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臨府的苗寨極少和外人接觸,此處青山疊翠,山林多瘴氣,在外人眼中神秘而危險。
中原人很少進入苗寨,隻有行腳的貨郎在每月十五出現一趟,帶來油鹽醬醋、小孩愛的麥芽糖和玩具,以及針線胭脂等物。
還有上苗寨收藥材的商人。
苗人居住的地方山高林深,幾乎家家戶戶都會些對付毒蟲蛇蟻的本領,鍛煉出一套獨特的辨識、處理藥材的辦法。有些藥材甚至隻有苗嶺才找得到,不怪那些商人千裡迢迢而來。
除此之外,他們和外界幾乎沒有交流。
苗人不喜歡接觸外人,連對藥材商人也不熱絡。采藥是個辛苦且危險的活兒,要去到深山裡,一般人是不大願意冒險的。
除非誰家生幾個娃娃,得多攢點銀錢,不然寨子裡的人多數過著種稻織布的普通生活。
說到種稻,顧錦棠去田間地頭實地考察一番回來,發現這裡的人極喜愛糯稻,比秈稻種的還要多。他不禁懷念起米酒和醪糟,煮小湯圓特彆好喝。
還有桂花糯米藕,紅棗糯米糕,八寶粥……光想想仿佛都能聞到軟糯香甜的氣味。
顧錦棠摸摸肚子,有點餓。
周奚舟從外麵進來:“想什麼,一個人坐那兒笑給誰看。”
房間那麼大,他非從顧錦棠麵前路過,有意無意地露出腰間垂掛一個油紙包:“本大人在外奔波一天回來,也沒見你這麼熱情。”
他姿態頗為高冷地在桌邊坐下。
顧錦棠腿腳不便,想要儘快在石臨府發展種植,很多事情就隻能讓周奚舟去做,況且他有個邑長身份,最近的確辛苦。
顧錦棠給他倒一杯涼茶,故意誇張道:“我對仙君的熱情全在心裡,想著等菜種起來怎麼給您做好吃的,您看我多真誠啊。”
什麼全在心裡!
一句話讓周奚舟耳朵變熱,撇過頭低聲嗬道:“花言巧語!”
顧錦棠笑嘻嘻不當回事,一般狐仙這模樣,便是說明不生氣了。
相伴兩個世界,顧錦棠發現他也隻是嘴上凶,隻要哄好了並不難相處。
門口傳來腳步聲,衙署裡的小廝送飯菜過來。
“大人,今天有鹽煮蘿菔,紅苕飯,還有河裡抓上來的黃蠟丁。”小廝是個少年,名叫石打,動作利索把盤子擺上桌。
衙署連個看門的人都沒有,彆說廚房,顧錦棠來之後雇個小廝安排起居飲食,吃得很隨便。
幸好隨身包袱裡還有些碎銀,靠幾兩本錢給衙署招來一名文書,一名賬房,幾個力士,好歹搭起個草台班子。
至於周奚舟這首領,寨子裡的人倒是願意聽他的,可大家天不亮就下地乾活,怎麼有空在衙署待命。
石打極有眼力見,知道二人中能做主的是誰,且給發工錢的是顧錦棠,於是對他十分討好。
“黃蠟丁用油煎的,可香了。”他拿出碗筷,笑嗬嗬地給顧錦棠擺上,“請夫人用飯。”
顧錦棠被他的用詞雷了一下,瞪圓眼睛去看屋內另一個人。
夫人?誰是夫人?
石打嘿嘿一笑,聽寨子裡人說顧小郎君要留下來和邑長過日子,作為顧小郎君唯一的手下,自然要及時改正稱呼以示支持。
相信日後顧小郎君會更加器重他!
石打一走,周奚舟氣勢頓時矮一截,顧錦棠不得其解:“我什麼時候成夫人,看不見我是男的嗎……彆讓我知道是誰傳的謠言。”
周奚舟清咳一聲,若無其事地轉移話題:“大概是……有什麼誤會吧,吃飯、吃飯!”
他絕口不提那天顧錦棠撞昏過去後,自己大搖大擺抱了他一路,不知被多少人看到去。
不過被人誤會是顧錦棠的夫君,周奚舟沒由來得心情愉悅,有點竊喜。
果然旁人也覺得他們登對。
衙署裡還未修建廚房,由於苗寨沒有磚窯,從外頭運進來耽誤些天,期間顧錦棠的飲食由石打從家裡帶來。
這兒的人一年難見葷腥,煎幾條小魚在石打看來的確是不錯的招待。
他說用油煎,大概是在鍋底薄薄刷一層油,黃蠟丁煮豆腐湯最鮮香,用煎的失去原本鮮味,而且有的地方煎焦了。
蘿菔即是蘿卜,本就清淡,加鹽水煮看起來稀湯寡水,叫人提不起食欲。
另一道蘿菔葉炒得發蔫,像雜草一樣糾結成一團,大概也是不舍得放油的緣故。
“彆看這裡吃的素,落草為寇日子更不好過。”周奚舟暗戳戳地試圖洗白自己,“要不是我帶你回來,你還不知道在山上吃什麼苦。”
顧錦棠笑意吟吟:“哦,還是跟著仙君享福。”
周奚舟臉一紅,這破衙署怎麼也算不上享福……
他把油紙包解下來扔桌上:“喏,給你的。”
“這是什麼?”方才顧錦棠就注意到了。
這油紙包的嚴實,足足拆了好幾層才打開,一摸有些燙手。
油紙展開,裡麵是隻烤兔,烤得焦焦酥酥,動物油脂被燒烤的焦酥香氣撲鼻而來,新鮮、火熱,就像剛剛從火堆上出爐。
“好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