表情驚悚,“我不要,不至於,他過來和我道個歉就可以了。”

“歉也得道,房子是補償你工作損失和心理精神損失。”談玉琢解釋,為了打消池岩的疑慮,他特地說,“沒關係的,這邊房價很便宜,一套也不用多少錢。”

池岩端起杯子,機械性地往嘴裡倒酒,“他是不是在賄賂我?”

“沒有,本來就準備給你的。”談玉琢說,“因為你照顧了我很久。”

池岩有時會被他們的有錢程度費解到,“以後再說吧,這幾天,你自己顧好自己。”

談玉琢能留在這裡的時間不多,半小時後,池岩送他到門口。

談玉琢站在門口,不是很開心的樣子,池岩摸了摸他的頭,“不要委屈自己,不喜歡就直說,叫他滾遠點彆糾纏你。”

池岩敲了敲門框,隨意道:“這樣的房子,哥自己也能買。”

談玉琢衝他笑了笑,伸手抱住他的肩膀,像一個沒有依靠的孩子。

“我有點怕。”談玉琢靠在他的肩頭,聲音又啞又悶,“他對我一直都很好,但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喜歡我,哪怕他說出來了,我也不太知道怎麼去分辨。”

“他太好,太完美了。”

梁頌年對身邊每一個具有固定身份的人都有一套完善的滴水不漏的交往準則,完全刨除了他自己的個人感受,隻按照俗世意義上的行為規則去學習,所以才會讓人隱約覺得他像個假人。

他的準則誰都無法撼動,哪怕他自己的意誌也無法違背,因為那是他多年能夠維持自己生活在這個難解的世界的唯一方法。

談玉琢不得不承認,梁頌年做出這些出格的事情,他反倒有了一種奇怪的真實感。

褪去那層光芒,不擇手段有瑕疵的梁頌年,他才覺得可以去接近、去觸碰。

“未必,我看他就挺討厭的。”池岩想了想,猛然恍然大悟,“因為我占了情敵的位置嗎?”

談玉琢被他逗笑,笑完,鄭重地說:“池哥,謝謝你。”

池岩拍拍他的背,“好了,撒什麼嬌,等哥回去給你燒青豆湯。”

第77章 青豆

梁頌年給小貓取了名字,談玉琢早上醒來到客廳吃早飯的時候聽見他叫小貓“煤氣罐”。

談玉琢打著哈欠,低頭看了眼日漸豐腴的小橘貓,很不滿意,“你乾嘛叫它煤氣罐。”

他蹲下身,摸摸小貓的背,揉揉它毛嘟嘟的臉蛋,左看右看,“它很瘦小的好吧,怎麼能叫它煤氣罐呢?”

小貓繞著他的手轉了一圈,發出舒服的呼嚕呼嚕聲,往側邊一躺,四肢朝天,露出腹部白色的皮毛。

談玉琢抓它軟綿綿的小肚子,“乖小貓,好小貓。”

小貓附和地“喵喵”叫,被摸了一會,左搖右擺地費力翻過身,一路小跑到自己的餐碗前,埋頭進去。

梁頌年站在一邊,抱著手靠在門框上,看了一會,走過來拍了拍小貓的屁股,“那你給它取個名字?”

談玉琢蹲在原地,手放在膝蓋上,盯著小貓看了好久,最後半闔下眼,“再說吧。”

梁頌年摸了摸小貓的頭,小貓一點都沒有可能再次被拋棄的警覺性,忙著吃東西,頭都不抬一下。

談玉琢站起身,走進了廚房。

梁頌年回頭看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後,垂下頭,低聲和小貓說話:“怎麼辦,等下你和我他都不要。”

小貓好像聽懂了,停下了動作,從貓糧裡抬起些頭,圓溜溜的眼睛和梁頌年對視,小聲地“咪”了一聲,用腦袋去撞他的手腕。

梁頌年拍拍它的脖子,又給它開了一個罐頭。

談玉琢咬著一個花卷走出來,“你什麼時候走啊?”

“下午。”梁頌年說,“給你做完晚餐再走。”

談玉琢慢慢咀嚼著,沒有說什麼,回廚房給自己倒了杯牛奶,就坐在廚房角落的小凳子上慢吞吞地喝。

他穿著一件很薄的睡衣,發尾亂糟糟地披在肩頭,吃早餐也吃得不太認真,很無聊的樣子。

凳子腿太矮了,他不得不伸長自己的腿,廚房的光線有限,外麵的光透過窗戶,把他的腿照得皙白。

可能有蚊子,談玉琢動了動腿,皺眉嘟囔了幾句。

“頌年。”談玉琢探頭,梁頌年“嗯”了一聲,問:“怎麼了?”

