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前腳剛走過鄭紅家門口,快到馮梅家門口時,就聽見康秀扯著嗓子憤怒的喊叫:“鄭紅,你給我滾出來!你個心眼蔫壞的壞女人,你不得好死,你沒臉沒皮,你給我滾出來!”
馮梅聽見康秀的聲音,一溜煙的竄出來,就看見薑念站在她家門口,於是好奇的問了一嘴:“啥情況啊?”
薑念也一臉疑惑的搖頭:“不知道。”
徐燕也聽見了康秀的大嗓門,手裡拿著鍋鏟就跑出來了,看到門外的馮梅和薑念,興致很高的問:“鄭紅家咋了?”
薑念:……
馮梅道:“走,咱們去看看。”
康秀嗓門很大,周邊的軍嫂和嬸子們,還有孩子們一窩蜂的跑出來看熱鬨,鄭紅家再一次的被圍觀。
徐燕一手拿著鍋鏟,一手拽住薑念:“走走走,咱們也看熱鬨去。”
今天這事她可不能去,搞不好會被牽扯到裡麵。
薑念捂著肚子,秀眉微蹙:“你們兩先去,我先去趟茅房。”
“那行。”
徐燕鬆開她,和馮梅一前一後跑過去了。
外麵鬨哄哄的,相比院裡很是安靜。
薑念回到屋裡,將葛梅送來的圖紙鋪開仔細看了看,是一幅小圖,繡的快的話,十天左右就出來了,她把繡圖收起來,去灶房準備做晚飯。
徐燕忽然從院門跑過去,咋咋呼呼的:“哎呀呀,我的鍋糊了!”
薑念:……
天漸漸沉下,薑念拉開灶房的燈繩。
自留地的菜還有很多,她又炒了三個菜,熱了五個白麵饅頭,燒了一份西紅柿雞蛋湯,飯剛做好,陸聿就回來了,薑念端了兩盤菜走出去,看到陸聿在井邊洗手。
她把盤子放在桌上,陸聿起身道:“嫂嫂坐那吧,剩下的我來端。”
“好。”
薑念也不客氣,坐在板凳上,豎起耳朵聽外麵的動靜,好像安靜下來了,不過她也不著
() 急知道鄭紅家怎麼樣了,明天馮嫂子一定會跑過來告訴她。
這還真讓薑念猜對了。
第二天一早,吃過早飯馮梅就來了,還沒進家門就開始喊了:“薑念,薑念,你知道鄭紅家咋樣了嗎?()”
薑念坐在院裡刺繡,看見馮梅走過來靠在樹乾上,笑道:出什麼事了?▼()”
馮梅哼了一聲:“我還真是小瞧鄭紅那個女人了,心可真歹毒,昨晚就連我家老宋也說,鄭紅那女人心術不正,遲早會害了呂營長。”
薑念道:“呂營長和鄭紅都過了七八年了,也不能讓人家分開呀。”
馮梅拍了下手:“誒,這下還真分開了。”
薑念愣了一下:“怎麼回事?”
馮梅早上吃的太飽,打了個飽嗝,繼續說:“康秀昨天跑鄭紅家去鬨,就是因為之前康秀造謠你和朱俊的事,是鄭紅背地裡攛掇她的,就康秀跟個傻子一樣上了鄭紅的當,昨天康秀在鄭紅家罵了好一會,整個家屬院的人都知道了。”
她又哼哼兩聲:“你是不知道,鄭紅當時的臉啊,臊的跟猴屁股一樣,要不是何連長把康秀帶走了,康秀還能罵好久呢。”
她看向薑念,嘿嘿一笑:“說實話,我還沒看過癮呢。”
薑念:……
她抿著嘴忍住笑,想到馮梅剛才說的呂營長和鄭紅分開的事,問道:“他們兩口子現在分開了嗎?”
