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嫂,你先睡,我去看看。”
陸聿鬆開手,起身說了一句就往外走。
薑念有心說兩句,但還是忍住了,她坐到床上伸長脖子看向窗外,陸聿已經出了院門,關上院子門走了,外麵響起宋團長著急的聲音。
“你說這人好好的咋就暈過去了?”
“她要是有個啥事,我們一家
子可咋整啊!”
聲音越來越遠,漸漸消失在月色裡。
薑念:……
她覺得馮嫂子這次玩的有點大。
薑念熬到半夜都沒等到馮梅他們回來,實在熬不住就先睡著了,天快亮的時候宋團長他們才回來,咋咋呼呼的聲音吵醒了薑念。
她爬起來趿拉上布鞋走出院子,就聽見宋團長在罵:“你他娘的吃飽了沒事乾,閒得蛋\\疼是不是?!”
“老子的膽都讓你嚇破了!”
“要不是看在你是老子媳婦的麵上,老子真想拿木倉崩了你!給我滾回去!”
她沒聽到馮梅的聲音,就聽見院子裡傳來宋向東和宋向紅哭著喊娘,馮梅這會才道:“娘沒事,彆哭了。”
薑念:……
她歎了一聲,正準備轉身回屋,就與打開院門的陸聿撞了個正著。
薑念也不尷尬,很坦然的問道:“我睡的迷迷糊糊的聽見宋團長的聲音,馮嫂子怎麼樣了?”
陸聿眉峰有些疲態,他頓了一下才道:“馮嫂子沒事,嫂嫂再去睡會。”
薑念道:“沒事就好。”
她抿了抿唇,悄悄看了眼陸聿微蹙的眉心,轉身回到屋裡躺著。
天亮後陸聿吃過早飯就去隊裡了,沒過一會馮梅就跑來了,一看見薑念就開始叭叭的說起昨晚的事,她本來是想試探試探老宋關不關心她,就假裝肚子疼,故意疼暈過去,誰知道宋團長會著急的喊陸聿去軍區借車。
聽到這,薑念好奇的問:“最後怎麼樣了?”
聽到宋團長今天早上罵罵咧咧的聲音就知道馮梅把戲演砸了,但怎麼演砸的她還挺好奇的。
馮梅不好意思的笑了下,臉都有些臊紅:“老宋背著我在車上一路喊我名字,把我背到醫院去,醫生也不知道拿著什麼玩意往我肚子上按,我癢癢,就自己憋不住笑醒了。”
薑念:……
其實宋團長和馮嫂子就屬於小吵小鬨,但互相關心的過半輩子,和平常夫妻是一樣的,與劉強和徐燕不太一樣,她覺得馮梅倒不必折騰這些。
但這些話她不能對馮梅說,不過經過這件事,她覺得馮梅應該會消停了。
果然,馮梅笑了笑道:“我也不折騰了,經過昨晚的事我也算是看出來了,老宋心裡有我,挺擔心我的。”
薑念笑道:“宋團長一直都關心馮嫂子,隻是宋團長怎麼說也是個官,在外麵比較好麵子,所以待你好的方式不同而已,你看昨晚宋團長來找陸聿時,急的臉色都白了。”
馮梅心裡更開心了。
不過轉念又想到一件事,她看向薑念,猶豫了一下才道:“你……”
薑念怔了下:“馮嫂子想說什麼?”
馮梅“哎呀”一聲:“我就直說了,我今天早上聽老宋說,他昨晚來找陸聿的時候,看見陸聿抱著你的腳……”
後麵的話她沒說出口。
薑念:……
她伸出右腳
(),解釋道:是陸聿用紅花油給我捏腳。
馮梅笑了笑:昨天我和徐燕過來⒊[((),都知道了,但老宋不是不知道嗎,他就說的有點那個啥。”
她頓了下,看了眼薑念的臉色,見她沒有不高興,於是續道:“我覺得你還是跟陸副團保持一點距離,萬一被有心人傳出去點什麼,彆人戳的可是你的脊梁骨,雖然你們之間清清白白,可有些人不這麼認為。”
其實馮梅藏了點小心思。
雖然薑念是陸副團的嫂子,可那也隻是名義上的,如果陸副團和薑念都有心思,兩個人結婚也不是不可能的,但她還是想把薑念留給宋白,她脾氣秉性都合她胃口,兩人當個妯娌可是親上加親。
薑念抿了抿唇,垂下眸看著已經消腫許多的右腳:“馮嫂子說的我都放心裡了。”
她抬起頭笑了笑,沒再說話。
馮嫂子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就像上次她和朱俊的事,家屬院傳的什麼話都有,如果放在她和陸聿身上,她自己倒覺得無所謂,可就怕會影響到陸聿的前程。
馮梅見她的確放在心裡了,於是又續道:“等年底宋白回來,你和他相看相看,要是成了就嫁給他,到時跟著宋白去分軍區,這樣也就沒人說得著你和陸副團了。”
薑念:……
她看了眼馮梅,瞧見她眼底的喜悅,心裡更是無語。
馮嫂子這是有多巴不得她趕緊嫁給宋白?