“叫它花卷吧。”談玉琢舉起手裡吃剩的半個花卷,捏了捏,“你看也是軟綿綿的。”

梁頌年便很快放棄了“煤氣罐”這個名字,轉身朝著小貓叫了一聲“花卷”。

小貓趴在碗裡舔水,聽到聲音,耳朵往後撇了一下,又立起來,循著聲音慢條斯理地走了過來。

它在梁頌年腳邊停下,談玉琢伸出手擺了擺,“花卷,過來過來。”

小貓見梁頌年叫它過來,又什麼都不做,尾巴一甩,撅著屁股繼續往前走,蹲在談玉琢腳下。

談玉琢撈起它,抱在懷裡,掰了一小塊麵團喂給它。

於是,花卷就成為了談玉琢的小貓。

下午,趁著談玉琢睡午覺,梁頌年把做好的飯菜悶在鍋裡,給花卷添了貓糧,然後起身去收拾自己的行李。

他帶過來的東西不多,隻有幾件換洗的衣服和洗漱用品,梁頌年疊好衣服,把洗漱用品裝進去,過了幾分鐘,又把洗漱用品拿了出來,重新一件件放在浴室的架子上。

花卷站在裝了半個的行李箱前探頭探腦,伸出爪子摸摸箱子邊沿,在梁頌年從浴室中走出來,出現在它視線中地那一刻,前腿輕輕一躍,跳進了箱子裡。

梁頌年把它抱出來,它很快又鑽了進去,還自己找了個舒服的位置,穩穩當當地躺下了。

梁頌年無奈地撓撓它耳後,“我現在不能帶走你,以後再來接你,好嗎?”

花卷碧綠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他,也不知聽沒聽懂,伸出舌頭自顧自舔爪子。

梁頌年伸出手指,點了點它的腦袋,“小笨貓。”

談玉琢午睡轉醒,迷迷糊糊地翻了個身,睜開的眼睛重新閉上,又眯了十幾分鐘,才清醒了點。

外麵的車流聲漸漸地灌入他的耳朵,刺激著脆弱的耳膜,談玉琢徹底睡不下去。

他手在床上摸了摸,摸到自己的手機打開。

手機屏幕的光過亮,談玉琢無法第一時間適應,眯起眼睛,看清屏幕上的時間。

梁頌年應該已經坐上高鐵了。

這裡沒有飛機場,隻有城西建了一座高鐵站,而且高鐵班次有限。

梁頌年需要坐兩小時高鐵,到B市後轉乘飛機,再開一小時的私家車才能回到家。

談玉琢放下手機,對著空白的天花板呆了半天,張嘴叫了幾聲“花卷”,外麵卻靜悄悄的,既沒有貓叫也沒有跑動的聲音。

他疑惑了片刻,從床上爬起來,重新打開手機看了一眼,消息欄裡沒有任何動靜。

他收起手機,踩著拖鞋打開門,愣住了。

早應該乘坐高鐵離開的梁頌年站在客廳正中間,地上躺著一隻行李箱,一條橘黃色的貓尾巴掛在箱子外。

梁頌年聽見聲音回頭,“醒了?”

談玉琢腦袋空空的,“你不應該走了嗎?”

他突然感覺不好意思,因為他一睡就睡了一個下午,本以為梁頌年走了不會發現,現在卻被抓了個正著。

“走不了。”梁頌年平靜地指了指箱子,“你過來管管。”

談玉琢走過去,看見花卷縮在行李箱的一角,腦袋擱在爪子上,閉著眼睛睡著了。

談玉琢收回早上說它一點都不胖的話,這個角度看下去,花卷圓圓地蜷成一團,沒有脖子沒有手腳,就是一個煤氣罐罐。

“你把它抱出來不就好了。”談玉琢有點著急,彎腰把花卷抱起來,“你明天還要上班,高鐵沒有車了怎麼辦?”

花卷在談玉琢手中伸了個懶腰,把自己腰拉得老長,從一個煤氣罐變成了一長條小貓法棍,亂動著要重新下去。

談玉琢把它抱到胸前,抱緊了。

梁頌年摸了摸花卷的下巴,“它舍不得我走。”

“它知道個屁。”談玉琢很煞風景地說,“它看見新箱子就想躺。”

“那它的主人呢?”梁頌年垂下眼。

談玉琢剛剛沒有注意到,才發現他們兩人的距離過於近了,他把梁頌年的眼睛看得無比清楚。

“我?”談玉琢視線平直,沒看梁頌年的臉,“我不愛睡箱子。”

梁頌年輕笑,摸貓的手換了動作,遮住了花卷的眼睛。

談玉琢想要抬頭看看他,卻被按住了後頸,壓下來了一些。

梁頌年低頭和他接吻,很簡單的一個吻,隻是單純用嘴唇碰了碰。

談玉琢忘記了閉眼睛,他看見梁頌年睫毛垂下,微微顫動,幾秒後抬起,凝視住那一雙漆黑的眼眸。

他好像回到了第一次和梁頌年接吻的時候,在高考結束後暑假的第一天,晚上十一點半的電影場內,光影交錯,他一點一點靠近梁頌年,把頭靠在他的肩膀上。

當時看了什麼電影,他忘記了,隻記得不太好看,定檔前便在社交網站上不停歇地宣傳營銷,播出後一點水花也無。

不知道是誰主動的,談玉琢太緊張,所以記憶自動模糊,但他想應該是他主動的,他們呼吸短暫地交纏又分開,來回不過一分鐘。

談玉琢當時紅了耳根,梁頌年移開幾寸,看了他片刻,又親了親他的耳垂。

談玉琢不知道自己現在耳根有沒有紅,眼神開始胡亂看,一會捏捏貓爪子,一會摸摸貓背。

花卷被摸得不樂意了,“喵喵”直叫。

他想說些什麼,梁頌年的手機卻不合時宜地響起,談玉琢合上嘴,默默抱著貓走到沙發邊坐下。

梁頌年接起電話,兩三分鐘後說了聲“好”,很快就掛斷了,順便看了眼時間。

“我要走了。”梁頌年關上行李箱,“花卷我已經喂過了,你半夜不要偷偷給它喂零食,我買了東西放在冰箱裡,蛋糕要記得快點吃掉,不然容易過期。”

