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洋大海旁的夜晚,連入睡都像是枕著海浪,晃蕩得讓本就心事重重的人無法入眠。
天和簡短地睡了會兒,醒來後第一時間察覺到了房間內的異常,多出了一件東西——
是一張明信片。
明信片的繪圖是黑夜中一片深綠,石塑圓環空廓地立著,圓心有瑩瑩的綠色,藤蔓縫隙中隱約能見到碧色。
美麗的明信片配上雋秀的字跡:
[不管有沒有心,你都是一隻自由的鳥。]
即使沒有署名,誰留下的這張明信片也沒有第二個答案。
魔術師上挑的桃花眼難得沒了笑意,肅冷得有些危險。
他的自我暴露的確成功引起了時瓷的同情,但那點同情和動容並不足以將人留下。
時至今日,天和也有些無法判斷自己的主動暴露到底是設計,還是隨心而為,但都已經不重要了。
男人忽然笑了下,食指撫過明信片上那行字。
“太晚了。”
與天和相鄰的帳篷,顧赤楓輾轉反側了一晚上,腦子裡不停地回憶昨晚少年每一個表情和動作,內心依舊沒有確切的答案。
他起身,薄毯劃過勁瘦的腰腹,皺眉走到桌邊繼續準備今天告白的布置。
情緒影響,顧赤楓難以靜心,計劃昨天就做完的進度直到現在都還沒有完成。
但桌麵上除了散亂的各式工具和零件,還多了一樣東西。
同樣是一張潔白乾淨的明信片,圖案是一個報時鐘,可愛的水豚家族在夢幻地旋轉。
雋秀的字跡:[多多展露你安靜有耐心的一麵,你肯定能更受歡迎!]
從排版都能看得出的猶豫和糾結,最後少年還是加上了兩個字:[謝謝]
不管是珍貴的心意還是禮物,都被少年珍惜。
但卻沒有被接受。
沙啞的男聲:“更受歡迎……”
顧赤楓眼底一片赤紅,手臂上隱約可見凸起的血管,暴動的力量一瞬間讓帳篷內成為廢墟。
但他手上的明信片卻毫發無損。
顧赤楓喉頭發苦,聲音艱澀:“我說過多少次了,我不需要受彆人歡迎,我想要的隻有……”你的視線。
他隻想要時瓷。
想要他所有的注視,唯一能在他身邊感覺到久違的平靜。
但少年走得太快,也太乾淨。
“沒關係,我是你唯一拒絕了兩次的人。”
“不會再有第三次了,時瓷。”
帳篷內殘喘的家具徹底崩毀垮塌,木桌上沒送出的零件們是唯一的淨土。
劇烈的動靜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力。
測算師捕捉到了一閃而逝的力量異動,看到桌上多出來的東西後,已經猜到顧赤楓失控的原因。
膽小又善良的少年,給他的回應是一張委婉的明信片。
聶承瀾自的認理智沉靜,喜怒哀樂不輕
易觸動,在看完這張明信片後,依舊心尖輕顫,並不劇烈,但連綿細密。
仿佛紮在傷口的刺,不要命,隻是疼痛。
與日俱增。
明信片選的是一套帶著仙氣的高定精靈裝,裝點的首飾,但少年隻有一個不清晰的剪影,看不見臉。
他足夠通透,看到工作人員奇怪的態度,還有明顯不一般的衣服和配飾就已經明白那是誰的手筆。
隻是默默記下,並未表現出來。
配字:[你的理智和鎮靜讓我獲益匪淺!]
少年看穿了測算師初識的偽裝,禮貌疏離的偽裝下,那些該死的自視甚高的輕視、傲慢,同樣沒有說出口,但默默記下。
所以到寫下明信片的那一刻,他都不認為鎮靜、深謀遠慮的測算師,真的會莫名其妙地喜歡上他。
就算真的有,也不會太多。
萍水相逢的好感而已。
時瓷信任他,於是也理所當然地信任他的調節能力,冷靜的測算師,絕不會在這段淺淡的關係中耽溺。
他對魔術師有了共情,對直白的顧赤楓歉疚。
唯獨對一直冷靜的測算師剖開的真心存疑,用聶承瀾最擅長的理性與邏輯,試圖分析他一塌糊塗的感情。
你真的喜歡我嗎?
人工智能一樣的測算師給喜歡分出的位置,又能有多少呢?
能持續多久呢?