馮梅道:“呂營長這次是真生氣了,連夜把鄭紅送回她娘家去了,還給部隊外的警務兵說,要是看見鄭紅,不要讓她進來,我看啊,鄭紅以後是來不了了。”
原來如此。
不過回娘家對鄭紅來說,的確跟噩夢一樣。
鄭紅有兩個哥哥一個弟弟,而且都結婚了,一家子也沒分家,大大小小十幾口人,和呂營長結婚後沒來家屬院,一直在家裡待著,又要下地掙工分,又要伺候一大家子吃吃喝喝,後來還是呂誌軍鬨著要來家屬院,鄭紅也不想在家裡待了,就找呂營長說了。
後來就跟呂營長住在家屬院,在家屬院待了兩年,搞得徐燕家雞犬不寧。
現在她被呂營長連夜送回鄭家,一個被趕回家的小姑子,鄭紅以後的日子更不好過了。
薑念隻能說,這一切都是鄭紅自己作的。
馮梅說完後,看到薑念手裡的繡圖,嘖嘖稱奇:“你的手也太神了。”
她湊過來坐在薑念邊上:“昨天那個女人就是國營繡莊的老板娘,這是不是她給你的?”
薑念看她:“馮嫂子怎麼知道的?”
馮梅笑道:“我在醫院和她說過話呢,她昨天跟你來的時候,我還趴牆頭看了呢,說這幅繡圖能掙一百塊錢呢,不過到你手裡是二十五塊錢,但我覺得好多啊,你繡一幅圖就能掙二十五塊錢。”
她又感歎道:“好多啊。”
薑念笑道:“這還多虧了馮嫂子,要不是你幫我牽了這根線,我也掙不到這個錢,等我拿到報酬,一定給你買兩斤肉答謝你。”
() 先是把馮梅誇了一頓,又承諾給她割肉。
馮梅喜滋滋的,彆提多高興了:“以後要是有什麼好事,我還是第一個想著你。()”
薑念抿著唇點頭,眼裡浮著笑意。
這些天薑念一直在家裡繡圖,她雖然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但對外麵的事卻一清二楚。
主要還是馮梅天天來找她,家屬院今天誰和誰吵架了,誰家雞崽子丟了,誰家兒子被人打了,馮梅都要跟她說一遍,全然將她當成了無話不談的對象。
自打鄭紅離開家屬院後,徐燕整個人都不一樣了。
繡圖繡好後,薑念打算明天去一趟市裡,把繡圖交給葛梅。
天漸漸黑了,小院裡亮起暖黃的燈泡。
薑念在灶房裡切菜,頭頂的光灑落下來,遮住了菜板,她往旁邊挪了挪,眼角的餘光看見從外麵進來的陸聿,男人身高腿長,一進來就遮住了大半的亮光。
現在天有些冷了,薑念已經穿上厚一點的外套了,陸聿卻還穿著單薄的軍裝。
她切好菜放進盤子裡,看向坐到灶口前燒火的陸聿,橘色的火焰在男人俊朗的麵孔上明明滅滅的跳躍,他給灶口裡添了幾根柴火,似是察覺到她的目光,掀起目光看向她。
薑念措不及防的和他的目光對上,她抿了抿唇,問道:這兩天有沒有去市裡的車?()”
陸聿問:“嫂嫂要去市裡嗎?”
薑念低下頭,一邊切肉一邊說:“國營繡莊葛姐給我的繡圖我繡好了,想著明天給她送過去。”
但她又不想做車,車裡太擁擠了,而且保不齊還會遇見手腳不乾淨的人。
陸聿看著薑念,暖黃的光落在她頭頂,她額前的碎發零零散散的貼著鬢邊,有稍許的發絲沿著下頷落在那一截纖細雪白的脖頸,陸聿的目光不受控製的在她身上看了一眼,恍惚間覺得,嫂嫂要比剛來部隊的時候豐腴了一些。
但還是很瘦,尤其是係著圍裙,勾勒出細弱的小腰。
細到他一隻手足以掌控。
陸聿捏著柴火的手緊了緊,他垂下眸,遮住眼底略有的幾分放肆:“後天軍區有一輛采買的車要去市裡,我讓他們把繡圖帶到國營繡莊,交給葛姐。”
薑念一聽不用自己坐車去市裡了,頓時眼裡浮出亮晶晶的笑意:“好。”
她語氣輕快,聲音清脆好聽。
陸聿將乾柴塞進灶口,掀目光又看了眼薑念。
吃過晚飯,陸聿又燒了熱水,現在天冷了,薑念也不用天天用大的洗澡盆了,就用小盆兌點熱水將身上擦一擦,晚上躺在被窩裡,望著窗外的月光,漸漸睡著了。
迷迷糊糊的睡到半夜,聽見外麵有砸門的聲音。
好像是在喊陸聿。
薑念揉了揉眼睛,爬起來裹上被子,伸長脖子看向窗外,就見陸聿大步走出家門,門外站著警務兵,不知道和陸聿說了什麼,兩人很快就走了。
她頓時也沒了睡意,心裡有些不安定。
() 差不多等了一個小時,薑念聽見外麵傳來嬰兒的哭聲,她趕緊穿好衣服走出去,剛走到院子,就看見陸聿懷裡抱著一個嬰兒進來,手裡拎著一桶麥乳精。
她怔了下,看向陸聿的目光多了幾分探究。
一時間腦子裡各種天馬行空的劇情都蹦出來了。
這是陸聿的私生子?