“飯菜在鍋裡,要是涼了,自己微波爐轉一下,不要吃冷的。”

談玉琢一一答應了,猶豫了會,還是跟上他,送他到門口。

梁頌年握著行李箱把手,站在走廊上,老舊小區燈光暗淡,隻有從房子內透出的燈光照亮有限的一角。

燈光照在梁頌年的臉上,從他的鼻梁上打下陰影,蓋住了左眼。

“會舍不得我嗎?”梁頌年問得更直白了些。

談玉琢抱著貓站在他麵前,沒有回答,停頓幾秒後,輕聲說:“你快上車吧,等下最後的高鐵都趕不上了。”

“不想走。”梁頌年說,“也不想去上班。”

談玉琢目光動了動,發現梁頌年正目光直直地看著他,他偏過臉,不自在地說:“很快就到周末了。”

“那下個周末見嗎?”梁頌年笑問。

“你自己不怕累,就再見。”談玉琢把貓往上托了托。

梁頌年捏住花卷不斷晃悠的尾巴,低聲說:“花卷,下周見。”

花卷回頭瞥他一眼,果斷地甩開尾巴,不滿地叫。

梁頌年的目光重新回到談玉琢的臉上,“我煮了青豆湯。”

談玉琢沒有認真聽,心裡在想其他的事情,敷衍地“啊”了一聲當做回應。

“不要叫池岩煮,你喜歡,我下次回來還給你煮。”

第78章 花卷

五月悄然過去,天氣越來越熱。

談玉琢房間靠陽台,幾乎一整天都被陽光直射,卻沒有裝空調,再加上時不時會出現的蚊子,這幾天晚上翻來覆去睡不著。

池岩給他搬了一台半舊的電風扇,放在床邊插上電,扇葉子吱呀呀地轉動起來,談玉琢仰著脖子吹風,和池岩商量,“我想買台空調。”

“忍一下吧。”池岩本著節約的想法,“你買來也用不了多少天。”

談玉琢慢慢地摸趴在腿邊的花卷的背,“為什麼?”

“你不準備回去嗎?”池岩也熱得不行,對著出風口坐下,“我看梁頌年來得挺勤快,他沒有工作是嗎?”

談玉琢飛快地摸花卷的背,直接跳過了前一個問題,“還好吧,現在交通也挺便利的。”

池岩笑了笑,站起身拍了一掌花卷的屁股,“熱不熱,還愛挨著人坐。”

短短一個月,花卷在談玉琢的溺愛之下,胖了一大圈,被人打了,也不挪動一下位置,隻閉著眼睛叫了一聲,低頭舔自己脖子前的毛。

池岩把貓抱起來,貓大半個身子因為重力原因從池岩的手臂上流淌下來,他說了一聲“真重”。

談玉琢立馬說:“也沒有啊,它還小,正在長身體呢。”

池岩心想,真是慈母多敗兒。

電風扇的降溫能力有限,談玉琢半夜還是熱出一頭汗,還做了噩夢,夢見自己溺水,胸腔裡充滿水汽,呼吸不過來,醒來發現自己胸口有一大團黑乎乎東西,嚇了一跳。

下一秒,那團東西中間就亮起兩點綠點,原來是花卷。

談玉琢失笑,隨意地揉了兩把花卷,坐起身。

花卷跳下他的胸口,慢悠悠踱步到枕頭上,用前爪踩了兩下,踩出凹陷,找好位置重新趴下。

電風扇的扇葉還在不知疲倦的轉動,但吹出的風是熱的。

街邊路燈的光透過薄薄的窗簾,陽台蒙上了一層很淡的橘黃色,暖色的色調從視覺上增添了熱感。

談玉琢坐在竹編的涼席上,手臂上又多了幾個紅色的蚊子包,他又困又熱,就著透過窗簾的路燈光,摸到自己的手機。

手機屏幕上顯示已經淩晨兩點半。

談玉琢聞到自己身上很淡的汗味,歎了口氣,放下手機,把自己身上僅有的睡衣/脫/下,打開房間門,打算去浴室衝個涼。

他路過客廳沒有開燈,為了壯膽,開著視頻外放,手機突然彈出一聲消息提示音。

梁頌年:“怎麼還在線?”

談玉琢看到消息,心頭猛地一驚,手比腦子快地退出了軟件,站在客廳中間呆了片刻後,才點回消息頁麵。

談玉琢:“太熱了,睡不著。”

談玉琢繼續往浴室走,一邊走一邊打字,“你怎麼也沒睡?”

