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體育館後,很長一段時間,並肩行走的兩位少年都緘口不言。
栽種在道路兩側的櫻花樹,新芽早已順著枝頭冒出,綻放勃勃生機。零星幾片花瓣乘著清風,在空中飄飄悠悠,最後落在地麵無人問津的角落,與失了水分的乾枯同類相依,堆積在泥土之上。
黃瀨涼太莫名覺得那像是被丟下的自己。
高中時期的分道揚鑣是意料之中,小黑子的狠心離去,更像是他一個人把奇跡的世代全員踹走,而非如同事件表麵一樣反過來,獨自一人逃避戰場。
他竟覺得有些委屈。
沒有去深究曾經隊友心底的彎彎繞繞,見校門近在咫尺,黑子哲也準備速戰速決,儘快解決當前不得不麵對的難題。
他略微放緩腳步,見身旁一言不發的黃瀨涼太同樣放慢步伐後,這才清了清嗓子,說:“十分抱歉,黃瀨君,我現在還有事,所以隻能簡單跟你說明一下情況了。”
“……”
說實話,覺得自己什麼道理都聽不進去,就是無法接受小黑子放棄籃球事實的黃瀨涼太,垮著張臉等待對方的說辭。
就差把“理由不充分的話他要鬨,理由充分他還是要鬨,總之就是死活不接受”刻在臉上了。
“道理不必多講,唯有一點不得不承認,那就是我並沒有籃球方麵的才能。”
不過區區一句話,黑子哲也便否認了過往自己的一切。聞言,黃瀨涼太當即怔在原地,眼底的荒謬滿溢而出。
他扯動嘴角,以前隊友的身份兀自否認這段自我認知,表情僵硬無比:“彆開玩笑了,怎麼能這麼說?!”
黑子哲也擁有著不同於奇跡的世代的才能,這一點,奇跡的世代全員無不讚同。
帝光曾是日本國中籃球界的頂峰,能與之一戰的敵人根本不存在。能在這種頂尖球隊中站穩腳跟,敢說黑子哲也一點才能都沒有,他們第一個不同意。
然而這句話卻由小黑子本人說出,這也是讓黃瀨涼太難以接受的根本原因。
“影子必須依附於光,我之所以強大,完全是因為身為光的隊友們足夠耀眼而已。”
少年麵色不改,清冷字句串聯成串,冷冰冰砸上黃瀨涼太心口,仿佛那不過是在陳述事實,自我否認的語句不會令本人感到任何不適,卻讓旁人心情降至穀底。
心底宛若下冰雹的黃瀨涼太臉色糟糕透頂,咬緊牙關,異樣的情緒呼之欲出。
“失去光的影子將不複存在,離開球隊的我亦是如此,專門為團隊練就的傳球能力,單獨拎出來,什麼都不是。”
說出這段話的黑子哲也感情過於平淡,不像國中時,賽場下的他雖說下意識維持情緒內斂狀態,真遇到什麼事,照樣會把情緒寫在臉上。
如今,少年的情緒波動淡到趨近於無,這也是他徹底放下籃球的征兆。
他輕聲歎著氣,雙眸凝視向遠方:“我的路已經走到了儘頭,所以是時候停下來,好好考慮未來的事了。”
黑子哲也的說詞足夠直白。
簡言之,他意識到了自己的能力的極限,決定及時止損,不在無謂的事上浪費精力。熱血散儘,沸騰的大腦得以冷卻,權衡利弊之後,做出放棄籃球的“正確”決定。
理解這段說辭的黃瀨涼太隻覺得可笑。
“說到底,小黑子就是在逃避吧。”
他停下腳步,語氣加重到任誰也能聽出暗中的嘲弄,仿佛兩人關係回到剛認識不久,他明目張膽看不起黑子哲也的那段時日,嘴角噙起一抹過於微妙的笑。
“話說的那麼好聽,實際上,小黑子隻不過是麵對眼前的大山膽怯了而已,真不像你。”
神色冷淡的黑子哲也不得不停下腳步,兩米開外瞥了他一眼,當即戳破黃瀨涼太那點小心思:“激將法對我沒用,黃瀨君。”
頓時被噎住的金發少年:“……”
沒等黃賴給出回複,黑子哲也扭過頭去,再次邁開腳步,提起看似毫不相關的問題:“黃瀨君有考慮過未來嗎?高中畢業後是繼續升學?還是就模特方麵深造?”
緊跑兩步,繼續跟在少年身邊的黃瀨涼太目光躊躇。
“這當然是……呃。”
這個問題居然真把他問倒了。
“繼續升學的話,大學幾年也有籃球比賽可打,但是畢業以後,很難再找到機會了吧。”黑子哲也口吻是一如既往的認真,“除非邁上更高的階梯,去國家隊,再高一點去NBA,這會是選擇專精籃球的道路,黃瀨君有這樣的意向嗎?”
“現在想這些還太早了吧……”黃瀨涼太聲音頗為無力。
他們才剛剛高中而已,一時半會沒必要考慮那麼長遠,專注眼下籃球隊的訓練才是正道。