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永臨城, 街上人來人往。比起其他地方,這裡還算平靜。
短短兩年時間而已,人間就變了模樣, 自從天裂之後,大大小小的天災**不斷,更有妖魔滋生,時不時就興起風浪, 以至生靈塗炭, 民不聊生, 不少人都迫不得已舉家逃走。
有乞兒在街上乞討,嘴裡不斷說著好話, 試圖討到些東西, 可如今局勢如此,願意給錢給食物的人少了很多。
沈修瑾看著擋在他前麵的兩個小孩, 蓬頭垢麵, 都瘦巴巴的, 一口一個大爺,捧個破碗祈求著討要,求給口吃的。
“師兄。”被攔下後,謝孤懸下意識喊他, 幾乎成了習慣。
銀錢不是沒有, 不過如今比錢更金貴的,是糧食,還有各大門派製作的護身符和所有能保命的東西。
“給。”謝孤懸裝著從寬袖中掏出一個錦盒, 笑眯眯遞過去。
小孩打開盒子,裡頭裝著滿滿的糕點,兩人眼睛一下就亮了, 千恩萬謝鞠著躬,大爺大爺的道謝。
“師兄,你彆生氣。”謝孤懸轉頭看他,兩人視線相平,說話時眼裡帶了討好賣乖之意。
他倆都施了障眼法易容,旁人看不穿的真容,在彼此眼裡沒有任何遮掩。
沈修瑾搖頭,開口:“你做的對,我並未生氣。”
這糕點是他托宗門的膳食堂做好,昨日拿去了靈鶴殿。他早已辟穀,口腹之欲也淡,所以這些自然都是謝孤懸的。
“師兄,那回去了我還能吃到嗎?”謝孤懸問道,明顯是還想要。
“嗯,回去了我再去一趟。”
對他用可憐巴巴的眼神討要糕點,沈修瑾無奈,可還是答應了。
兩年裡他有一半都在閉關修煉,兩人相處並不算多,是以對這飛逝的時日感覺並不大。
有時候想起自己閉關幾個月都有,忽略了謝孤懸,而且每次出關時,都能看到眼巴巴等他出來的人,就忍不住心軟。
兩人邊說邊走,最後找了個客棧住下。
窗外晚霞映紅,沈修瑾喝著茶,聽謝孤懸講白日裡和小紅除掉鑽心鼠的事情。
“不錯。”他如常讚許道,為說了許多話的人倒了杯茶。
“斷刀門和魔族勾結,在人間散播魔種煉製魔屍,我此行目的是活捉魔族,到時候若是照顧不了你,你就先走,回頭在來時經過的那個漁村會和。”
沈修瑾認真叮囑他,據說今晚來的魔族實力不弱,謝孤懸來長見識也好,但不能出事。斷刀門和魔族勾結的事情也是近來才查清,況且因為謝孤懸修為低,他很少會說這些。
“知道了師兄,我會照顧好自己的,不給師兄添亂。”
謝孤懸軟聲答應著,雙手捧起茶杯喝茶,再沒有像他這麼乖巧的,長得又好看,一見就讓人心生喜悅。
沈修瑾自然也不例外,甚至因為兩人關係不同,這幅模樣落在他眼中就更為討喜乖順。
夜幕降臨,室內一點燭火微搖。
到多數人都熄燈睡下的時候,有風吹滅燈燭,隨著光線暗下來,房裡的人也消失了。
街上空無一人,離客棧不遠的地方就是斷刀門,唯有這裡才能聽見人聲響動。
比起人間的江湖門派,斷刀門倒是不同,門主得了修習法術的內功心法,他天資不錯,又有武學根基,已經到了金丹期,這幾年斷刀門也從一個不起眼的小門小派到了如今弟子眾多勢力不小的門派。
門口有人把守,他們對沈修瑾來說沒有任何威脅,他帶著謝孤懸閃身就到了裡麵。
魔氣繚繞,帶著一股陰邪氣息,隱匿了身形往魔氣最盛的地方靠近,直到在房外尋了處黑暗角落停下。
沈修瑾屏住呼吸,凝神細聽房裡傳來的說話聲。
他旁邊的謝孤懸也是如此,兩年過去,已經築基的謝孤懸學會了閉氣。
要說他能到築基,如同聞人越說的那樣,在所有人眼裡,都是靠沈修瑾受了不少傷才從九幽尋來的五品佛蓮。
然而也是因為這株佛蓮,讓謝孤懸被暗地裡嘲笑了一段時日,無論放在誰身上,一株罕見的五品佛蓮吞下肚,不說結元嬰了,起碼金丹也能成,可他卻隻堪堪到築基初期。
沈修瑾為他尋來寶物,拿到佛蓮的時候,雲嵐宗不少人都見識了謝孤懸那副看似話語淡然實則炫耀的“嘴臉”,招來不少豔羨,隻覺他運氣好,能有這麼一個人待他。
當然也有一些詆毀,說他以色侍人,一個經脈俱斷的廢物,也隻有憑那張臉,才能讓人為他做這做那。
也是得了佛蓮之後,他按捺不住心中喜悅,逢人便拿出蓮花,說是他師兄給的,弄得宗門人儘皆知。
到後來他閉關出來,不過築基初期的修為,屬實讓那些背地裡詆毀的人幸災樂禍了一陣子。
在房裡人推門出來的時候,沈修瑾及時掩住了兩人,待那幾人遠離後才跟上去。
追著魔族來到後院,他倆並未進去,而是在牆外隱匿。剛才聽裡麵的人提到活祭,不知這是什麼,先看看再說,若是真看到了,回去還能商議應對之策。
黑暗中,沈修瑾悄無聲息布下結界,就算這時有人從旁邊走過也不會發現他們。
他手在空中抹過,一麵水鏡出現,映出的正是後院裡的情形。
有人將一個穿著布衣的壯漢拉來,他嘴裡塞著一團布,嗚嗚叫著,眼神裡全是恐懼。
當嘴裡的東西被取出來後,他哀求著讓這些人放了他,然後嘴裡卻飛進一道黑光,他立刻掐住了喉嚨,低著頭試圖往外吐出來。
水鏡裡呈現出的畫麵讓人禁不住皺起眉,然而變化很快,不過幾個呼吸間,活生生的人就被折磨得不成人樣,連相貌都變了,宛如青色惡鬼,獠牙外露,可他還沒死,眼神中有著憎恨與恐懼。
之前魔種附體,都是用在剛死去或者將死之人身上,魔種裡的死氣和活人生氣相衝,可如今魔族已然煉製出這樣的魔種,連青年壯漢都無法抵禦,直接就可以在活人體內附著。
一隻身形像豹子的魔物從暗處無聲出現,飛快撲了過去,在那人驚懼的眼神中,哪怕爆發出一股氣力掙紮抵抗,卻還是被咬斷了喉嚨。
有個魔族像是結了印,隻看見如同陣紋的黑色紋路在屍體上亮起又沉寂,不知在做什麼。
這一切發生得很快,哪怕沈修瑾有心救人都來不及,心中不免沉了沉,對這種新煉製的魔種有了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