談玉琢猜想梁頌年應該在加班,切換界麵重新回到了視頻頁麵,關上了浴室門。

很快,一條消息漂浮在手機最頂端。

梁頌年:“在想你。”

談玉琢愣了一瞬,端起手機左看右看,懷疑是自己手機壞了,才會看見這種讓人匪夷所思的東西。

談玉琢捏了捏自己的耳垂,感覺臉上更熱了,好在自己沒有開燈,看不清鏡子中的自己是怎麼樣的。

他沒有回消息,把手機放在水池邊,打開水龍頭用涼水匆匆洗了個澡,洗掉身上的薄汗,披著浴巾跑回自己屋裡。

花卷還趴在枕頭上睡著,電風扇吹出的風吹過它身上的絨毛,厚實得看不到底下的肉,一整個實心的。

談玉琢心疼地摸了摸,花卷跟著他連空調都吹不到。

衝過涼,體感上沒有那麼熱,談玉琢解開浴巾,讓自己的身體儘可能地貼著涼席。

他平躺在床上,舉著手機,給梁頌年發消息:“花卷好像長胖了。”

梁頌年:“拍給我看看。”

談玉琢翻過身,對著睡得打呼嚕的花卷拍了一張照片。

拍完,談玉琢點開照片檢查了一番,發現池岩說的沒錯,花卷已經不是一隻小貓咪了,它現在是一輛貓。

談玉琢安慰自己,應該是鏡頭的原因,人上鏡都要拉寬三倍,胖十斤,更何況是一隻柔弱的小貓咪呢?

為了找到顯瘦的角度,談玉琢從上到下,從左到右地給花卷拍了十幾張照片。

挑選了大概十分鐘,談玉琢凝重地打開P圖軟件,用推臉筆一點一點吧花卷的身形往裡收。

談玉琢P完圖,發給梁頌年,“實際上也沒有很胖,它最近在吃減肥糧了。”

梁頌年:“不是,拍拍你自己。”

“……”

談玉琢低頭看看自己的身體,“不好吧,我現在沒有穿衣服。”

談玉琢的話剛發出去,聊天界麵就卡住了,他正疑惑怎麼回事,手機立刻切換了界麵,彈出視頻聊天請求。

機械單調的手機提示鈴聲不斷響起,談玉琢一慌,想摁拒絕的手指滑到了接通上。

梁頌年把手機屏幕放得離自己的臉很近,談玉琢先看見了他那雙黑而沉的眼睛,然後鏡頭往外移,露出梁頌年額頭、鼻梁和嘴唇。

談玉琢尷尬地拉過被子,拉高到脖子下,臉紅得消不下去,“你乾嘛?”

“我看看花卷。”梁頌年微笑。

談玉琢憋屈得咬牙,悶在被子裡沒有說話。

梁頌年把手機放到桌子上,“不熱嗎?”

談玉琢蓋著被子,沒一會,就感覺自己出汗了,但他不承認,“還好。”

他的背景音很嘈雜,有風扇不斷轉動的聲音,還有窗外的車流聲。

梁頌年看著鏡頭,那雙平靜的眼睛仿若穿透了鏡頭,落在談玉琢的身上。

談玉琢鼻頭上都沁出了小汗珠,碎發黏在額頭上,看向鏡頭的眼睛亮亮的。

“鏡頭轉過去,我看看花卷。”

談玉琢從被子下伸出手臂,雪白的小臂在鏡頭前一晃而過,鏡頭翻轉,晃動,定格在了睡在枕頭上的花卷身上。

花卷耳朵動了動,被聲響吵到了,兩頰的肉擠得它睜不太開眼,眯著眼睛看了鏡頭一眼,翻了個身繼續睡。

梁頌年又笑,“玉琢,花卷是非常胖。”

談玉琢心碎了,捂住花卷的耳朵,“你對著一隻小貓說什麼呢?”

“好的,對不起,花卷。”梁頌年湊近鏡頭,誠懇地道了歉。

談玉琢手放在花卷的脖子上,靜了片刻,彆扭地問:“你還在工作嗎?”

“嗯,會議開完整理一些資料。”梁頌年說。

談玉琢看到桌子上的咖啡杯,抿了抿嘴,“少喝點咖啡,熬夜太多影響身體。”

梁頌年眼神離開鏡頭一會,嘴裡含著笑,“好。”

悶熱的空氣被風扇攪動,緩緩地在封閉的小空間裡流淌。

過了一兩分鐘,梁頌年開口說:“早點睡。”

“晚安,花卷。”梁頌年看向鏡頭,聲音慢慢變低,“晚安,談談。”

談玉琢沒有應,掛了視頻,翻身重新平躺在床上,用手臂蓋住了眼睛。

梁頌年完成工作,洗完澡躺上床的時候,看見談玉琢一小時前發了條朋友圈——拒絕身材焦慮,從花卷做起!

配圖是他給花卷特地P過的那張照片,背景枕頭上的方格花紋都歪了。

第二天早上,裝修工人上門,給客廳廚房還有兩個房間都裝了新空調。

池岩往水池裡吐了一口刷牙水,含糊地說:“他怎麼不給衛生間也裝一個呢?”

談玉琢抱著花卷,轉頭看了一眼狹小的衛生間,牆上已經被花灑和熱水器占據,根本不可能再裝下一個空調。

說明梁頌年是經過謹慎的考量的,不是不想往衛生間裝一個,是衛生間裝不下了。

空調很快就裝好了,兩人窩在池岩的房間吹空調,花卷開心得在床上滾來滾去。

談玉琢摸著花卷的頭,心想,好在你還有個有錢的爸。

花卷什麼都不懂,隻知道房間裡變得涼涼的,可以肆無忌憚地往人身上坐。

談玉琢發了幾場電影宣告信息給池岩,“你覺得哪部好看一點啊?”

“?”池岩問,“你和誰去看,和我嗎?”

談玉琢眨巴眼,在池岩的注視下搖頭。

“和梁頌年?”池岩又問。

談玉琢沉默地點了點頭。

池岩捧著手機,“誰請誰?”

談玉琢很單純地笑,“我請啊,看完電影我還想去江邊散步,你說怎麼樣?”