親媽養不起,送到部隊來了?
陸聿察覺到薑念眼底的探究,眉峰皺了下,抱著孩子走過去:“是李方達和吳英的孩子。”
薑念:???
她上前兩步看向陸聿懷裡的嬰兒,和她上個月在吳英懷裡看到的孩子一樣,隻是這孩子怎麼會出現在部隊裡?
李方達和吳英呢?
孩子哭鬨不止,陸聿又沒帶過孩子,一時間有些手足無措。
“給我吧。”
薑念伸出手接過陸聿懷裡的嬰兒:“她好像餓了,你先給他衝點麥乳精喝。”
陸聿如蒙大赦:“我這就去。”
薑念抱著孩子進屋,聽著孩子哭的哇哇的,淚珠子跟不要錢似的,好在之前表姐生孩子的時候她過去玩了一個月,看表姐帶了一個月的孩子,雖然還是不懂,但照貓畫虎應該會一點。
她抱著孩子哄了一會,輕聲道:“不哭了哦,在哭大灰狼就來了。”
結果話一說完,孩子哭的更厲害了。
薑念:……
怎麼辦?
她也想哭。
陸聿端了一碗麥乳精過來,薑念抱起孩子,有些欲哭無淚:“他哭的好凶。”
陸聿難得見薑念露出這幅嬌憨的模樣,眸底浸了幾分笑意,也沒先前的慌亂:“你抱著孩子,我給孩子喂麥乳精。”
薑念點頭,抱起孩子,陸聿端著碗湊到孩子嘴邊,剛才還哭的嗷嗷慘的孩子一聞到麥乳精的味道,頓時不哭了,砸吧著小嘴,一點一點的喝著溫熱的麥乳精。
新世紀的孩子一般都是喝母乳和奶粉,但薑念看孩子這麼熟練的砸吧著小嘴喝麥乳精,猜測應該是吳英女乃水不足,長期給孩子喂輔食練出來的。
孩子可能是餓極了,足足喝了大半碗,剩下一點就不喝了,她偏開頭哼唧哼唧的,眼睛圓溜溜的盯著薑念,又轉了轉眼珠,看向陸聿,癟著嘴好像又要哭。
薑念頓時頭大。
她抬頭看陸聿,這會才發現兩人離得很近,近到幾乎能感覺到彼此的呼吸聲。
陸聿也抬起頭看她,兩人目光交彙,薑念從對方漆黑的瞳眸裡清楚的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披散著頭發,臉頰紅潤,唇畔粉嫩,她一下子抿緊唇,有些失語。
陸聿也怔住了,鼻息間清晰可聞來自薑念的氣息,他輕咳一聲,垂下眸避開薑念的目光,給孩子擦嘴。
“嫂嫂,這段時間可能要辛苦你了。”
男人放下碗,給孩子攏了攏繈褓。
薑念回過神來,低下頭問:“孩子怎麼送到這來了?”
陸聿眉峰緊皺:“警務兵隻說有個女人偷偷摸摸的把孩子放到部隊外就跑了,他跑過去抱起孩子,就看到孩子身上卷著一截報紙片,上麵寫了我的名字,就來找我了,我明天去市裡打聽下李方達堂哥的住址,順便把繡圖送到國營繡莊。”
薑念點頭:“嗯。”
把孩子放到部隊外麵的女人應該是吳英吧?
