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罰劍被定在石壁上,他這會兒法力修為全失,連自身封印都解不開,更遑論將劍取下來。
沈修瑾看著底下的魔族,那人躺在玄冰上,腰間的白布似乎是被什麼燒毀,變得襤褸不堪,幸而遮住了要害。
玄冰透出淡藍之色,從冒出來的寒氣裡,他識得是萬年玄冰。
就算在寒山澗裡,也難以在深處找到如此多的萬年玄冰,地洞底下都是大塊大塊的玄冰,曆經萬載不融,每一塊都足以躺上十數人。
不知魔族在練什麼邪功。
可那人身上一縷魔氣都無,又讓他對這個魔族身份有所疑慮。
從第一次遇到的時候,這個魔族就對他處處留手,明明有機會重傷他,這次也是如此,已經封了他修為卻沒有下殺手,反而施了避水術。
回想這些年遇到的人,最終還是沒想出什麼,他從未與魔族相交,若說是人修墮了魔,這幾年他沒有聽說過,根本無從猜測。
眼下被抓,也不知道這個魔族什麼時候上來,沈修瑾環顧四周,入目都是水,這裡寒氣太重,他身上傷勢未愈,久待不得。
再次看了眼下方的魔族,發現那人周身有了變化,寒潭水湧動,冒著滾滾白氣,像是水開了一樣,瞬間攪亂原本還算平靜的潭水。
他沒了修為,目力再好也無法穿透阻礙,等到水平息下來,才看到原本躺在冰麵上的魔族將他自己封進了萬年玄冰裡。
隻一眼就挪開視線,不再去看。
他走到天罰劍下方,無法撼動封印半分,沒有過多停留,他退出了這片寒潭水。
萬年玄冰並非凡物,除非有什麼寶物在身,否則哪裡聽過見過有人將自己封在萬年玄冰之中,況且玄冰本身堅硬,輕易破不開,這人卻如此快速將玄冰破開再封住,實力可見一斑。
尋了處平坦地方盤腿坐下,沈修瑾百思不得其解,他看了看上空,海水波蕩起伏,如今之計,唯有儘快破開封印,好出去找謝孤懸。
一日一夜過去,不知道謝師弟是否還安好。也不知那魔族如何做到的,將他靈力神識悉數封印,連放在玉佩中的演命陣盤都無法拿出來看。
他薄唇微抿,眉宇間是化不開的擔憂。
急沒有任何辦法,他隻能閉上眼睛,凝神調息,儘力破開這封印。
至於先前做的那個夢,早在醒來之際就忘得一乾二淨,唯有那份模模糊糊的熟悉感存留,似乎謝孤懸就在身邊。
*
積攢的一絲微弱靈力在經脈中艱難前行。
前來找人,總是在一些細枝末節中想起謝孤懸。
或許謝師弟平日裡修煉時就像他現在這樣,心中不免更加憐惜。
那日他托古鴻交給謝孤懸的錦盒,裡麵是他自己做的糕點,謝孤懸沒有其他嗜好,隻喜歡那些小巧精致的糕點,據他說光是看著就讓人心生歡喜。
他特意請教了膳食堂的廚子,得了空做著練手,小半個月才做得好看了些,就是自己做的要送出去,似乎有些難堪。
他總是想,若是謝孤懸問起,他該如何說才好。
後來古鴻過來,若是托人帶過去,就不會被問是誰做的糕點,不過也或許謝孤懸根本就不會問,畢竟他經常托膳食堂的人做糕點拿過去。
現在也不知道,那盒糕點有沒有送到謝孤懸手裡。
在心中暗自歎了口氣,沈修瑾又打起精神,隻剩最後的關鍵一處封印了,這道大坎過去,其餘就不在話下。
修煉無時日,不過即便閉著眼睛,也能感受到上空透射下來的光比之前黯淡了很多,應該到了傍晚,一個白天就這麼過去了。
衝擊最大的封印結時,他忽然心有所感,而睜開眼後,一雙明亮的眼眸與他對上,甚至衝他還笑了笑。
魔族正坐在他對麵。
他心下一驚,對這人過來沒有察覺到任何蹤跡。
那雙眼睛隱在魔氣中,看不清形狀,隻在他眼裡留下印象,似乎是一雙極為好看的眼睛,隨即就看不清了。
“小道長醒了?”魔族磁音低沉沉的,帶了笑意。
他手一勾,沈修瑾連人帶避水罩就離他更近,兩人膝蓋相對。
“你究竟是誰?”沈修瑾毫不客氣,冷冽問道。
魔族伸出手,食指在他臉頰摩挲,輕佻曖昧。
偏煞的魔氣翻湧,連朝他伸過來的手都覆蓋著魔氣。
他厭惡至極,眉頭一皺,眼裡的嫌惡根本藏不住,可被人定在這裡,根本動彈不得。
“要殺要剮隨意,何必做這些令人作嘔之事。”
“殺你,我可舍不得。”魔族笑嘻嘻說道,浪蕩輕浮的樣子著實讓沈修瑾惱恨,尤其那隻手還掐著他臉不放。
“我師弟在哪裡?”想到這人很有可能知道謝孤懸的下落,他勉強壓下火氣,語氣還算和緩,儘量讓自己忽略了臉上那隻到處摸的手。
魔族卻並不答話,隻啞聲說:“小道長,你這唇,生得真好看。”
他說著,就掐著沈修瑾的臉過來,自己也傾身上前,喃喃說道:“若是親上一親,也算一樁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