“挺好的。”池岩評價,“看完電影再去江邊牽著手吹吹風,趁著天黑還可以在江邊偷偷摸摸擁抱接吻,完美的約會行程。”

“不是約會。”談玉琢低頭看手機,“是感謝,感謝他給我們裝了空調。”

池岩點頭,重複他的話,“是感謝,感謝他給我們裝了空調。”

談玉琢摸了摸手臂,“你乾嘛用那麼惡心的語調說話。”

花卷在談玉琢腿上躺夠了,伸出肉墊踩了踩,從他的腿上跳下,躍到池岩的懷裡。

談玉琢穿著短褲,大腿上留下了兩隻花卷的粉色梅花爪印。

池岩抱住花卷,撓撓它的下巴,“可憐的花卷,今天跟著你二爸過吧。”

談玉琢堅定地說:“我今天一定不會對他露一個笑臉。”

“嗯嗯,好。”池岩敷衍地回答。

作者有話說:

養胃的爹,心軟的媽,弱小可憐但很能吃的孩

第79章 無家可歸

接到梁頌年信息的時候,談玉琢正在出租屋附件的小公園裡溜花卷。

花卷自由慣了,每次談玉琢打開門,它都想從門縫裡鑽出去。

但真的被它鑽出去後,它也不跑遠,隻在走廊上晃蕩幾圈,再慢悠悠走回來。

談玉琢怕它被悶壞了,買了條寵物牽引繩,隔幾天會下樓溜一溜它。

隻是最近天氣越來越熱,談玉琢再怎麼溺愛花卷,也抵抗不住高溫。

花卷在門口轉悠了好幾天,今天下午終於下了場雨,溫度下降了些,談玉琢趁著傍晚太陽落山,帶著花卷到小公園乘涼。

談玉琢一手牽著牽引繩,一手在手機上打字,發出“我知道了”後,把手機收了起來,一把撈起花卷抱在懷裡,往家裡跑。

花卷一路上“喵喵”直叫,談玉琢一口氣爬上四樓,用鑰匙旋開鎖,打開門彎腰把花卷放進屋子裡。

花卷尾巴甩了甩,轉過身,仰著頭對著談玉琢不滿地叫。

談玉琢安撫性地摸摸他的頭,給它開了個罐頭倒進食碗裡,花卷才不叫了,埋頭專心吃自己的罐頭。

談玉琢看了一會花卷吃飯,站起身拿起鑰匙。

他往樓下走,握在手裡的手機響了一聲,他沒有看,隻加快了腳步。

醫院前的十字街口車流如織,街對麵的交通燈正亮著紅燈,談玉琢停在路口,打開手機看了一眼,給梁頌年發了個表情包,再抬起頭的時候,紅燈已經轉為了綠燈。

談玉琢走到街對麵,很快就找到了熟悉的車,走過去拉開了車門。

梁頌年穿了件很普通的黑色短袖,姿態自然鬆弛地坐在駕駛座上,傍晚黃昏的光照在他的側臉上,暈出柔和的線條。

梁頌年聽見聲響,抬起臉,眼底的光閃了一下,看著談玉琢笑:“怎麼出了一頭汗?”

談玉琢不好意思說自己是跑過來的,隻說外麵太熱了,回身關上了車門,係上安全帶。

車內的空調開得很足,談玉琢身上的/燥/熱下去許多,他打開車載冰箱,裡麵放著兩瓶水和一袋雪糕。

談玉琢拿出礦泉水,擰開蓋子喝了一口,問:“雪糕是給我的嗎?”

“嗯。”梁頌年發動車子,轉動方向盤。

談玉琢撕開雪糕的包裝,雪糕外麵裹著一層巧克力脆皮,他咬一口,嘴唇就沾上一圈融化的巧克力,不得不抿著嘴舔了舔。

他吃了兩口,梁頌年的聲音在他左側響起,“好吃嗎?”

“好吃。”談玉琢捧場地回答。

梁頌年目視著前方的擋風玻璃,嘴角彎起笑了笑,轉過臉,“我吃一口。”

談玉琢看了看被自己在頂頭咬了兩口的雪糕,隻能舉高了些,意思梁頌年吃中間的。

梁頌年抬起頭,在他咬過的地方咬了一口。

談玉琢保持原動作呆了一兩秒,收回手,看著被咬過的雪糕,有點嫌棄地撇了下嘴。

“挺好吃的。”梁頌年含著雪糕說。

談玉琢把雪糕裝回包裝裡,塞進車載冰箱,“那留給你吃吧。”

梁頌年看了他一眼,在人行橫道前停下,前方紅燈的光晃到了談玉琢的眼角,他不解地轉頭和梁頌年對視。

“不喜歡我?”梁頌年垂下眼,臉上的表情很細微,有點落寞。

談玉琢僵硬地彆開頭,說“是”不對,說“不是”也不對。

交通燈跳到了綠燈,梁頌年重新看向路麵,車子開出路口,行駛了一段距離後,他再次看向了談玉琢,“沒關係,我說過了,你想接受也可以,拒絕也可以。”

談玉琢無法再自欺欺人,停留在雪糕的問題上,但又無法立即做出回應,所以沒有出聲。

“不要有壓力。”梁頌年低聲說。

談玉琢換了姿勢坐,沉默了許久,輕輕“嗯”了一聲。

想了會,談玉琢還是重新把雪糕拿了出來,小聲說:“沒有不喜歡,就是你之前潔癖很嚴重,慢慢的,我也有一點了。”

人對人的影響比自己想的要更為久遠,在單方麵斷了聯係的幾年裡,談玉琢每一次習慣性從口袋裡拿出濕紙巾擦餐廳的桌子的時候,都會想到梁頌年。

談玉琢慢慢把雪糕吃完了,口腔裡麵冰涼涼的,喝冰水都感覺不出冰了。

梁頌年把車開進商場地下車庫,談玉琢把雪糕包裝扔進垃圾桶,發了會呆,漸漸發現窗外的景色不動了,車已經停了下來。

談玉琢看向梁頌年,迷茫地問:“不下車嗎?”