最後少年得到了能夠安心離去、甚至不做任何回應的答案。
他唯獨認為自己不用為測算師的感情負責,因為他不會受傷。
恍惚間,聶承瀾聽見了熟悉的清脆聲音,咬字柔軟得發膩,卻像一把刀,把人的心攪得一片鮮血淋漓。
這是高高在上之人,為自己曾經的錯誤應該付出的代價。
“我其實也有過同樣的問題。”
“直到昨天也在拷問自己。”
“但現在,我一點也不懷疑了。”測算師說。
*
因為身份特殊、影子係的技能獨特,源明幾乎感知到了一切,從時瓷讓係統生成明信片、寫下明信片,到離開。
再到係統開始派送明信片,營地一片混亂。
源明安靜地看著,並沒有任何行動。
他一直知道自己是個怪胎,情緒淡薄。
被魔術師殺死沒有怨恨和憤怒,隻是冷靜地分析自己不足。
奪舍原副本的Boss取而代之,能夠離開副本後也生不出報仇的動機,冷靜地履行職責。
進入活動後看見了魔術師,心裡也波瀾不驚。
源明以為這次跟之前一樣,但在徹底感知不到時瓷的氣息後才後知後覺,是不一樣的。
就像他自以為是地要為聶承瀾和時瓷牽線,心口卻空得仿佛被毒液腐蝕。
他冷眼旁觀,自作聰明,若無其事。
所以時瓷在走的時候,甚至想都沒想到過他,從頭到尾沒在他的帳篷前
停留過一秒。
原來這就叫做自作自受。
源明怔然地低頭,在蘇發現異常爆發後,機械地移動,讓眷屬暫時壓製住蘇星文的爆發。
萎靡許多的眷屬被突破,源明悶哼一聲,喉頭翻湧著腥氣。
但蘇好歹冷靜了下來,它感知中,唯一還殘留著少年氣息的東西,就是桌上的一封信和一張沒寫字的明信片。
時瓷猶豫了許久,最後在係統的提議下還是沒有麵對麵地跟好友溝通。
明信片寫不下他想說的話,乾脆寫了一封不那麼正式的信。
蘇貪婪地攫取著信上的每一個字,幾乎能想象到少年皺著包子一樣的臉,寫下這些話語時的動作和表情。
理解了文字的意思,一怔。
時瓷已經察覺到了它的異常,但既然蘇星文沒說,他完全理解對方的隱情。
[我知道你的身份不簡單,不過沒關係,我也有事情隱瞞你。但我們相處的細節和情誼是真的,你是個非常好的人,能跟你做朋友很幸運]
[我的工作暫時結束了,本來想明天跟你見一麵,但係統一定要我現在就走,我必須離開了]
[再見麵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我會一直記得你,等退休就來找你玩]
[如果你那時候還需要我的話]
怎麼可能不需要。
它的手指輕輕拂過那些字跡,還有那張印著藍莓蛋糕的空白明信片。
它的皮膚因為剛才的失控皸裂,露出真正的黑色物質本體,不小心滴落在紙上。
它慌張地擦掉,確認紙張完好無損才鬆了一口氣。
源明站在旁邊,說:“時瓷不是普通玩家,他的副本通關記錄是假的,但也不是屬於副本的NPC。”
它沙啞的嗓音:“位麵係統也不說他的下落和身份。▄▄[]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但沒關係,它可以自己找。
既然時瓷不是玩家,那它之前擔心的所有問題都不複存在。
經過這次,即使時瓷真的就是普通玩家,它也不會再放走他了。
它看一眼站在旁邊的源明,略微收斂了力量。
看現在的情況,隻憑它,無法完全抗衡位麵係統,甚至更上的存在。
下一秒,源明轉頭看向一個方向,無聲指示眷屬攻擊。
時近破曉,海浪推著白色的泡沫打濕沙灘,空氣微涼。
黑色陰影襲來,辛雲輕巧地往後躍了一步,明明已經踏足了海域,但卻“浮”在海麵上,如履平地。
他躍後一步後沒有停下,又跑了幾步,躲開無形的陷阱。
他看向慢步走來的聶承瀾和其他嘉賓。
“真是麻煩了。”他並不意外測算師已經發現了自己的端倪。
位麵頂尖的玩家和Boss的包圍下,“辛雲”肌肉也緊繃起來,自言自語:“係統還真是沒人性,把時瓷接走留下我當這個靶子。”
他這麼說著,臉上卻沒有什麼懼怕,完全找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