馮梅走後,薑念坐在院裡想了許多。
她的戶口還在鄉下,因為陸聿打的申請通過了她才得以住進家屬院,就算她能給國營繡莊繡圖掙錢,但戶口在鄉下就不能住在城裡,不然會被當成盲流趕回鄉下,讓她住在鄉下靠下地乾活掙工分,倒不如再一頭撞死得了。
她現在唯一能依靠的還是陸聿。
到了中午飯點,薑念去菜地裡摘了些菜,中午做了個三道菜,悶了些米飯,飯剛做好,陸聿也從外麵回來了。
薑念端著菜盤子走出灶房,看到陸聿站在井邊,彎腰弓背在洗手,男人雙腿修長筆直,因為下腰的姿勢,衣擺下滑,露出一截勁瘦的後腰。
她抿了抿唇,連忙移開視線,將菜盤子端到飯桌上,轉身去灶房端其他的菜,才走了兩步,陸聿就直起身:“嫂嫂坐那吧,剩下的我去端。”
他擦乾淨手,轉身去了灶房,將一盤菜和兩碗米飯都端出來放在桌上。
薑念安靜的吃飯,頭也沒抬過一次,陸聿本就寡言少語,薑念這會話也少,一時間小院裡隻有吃飯的咀嚼聲和筷子碰撞碗的清脆聲。
陸聿掀目光看了眼對麵的薑念,隱隱覺得嫂嫂今天有點不太對勁,吃完一碗米飯,又去舀了一碗,回來看見薑念還有半碗米飯,問道:“嫂嫂身子不舒服嗎?”
薑念在想彆的事情,一時間沒注意陸聿的問話,直到他問第二遍時才抬起頭,搖搖頭道:“沒有。”
陸聿:……
他吃完飯,看了眼薑念的右腳:“今晚我再給你揉揉腳就
() 差不多好了。”
薑念幾乎是下意識的搖頭:“我已經好了,不用再揉了。”
說完又覺得自己拒絕的太快,咬了下筷子,小幅度的抬起頭,冷不丁的撞上男人那雙漆黑探究的目光,頓時欲蓋彌彰的低下頭,小聲的說了一句:“真不用。”
陸聿手掌分彆放在兩膝上,垂目凝視著薑念:“嫂嫂可是聽誰說了什麼閒言碎語?”
薑念快速搖頭:“沒有,我就是覺得腳不疼了。”
見薑念吃完放下筷子,陸聿起身收起碗筷,走的時候說道:“三天的療程要做足,不然腳好不徹底,晚上回來我還會給嫂嫂揉腳。”
說完抱著碗就進了灶房。
薑念看向陸聿筆直修長的背影,覺得他好像有時候也挺執拗的。
她起身回到屋裡,把櫃子裡的布匹拿出來繼續裁剪,沒過一會,屋外傳來陸聿的聲音:“嫂嫂。”
薑念拿著剪刀的手抖了下,轉身看向站在屋外的陸聿,男人身軀高大,幾乎將屋門口的光徹底遮住,他逆光而立,薑念看不清男人臉上的神色,她局促的握緊剪刀:“有事嗎?”