梁頌年手臂搭在方向盤上,目光停留在他的身上,許久後,低聲問:“是不是很辛苦?”

“啊?”談玉琢轉過頭,看了看車庫灰撲撲的牆麵,又轉回頭看著梁頌年。

“要一直遷就我,會不會很難受?”梁頌年問。

談玉琢愣了愣,實際上他說不出所以然來,因為他的忍受能力非常強,不然換做一般人,可能前期就會和梁頌年分手了。

梁頌年雖然有點小毛病,但他從不刻意刁難人,會視對方情況在自己的準繩上做出適當的讓步,更多時候,是梁頌年在遷就談玉琢。

談玉琢認真思考幾分鐘,搖了搖頭。

梁頌年俯身,手摁住談玉琢的肩膀,在他嘴唇上親了兩下,給人很珍惜的錯覺。

車頂上照下的光,落在梁頌年的眼睫毛上,談玉琢看得頭腦有點不清醒。

梁頌年移開些距離,解開了安全帶扣,“下車吧。”

電影是談玉琢讓梁頌年挑的,一部青春偶像愛情片,主演是當下幾個流量明星,談玉琢經常在各種廣告上看到他們的臉。

電影開場不過半小時,談玉琢就犯困了,因為劇情實在太無聊了。

他支著下巴,往嘴裡扔爆米花,又不想表現得自己太過於無聊,隻能硬撐著看。

“很無聊嗎?”梁頌年壓低聲音問。

談玉琢已經半闔上了眼,眼睛眨了兩下,才睜開了些,“還好。”

梁頌年還在看著他,談玉琢用氣音問:“乾嘛呀?”

梁頌年伸出手指,指了指前麵的大屏幕,談玉琢的目光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幕布上男女主正在接吻。

下一秒,他的視線被遮擋住,梁頌年向他壓來,嘴唇上傳來柔軟濕潤的觸感。

談玉琢的心跳驀然加快,下意識抬起手,抓住了梁頌年的衣服。

梁頌年的動作很小,談玉琢身子往下滑,半仰著頭張開嘴,被人抵著舌尖含了會,梁頌年貼著他的唇,聲音悶在唇齒之間,變得很含糊:“記得嗎?”

“初吻。”

談玉琢調整自己的呼吸,緊張地皺起臉,“那時候你也沒伸舌頭啊。”

梁頌年含糊地笑了笑,親了親他的嘴角。

電影放完,演播廳還黑著,談玉琢怕梁頌年還要乾什麼,在演員表開始滾動的時候就站起身往外走。

原本準備的江邊散步計劃也被談玉琢從心裡默默劃去了,坐上車和梁頌年想回去了。

車內的光不算明亮,卻足夠把談玉琢的臉照得很清楚。

看著談玉琢臉頰上的薄紅,梁頌年扣上安全帶,開動車子。

回程的二十分鐘裡,談玉琢很安靜,快到出租屋樓下的時候,他在手機上給池岩發了條消息,但過了十分鐘,對麵也沒有動靜。

談玉琢想他可能去店裡了,並沒有在意。

到了樓下,梁頌年送他上樓,談玉琢沒有拒絕。

兩人往樓上走,天色已經黑了,樓道聲控燈不夠靈敏,一路上都沒有亮燈。

談玉琢扶著梁頌年的手臂,仔細辨認腳下的樓梯,走到三樓上四樓的拐角,樓上突然響起一陣金屬碰撞聲。

談玉琢抬起頭,因為這聲聲響的緣故,聲控燈亮了,四樓走廊被照得清晰。

他看了一眼,心頭猛地一緊,往下退了兩步,縮下了頭。

梁頌年站在他的身後,順勢抱住了他的腰,同樣也沒有發出聲音。

“靠,你神經病啊?”池岩怒罵了一句。

談玉琢從樓梯的縫隙裡往上看,池岩麵前站著一個身量極高的人,因為視角原因看不清他的臉,隻能看出他戴了一副黑框眼睛,身上穿著一件白色短袖,腳上穿的也是一雙白色的球鞋,很乾淨清爽的樣子。

那人低著頭,手背貼在嘴唇上,一言不發。

談玉琢回頭和梁頌年看了一眼,他有點擔心池岩,正想繼續往上走,那人開口說話了。

“哥哥,和我接吻就那麼惡心嗎?”

