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口丹爐迸發滾滾火焰,仙人道行壓榨精氣神,玄月緩緩站起半分,半隻腳蹲起來,然後即將站起來。
哢嚓!
小腿骨斷裂,直接穿刺血肉,露出一抹慘白。
此刻,玄月已經滿頭大汗,身上衣服被完全打濕,瞪大的雙目隻剩下呆滯。
他緩緩抬起頭來,看到的不再是顧溫,不再是一個人,而是
道!道!道!
此前所見都為虛相,皆是某個人的餘溫,他本可以永恒不朽,卻還在駐留人間。
“啊!!!!!”
淒厲的慘叫聲貫穿大地,玄月仿佛癲狂了一般不斷磕頭。
赤羽子感知不到任何異樣,卻被麵前這一幕嚇到了,她抓緊寬大的手掌,有些不安道:“顧溫,發生了什麼?”
下一刻,玄月停止了磕頭與自殘,嘴角含血,如一條死狗一樣躺在地上喘氣。
顧溫轉過身來,微笑安撫道:“無事,隻是教訓一下他,讓這老東西知道什麼叫小聖也是聖。”
“但他這樣子也太瘮人了,你下次換一個正常一點的方式。”
赤羽子有些嫌棄的看著地上玄月。
心中對於仙人的濾鏡又一次破碎了,原來仙人也跟凡人一樣。
‘方才這家夥還誇誇其談,看來也一個銀樣鑞槍頭。’
顧溫應聲道:“下次我會注意的。”
身後玄月用餘光看著這一幕,眼中極度的恐懼被定住,因為他又能夠理解顧溫的存在。
理解他牽著師姐的胞妹,理解對方因親疏關係的態度,理解他的退讓。
所以便不會覺得過於恐懼。
此時,顧溫再度回首,神情平靜無波。
“清花糕,你可會做?”
“會自然是會的。”
玄月連連點頭,赤羽子毫不留情的嘲笑道:“早這樣不就不用受苦了,偏偏還要端一下。你這種毫無德行的家夥,就應該狠狠地懲戒。”
聽聞嘲諷,玄月隻感心中恐懼再減半數。
心念一動,一息之間骨肉重連,他重新站起來。
赤羽子看得歎為觀止,顧溫極少在她麵前展露手段,展露了她也看不懂,隻知道被對方戲耍了。
而玄月的手段她勉強能夠理解,如此複生速度,竟然不需要服用任何丹藥。
便是服用了丹藥,恐怕也很難達到這種效果。
玄月小心翼翼看了顧溫一眼,此刻他摘下了一朵清花輕嗅,那種難以言喻的氣息徹底消退。
麵對他身後的姑娘與這清花,他還算一個人。
他道:“我需要準備半日。”
“可。”
得到顧溫點頭準許,玄月以靈石與泥土混合捏造器具,就地取材摘取靈穀、清花製作麵粉與萃取精華。
從無到有,信手沾來。
當年他隻是看了一眼,吃過一口,然後就記住了三百年。
並非清花糕多麼神奇,隻是大能強者想起一樣事物很簡單。
另一邊,赤羽子將土堆刨開,連骨頭渣子都不剩了。
她隻能作罷,道:“連個物證都沒有,隻能用人證了。讓一個半仙作證,應該能讓服眾,就是不知道他願不願意配合。”
顧溫道:“他為人看起來蠻熱情的,會答應你的。”
四個時辰之後,玄月建起灶台,準備好麵粉與清花,隨後用靈草葉子編織的籠子上鍋蒸。
他可以不拘泥於這些形式製作出來,但玄月不能保證這是顧溫要的。
隻能分
毫不差的還原。
又過去兩個時辰
玄月將翠綠的蒸籠端到顧溫麵前,打開蓋子一縷華光現,裡邊潔白如雪的糕點冒著熱氣,一片花瓣點綴。
霎那間,濃鬱的芳香已經傳遍開來。
顧溫拿起其中一塊放入嘴中,感受著芳香在舌尖炸開,似乎一道虛幻倩影俯身輕啄。
清花糕很香,卻不及她千萬分之一。
赤羽子關切問道:“怎麼樣,你有領悟到有情道嗎?”
顧溫食指輕撫嘴唇,淺笑如朝陽。
“又被她騙了。”
——
屋舍蓋上了新的稻草,陽光無法繼續走捷徑,隻可從門窗而入。
道袍女子坐在椅子上,不讓他修行,也不與他說話,就靜靜看著他。
二人對視許久無言,她忽然開口道:
“你變了。”
道人麵露疑惑,緊接著道袍女子伸手掐著他的臉龐,稍微用力扯了扯,道:
“你變得比以前臉皮更厚了,想當初在龍橋你都不敢用正眼看我。哪怕我們同處一室,看我的目光總是帶著幾分小心翼翼。”
“當時你我相識不足一載,我不知你名,你不知我意。如今過去六十載,相處自然不同往日。”
“在意才會小心翼翼,放下則坦然,你說這算不算變了?”
道人麵露思索,隨後坦然而平靜的點頭。
“萬物皆在變化,我不可能不變。但這不代表我並不在意你的存在,隻是形式變了。”
“你還是不明白,你能坦然直視我自然是好的,但你已經不再把我放在眼裡。”
道袍女子搖頭,直言道:“你變得不像個人,眼裡沒有了欲念。”
“這便是歲月無情。”
道人閉上眼睛,然而道袍女子並未如他所期望那般生氣,反而起身靠近了兩步,一股淡雅的清香傳來。
這股氣息他早已習慣,對他而言猶如空氣。
既重要無比,又稀疏平常。
“你論無情,那我就要論有情。花間州有清花糕,兩人共食一塊,晨女就會保佑有情人終成眷屬。”
“你已經說過了,同樣的話,同樣的招式,於我無用。若此物真有如此神異的功效,為何不帶來?”
道人閉目不看,緊接著嘴唇被微微壓下,冰涼的觸感,熟悉的芳香。
他睜開眼睛,看到了近在咫尺的絕美容顏,以及那雙美眸裡的笑意盎然。
隻是纖細手指按壓嘴唇。
道袍女子後退兩步,手指輕輕印在朱唇,笑吟吟的說道:“因為我想與你一同去看看。”
“……”
道人再度閉上眼睛,隨後她又是故技重施,而他已經不會再被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