陸聿看著薑念低垂的眼睫,視線落在那隻緊握著剪刀的手上,清寒的聲音多了幾分暖色:“嫂嫂不用去在意旁人說了什麼閒話,隻需做好你自己的事就行,要是有人拿此事欺負你,我都會幫你解決。”
薑念眼底微微一縮,抿起嘴角,好半天才點點頭:“好。”
陸聿露出一抹笑:“我去隊裡了。”
陸聿走後,薑念在床邊坐了很久,馮梅的話在她耳邊來回徘徊,陸聿的聲音也在耳邊揮之不去,她並不在意旁人說什麼,隻是怕連累陸聿罷了。
一下午的功夫,薑念把自己衣服的尺寸都裁剪好了,等陸聿回來,再給他量一量尺寸,過兩天去供銷社買棉花回來,就差不多可以動手了。
暮色下沉,小院外時不時傳來腳步聲與說話聲。
薑念晚飯做的疙瘩湯和玉米餅,還有炒菜,她喝了一口湯,看向對麵的陸聿:“我待會給你量量尺寸,給你做幾件冬天穿的棉襖。”
陸聿:“嗯。”
吃過飯後,薑念先回屋了,從櫃子裡取出木尺放在手邊,陸聿洗完碗,拿著紅花油進來,看了眼坐在床邊,耷著腦袋的薑念,走到她腳邊半蹲下,很自然的握住她的腳抵在自己的膝上,給手心倒了點紅花油,按在薑念的腳踝開始捏腳。
這次已經沒有前兩次那麼疼了,但薑念還是緊張的抓著被單,繃緊腳趾,生怕下一秒突然的疼痛襲來,陸聿的手指按過她的腳踝,滑向腳底按壓。
屋內安靜昏暗,時不時的會響起薑念輕輕的呼痛聲。
陸聿的聲音比以往暗啞了許多:“快好了。”
他又給手心倒了點紅花油塗在薑念的傷患處,視線不受控製的落在手心裡那一截白皙纖細的小腿,白的晃眼,帶著繭的指腹按在滑膩的肌膚上,莫名覺得燙人。
他繃緊呼吸,放開薑念的小腳,起身
道:“好了。”
薑念擺動了下腳丫,發現這次真的是不疼了,她笑著抬起頭,就見陸聿已經出去了。
她緩了一會,準備趿上布鞋時,又見陸聿端著一盆熱熱的洗腳水進來,放在她腳邊,說:“泡上半小時,水不熱了我再給你添點熱水。”
薑念輕輕點頭:“好。”
等她泡完腳忙完都已經九點了,薑念打了個哈欠,拿起木尺趿上布鞋走出去,想著給陸聿量量尺寸,陸聿卻道:“改天吧。”
他放下洗腳盆,沒去看薑念,轉身回了自己屋裡。
改天就改天吧,她正好也困了。
.
這幾天薑念在家裡養腳,經過陸聿那三天的捏腳,現在小跑都不成問題了。
她吃過早飯,準備去供銷社買點棉花,徐燕跑過來找她,要和她一起去,徐燕也買點棉花,給兩個孩子做兩件冬天的棉衣,她們剛走出家屬院,就碰見了從醫院回來的鄭紅和呂誌軍。
呂營長抱著呂誌軍,鄭紅冷著臉跟在旁邊,和他們走一塊的還有個上了年紀的老太太,臉色也是陰沉沉的,一邊走一邊數落鄭紅,說她不會過日子,說她連個孩子都看不好,說了一堆鄭紅的臭毛病。
鄭紅最怕的就是老太太了,老太太在家裡就是老大,家裡的幾個兒子和公爹都聽她的,幾個兒媳婦也不敢跟老太太頂嘴,鄭紅低頭冷臉,不管老太太怎麼說都不回嘴。
薑念看了一眼,不用想就知道這人是呂營長的娘了。
呂營長皺了皺眉,轉頭對老太太說:“行了,彆說了。”
老太太又嘟囔了兩句就沒吭氣了,在這個家,幾個兒子兒媳怕老太太,可老太太偏偏怵國生這個兒子,這孩子打小就比家裡的幾個孩子懂事,性子雖然悶悶的,但懂得大道理很多,有時候用理能給她擺的一道一道的。
徐燕冷哼一聲,說了一句:“活該。”
薑念抿著嘴沒說話。
呂國生聽見徐燕的聲音,抬頭看了眼她,隨後又目視前方,抱著呂誌軍往回家走,反倒是鄭紅就像找了個出氣筒似的,眼睛惡狠狠的瞪向徐燕,罵道:“死瘋子,你哼什麼哼?!”