聲音低沉和緩,卻在談玉琢的心裡掀起了驚濤駭浪。

池岩呼吸聲粗/重,大概是氣狠了,怒喝了一聲“滾”。

談玉琢慌張起來了,如果他往下走,肯定會發現自己和梁頌年。

樓上安靜了一兩分鐘,響起腳步聲,談玉琢連忙握住梁頌年的手,想找個地方躲一下。

腳步聲很快變得雜亂起來,談玉琢往下走,聽見了幾聲咒罵聲和皮肉碰撞到牆壁的聲音,然後就是鐵門打開的吱呀聲。

談玉琢疑惑地轉身往上走,走廊上已經沒有兩人的身影,隻剩下大開的鐵門。

“……”談玉琢垂著手站在拐角處,人已經淩亂了。

梁頌年從背後抱住他,“寶寶,你小男朋友出軌了呢。”

談玉琢瞳仁一顫再顫,魂不守舍地說:“我好像不適合這時候回去。”

梁頌年親了親他,笑意明顯,“去酒店?”

作者有話說:

玉寶:天殺的,花卷還在裡麵呢!!!

第80章 暗角

梁頌年刷開門,把房卡放進卡槽,回身關上門。

談玉琢站在玄關處,沒有動作,梁頌年碰了碰他的肩膀,談玉琢轉回頭,眉頭微微皺著。

“在想什麼?”梁頌年問。

談玉琢搖了搖頭,“沒想什麼。”

房間裡隻有一張大床,梁頌年撿起椅子上掛的外套,打開行李箱,疊好衣服放進去,談玉琢看了他一會,慢慢在床邊沿坐下了。

“頌年。”談玉琢輕輕地叫了一聲他。

梁頌年蹲在地上,聞聲抬起頭。

“怎麼辦?”談玉琢呆呆的,“花卷還在裡麵,我臨走前沒有給它關進房間裡。”

梁頌年忍不住笑出聲,“沒關係,花卷會自己躲起來的。”

談玉琢還恍恍惚惚的,手在被子上摸了摸,什麼東西都沒有抓到。

梁頌年站起身,走到他麵前,低頭看似思考了一番,臉上露出幾分認真,“那我們回去把花卷偷出來?”

談玉琢看他的眼神不太清明,“真的嗎?”

“好像不太好吧?”談玉琢緊張地說。

梁頌年看著他笑,談玉琢反應過來,頓了頓,眉頭擰得更緊,“你逗我玩做什麼?”

梁頌年沒有說話,俯下身,把他頰邊的碎發往後撥,手指順著臉頰往下滑到下巴。

談玉琢順著他的力道抬起頭,因為姿勢的原因,眼睫毛向上翻,顯得很翹。

“彆想你小男朋友了。”梁頌年輕聲說,“可不可以多想想我?”

談玉琢很後悔自己向梁頌年撒謊,導致他到現在都抓著這個問題不放。

為了讓梁頌年的關注從這個話題上移開,他伸出手,抱住梁頌年的脖子,把他拉下來點,彆扭地貼住他的嘴唇,“你在我麵前了,我想什麼?”

梁頌年弓著腰,手順勢撐在他身側,沒有更進一步的動作,隻是盯著他看。

談玉琢不知道他在看些什麼,一開始還是梁頌年教他接吻要閉眼,但後麵發現梁頌年接吻的時候從來都不閉眼。

談玉琢移開了些距離,垂著頭,梁頌年歪頭,想要低下來看看他的臉,談玉琢不肯,往他肩膀上靠。

梁頌年退而求其次,親吻他的頰邊和耳後,“談談。”

談玉琢聲音悶在衣服布料裡,尾音含糊不清,“你暫時還是不要說話了。”

梁頌年沒有問什麼,一遍遍吻過那一小塊皮膚,托起他的腿,麵對麵抱起了他。

梁頌年抱他到窗邊,拉開窗簾。

談玉琢回頭看,窗下是酒店的花園,某種柑橘類植物開了花,白色的花朵細碎地點綴在樹間,幾乎要看不清。

談玉琢身子往後仰,坐在了飄窗上,脊背靠著冰涼的玻璃,因為距離的拉開,被迫麵對著梁頌年的臉。

梁頌年聽他的話,一句話都不再說,沉默地吻著他的嘴唇,談玉琢扶著他的肩膀,身後的支撐物因為是透明的,顯得沒有那麼安全,他始終進入不了狀態。

他緊/繃/著後腰,氣都快/喘/不順,沒有辦法,隻能在換氣的間隙主動開口說:“我在想你了呀。”

梁頌年彎起嘴角,“我也在想你。”

談玉琢身子不斷往後躺,他抵住梁頌年的肩膀,睜大眼睛,“你吃藥了嗎?”

梁頌年坦誠說:“沒有。”

談玉琢不知道怎麼辦了,他也有點想,但似乎現在不是該做這種事的時候。

他沉默了幾分鐘,問出了自己最在意的問題。

“你之前為什麼那麼抗拒我?”談玉琢雖然已經給自己做完了部分心理建設,但說出來,還是難免失落,半垂下眼瞼,“我以為你真的很不喜歡我。”

梁頌年直起些腰,很錯愕,“你是這樣想的?”