如果是吳英,她實在想不通吳英為什麼要這麼做?還有李方達呢?
他為什麼不阻止?
孩子哼哼唧唧了一會就睡著了,薑念也沒帶過孩子,抱著孩子躺在床上,有些無從下手,隻能憑著記憶裡表姐帶孩子的樣子,讓孩子睡在床裡麵,手掌輕輕放在孩子身上一下一下的拍著。
陸聿提著暖壺進來,看到側躺在床上的薑念,頭發散在肩上,露在外麵的手臂纖細白皙,他不自在的移開目光,怕吵醒孩子,壓低聲音:“暖瓶和麥乳精我放在櫃子上,嫂嫂有事就喊我。”
薑念道:“嗯。”
現在天還早,薑念手心支著腦袋,一耷一耷的,沒一會又就睡著了,但她不敢睡的太實在,畢竟自己睡相不好,害怕睡熟了再碰到孩子,天蒙蒙亮的時候,睡夢中的孩子忽然爆發出一聲響亮的哭聲,嚇得薑念一下子坐起來,看著床上躺著的嬰兒,還有些雲裡霧裡。
“怎麼了?”
陸聿的聲音在屋外傳來。
薑念揉了揉眼睛,聲音有些懨懨的:“應該是餓了,你進來給他再衝點麥乳精。”
她抱起孩子,手心放在孩子繈褓的後麵,摸到了一手濕潤。
薑念:……
她僵硬著脖子轉過身頭,看到孩子剛剛躺過的地方有一片濕潤。
陸聿衝好麥乳精,循著薑念的視線看過去,也瞧見了那一坨尿漬。
陸聿:……
他輕咳一聲:“孩子應該還是尿濕褲子,不舒服。”
薑念低著頭,咬了咬下唇,然後把孩子放在床上,對陸聿說:“你先給他喂麥乳精,我裁點布給他墊著。”
好在之前她做衣服的的時候把廢掉的布料留下了,能給孩子做好幾個尿片子。
陸聿抱起孩子,一點一點的給他喂麥乳精,他抬眼看向站在櫃子邊用剪刀裁剪布料的薑念,說道:“等會天亮了我去找馮嫂子,讓她過來幫幫忙,我爭取早去早回。”
薑念裁剪好布料,轉身走到陸聿跟前,點了點頭:“也行,馮嫂子有經驗,懂的也多。”
等孩子喝完麥乳精,陸聿將他放在床上,伸手揭開孩子身上的繈褓,直到一股臭味蔓延出來,兩個人才知道孩子拉了。
薑念後退兩步,捏著尿片子,第一次用可憐兮兮的眼神看向陸聿:“我、我不會弄這些。”
陸聿接過她手裡的布料,低沉的嗓音軟了幾分:“你去端盆熱水,我來收拾。”
“好!”
薑念一聽,轉身就跑出去了,看著她走的毫不猶豫,陸聿怔了一下後,眼底盛出些笑意。
孩子蹬著兩條短粗的小腿,睜著圓溜溜的眼睛望著陸聿笑,陸聿單手捏住孩子的雙腳,用布給他擦乾淨小屁股,等薑念端來熱水,又用布片給他擦乾淨,最後換上乾淨的尿布。
他把小褥子和尿布拿到院子裡,打井水洗乾淨掛在繃繩上,號角聲響了,陸聿洗乾淨手,又去灶房快速做好早飯,把孩子抱過來,讓薑念先填飽肚子。
吃過早飯,陸聿道:“我去給馮嫂子說一聲,等會去團裡請個假就去市裡。”
薑念抱著孩子在院子裡走:“好,那你快點回來。”
她一個人可真看不了孩子,而且又害怕孩子再拉便便,她一個人搞不定。
陸聿頷首:“嗯。”
他出門時回頭看了一眼,小院裡種著菜,薑念抱著孩子在樹下慢悠悠的走,從他的角度隻能看到她的側臉,在晨曦的沐浴下,竟然有些美好的恬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