老太太看了眼徐燕,又看向鄭紅,說了一句:“你還嫌給我兒子丟人丟的不夠多?給我滾回家去!”
鄭紅氣的一噎,跺了跺腳跑回家去。
徐燕幸災樂禍的笑出聲,卻冷不丁的對上老太太看過來的眼睛,老太太也沒多說什麼,收回目光就跟著呂營長回去了,薑念看了眼老太太離開的背影,轉身和徐燕繼續朝供銷社走。
剛剛那一眼,薑念心裡莫名有種感覺,呂營長的娘好像是個明事理的老太太。
徐燕在邊上說:“我看啊,鄭紅就是惡人自有惡人磨,她就是活該!”
兩人先去自留地待了一會,再去供銷社買棉花,買完棉花回來的時候,也快到中午做飯的點了,徐燕抱著大布兜,看了眼薑念:“我前幾天又和劉強吵架了。”
薑念問道:“
因為什麼事?”
徐燕氣道:“還是因為找鄭紅要錢的事,每次提這事他就跟我吵架,還說我要是敢找鄭紅要錢,就讓我滾。”
她委屈的紅了眼睛,問薑念:“你說這筆錢是不是要不回來了?”
薑念抿著唇,心裡著實覺得劉強這人可憎的很。
她估摸著劉強應該是因為麵子不好去張口,畢竟他借給鄭紅五十塊錢的事呂營長不知道,不然以呂營長的性子應該會把這筆錢還回來,若是劉強去開口要了,保不準兩家也會鬨矛盾。
但歸根結底,還是在劉強身上。
她看著徐燕懨懨的模樣,猶豫了一下,還是給她出了個主意,湊到她耳邊低聲說兩句,徐燕震驚的瞪大了眼睛:“這也可以?”
薑念道:“對你百利而無一害,試一試說不定可以了呢?”
徐燕笑道:“好,我回家就試試。”
薑念怕她太著急露出馬腳,囑咐道:“過幾天再找劉強說,不急這幾天。”
徐燕道:“嗯,我聽你的。”
在徐燕心裡,薑念就是她的軍師,帶著她從沼澤裡一步步走出來,要不是有薑念,她現在還過著和劉強天天吵架,手裡沒錢還委屈的日子,而現在不僅和劉強很少吵架,劉強的工資也都交給她了。
回到家,薑念先做了午飯,自己吃了幾口給陸聿留著,她回到屋裡把棉花理了理,今天先給自己做件外套,薑念打開櫃子取裁剪好的布料,看見了疊放在角落的門簾。
這幾天忙著衣服的事,都差點把門簾的事忘了。
她繡了兩個門簾,給自己繡的是梅花,給陸聿繡的是竹子,正想著等陸聿回來讓他掛在門上,陸聿就從外麵回來了,薑念拿著門簾走出去,看到站在井邊洗手的陸聿:“待會把門簾掛在屋門上嗎?”
“好。”
陸聿洗完手,去了東邊第二間屋子拿了榔頭和釘子走出來,先給薑念的屋子掛上門簾,再去給他的屋子掛上,他個字高,不用板凳就能搞定。
薑念看了眼繡著梅花和竹子的門簾,笑道:“真好看。”
陸聿的目光落在白布上的青色竹葉上,轉頭看了眼笑彎了眼睛的薑念:“嫂嫂手藝很好。”
薑念被人一誇,順勢就道:“那是。”
說完覺得不對,轉頭就見陸聿唇角抿著淡淡的笑意,她臉蛋驀地一紅,轉過身說了一句:“你等會吃完飯先彆走,我給你量尺寸,做兩身衣服。”
陸聿:“嗯。”
薑念回到屋裡把布拿出來整理了一下,聽見外麵傳來陸聿的聲音:“嫂嫂,我吃完了。”
“來了。”
薑念拿起木尺跑出院子,就見陸聿在樹底下站的筆直,她走過去才發現她與他的身高差距有點大,於是抿了抿唇,低聲道:“你彎一下腰,不然我怕我量的不夠準。”
陸聿眼裡閃過笑意,嗓音低沉磁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