談玉琢看著他,手指不自覺地拽緊他的衣服,猶猶豫豫地“嗯”了一聲。

“你總是推開我。”談玉琢說完,停頓了幾秒,緩了會才繼續往下說,“每次被推開,我都會感覺自己做錯了事。”

“而且你推開我,過會又順著我意,和我上/床。”

談玉琢一直盯著梁頌年胸口附近的短袖圖案看,鼓起了些勇氣,“讓我感覺你隻是想滿足我,自己卻不舒服。”

梁頌年叫他抬頭,談玉琢不太想,就直說了:“我不想。”

梁頌年便摸了摸他的臉,確定人沒有掉眼淚。

“不是抗拒你。”梁頌年撫過他的脖子,停留在他腦後,“一開始我和你說試試,也不是不想談戀愛。”

“我不是正常人,不能向你保證什麼,可是你當時病得好可憐,想讓你開心。”

“所以想把選擇權全部放在你手上。”梁頌年用臉頰貼了一下他的臉頰,談玉琢發現他的皮膚滾/燙,好像發燒了一樣。

“和你做的很多事,都是全新的,我需要在事前搜索很多東西,然後去學習。”

“你抱我的時候,我感覺皮膚都在發/燙。”梁頌年偏過頭,嘴唇擦/過談玉琢的臉頰,“親我的時候,我想一直看著你。”

“和你z的時候,想把你的腹腔打開,把全部的我塞進去。”

談玉琢肩膀抖了一下,本能警告他不要轉過臉,但他還是控製不住,和梁頌年的眼睛對視上。

“這些感覺,對我來說,一直都太過了。”梁頌年閉上眼,燈光透過他的眼睫,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陰影,“我也會害怕。”

梁頌年睜開眼,眼神已經歸於平靜,如寬闊無波的海麵。

“愛不是美好、柔軟和成全嗎?”梁頌年聲音很輕很低,有點啞,“可我能給出的,好像都是醜惡、嫉妒和扭曲。”

談玉琢鬆開了他的衣服,梁頌年安靜地看著他,像在等待某種審判,孤注一擲卻又冷靜克製。

梁頌年笑得很溫和,聲線平穩,“在婚禮儀式之前,我去過後台化妝間,帶了一杯水。”

“想騙你喝下去,然後帶走你。”梁頌年停頓住,觀察著談玉琢的神色。

談玉琢手臂撐在身後,把自己蜷縮起來,很沒有安全感的樣子。

“我站在門後,聽見你對著周時笑,說喜歡他。”

“我沒有進去,”梁頌年把頭埋進談玉琢的肩膀上,“如果我進去,我肯定會做出對周時不好的事情。”

談玉琢沒有動,梁頌年變得焦躁起來,“你抱抱我,可不可以再抱抱我?”

梁頌年的鼻尖碰到了他的脖子,沒有什麼威脅性,談玉琢卻迷糊地感覺自己像被一把刀抵住了脖子。

而這把由血肉、骨頭、筋脈組成的刀在顫/抖。

談玉琢最後還是抱住了他,拍了拍他的背,“我不喜歡周時,你彆和死人較勁了。”

梁頌年沒有說話,談玉琢不知道怎麼哄他,隻好低頭去親他的鼻梁和下巴,緩慢地移到他的嘴唇上,“小心眼。”

…………

淩晨三點,梁頌年叫了客房服務,把床單重新換下來,並叫人送上來一些餐食。

換床單的時候,談玉琢泡在浴缸裡,等外麵安靜了下來,他才拉過浴巾把自己擦乾淨了,走出浴室。

“吃點東西。”梁頌年擺好餐具,“剛才哭了好久。”

談玉琢剛剛在鏡子中看見,自己眼睛紅得要命,他很不想用這樣的臉麵對著梁頌年,不太自在地坐下。

“你明天要走嗎?”談玉琢開口問,發現自己嗓子很啞,便自暴自棄地閉上了嘴。

梁頌年用手背貼了一下他的眼尾,“可以請假。”

“好,好的。”談玉琢低頭,往自己嘴裡塞了塊水果,沒什麼滋味地咀嚼著。

過了會,談玉琢突然認真地說:“頌年,違法的事情我們不能做。”

梁頌年笑,俯身親了親他的嘴唇,“好。”

梁頌年打開手機,談玉琢很困,又因為體力流失過多,肚子也餓,隻想快點吃完好去睡覺。

“玉琢,”梁頌年握住他的手腕,讓他看手機屏幕,“還記得這裡嗎?”

談玉琢努力睜大眼睛,仔細看,怔住了,“這不是我媽媽的辦公室嗎?”

談雪之前開了家服裝小公司,傾注了她很多的心血,但她生病後,公司迫不得已被賣掉了。

“嗯,我買回來了。”梁頌年說,“這幾年一直找人經營著,如果你想,跟在我身邊學幾年,就能重新接手。”

談玉琢接過手機,往後一張張翻著照片,看到談雪辦公室裡他買的綠植還是同一株,上麵放著他插/的蘑菇小擺件,眼眶變得更紅了。

“謝謝。”談玉琢抹了抹眼角,“我都沒有想過公司還在。”

梁頌年伸手,搭在他的腰側,讓他靠到自己身上來,“開公司會很累。”

“我不怕累。”談玉琢已經很久沒有這種感覺了,曾經失去的,對未來的期待感重新回到了他的身體裡,“我會認真學的。”

“那跟我回去吧。”梁頌年親了親他的睫毛,還覺得有點不夠,移到嘴唇上。

談玉琢乖乖給他親,等人親完,才小聲問:“我能先吃飯嗎?”

“好餓。”談玉琢靦腆地說。

梁頌年失笑,談玉琢喝了兩口牛奶,嗓子沒有那麼難受了,他看了看梁頌年,靠過去抬起下巴,親對方的臉頰。

“我會跟你回去的。”談玉琢說,“所以你不要在我水裡下藥。”

“不會。”梁頌年向他保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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